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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教夫有方》(贤妻1)作者:梅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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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6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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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教夫有方
系  列:贤妻系列之一
作  者:梅贝儿
出版日期:2012年2月9日

【内容简介】
他娶妻是为传宗接代,只要柔顺听话,能生儿子就够了,
至于爱或不爱那个女人,对瞿仲昂来说根本不重要。
没想到一场意外,不只让妻子失去记忆,甚至连性子也变了,
她不再温温吞吞、畏畏缩缩,还叛逆了起来,
不再温婉乖顺地唯他是从,他不禁怀疑自己娶错人了,
偏偏会使点性子的她反倒让他更为动心、喜爱,
究竟意外前和现在失去记忆的她,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阮湘裙对于这个自称是她相公的男人觉得无比陌生,
她甚至连自己有个儿子的事也忘了。儿子很可爱,
也许出于母子连心,她对儿子很喜爱;至于相公,
她真的有些“适应不良”、“不甚满意”……
因为这男人似乎只爱妻子照着他的话做,乖乖听话就行,
失忆前她是什么样的妻子,那都过去了,现在的她不一样,
她打算好好地教教那个男人,什么才是真正的“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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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6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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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正午刚过,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打乱了世间万物的作息,也让原本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潮纷纷走避,不到一会儿光景,便已空无一人。

  而在片刻之后,一辆马车哒哒地穿过雨幕,正往家门的方向前进,蜷卧在篷车内的主仆并没有任何交谈,只见当主子的少妇是满面愁容,想到这趟回娘家探亲,爹娘又给她出了难题,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好歹你也帮他生了个儿子,相信他不会不答应的……”

  “爹,我……”

  “难道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枉费爹娘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现在有个当首辅的相公,做了一品夫人,身分不一样了,就不管娘家死活!”

  “娘……不是这样的……”

  “就算我这个大嫂求你,帮帮你大哥。”

  “可是……”

  “我也要拜托小妹在妹婿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二哥……”

  阮湘裙攥紧了手上的绢帕,拚命咬牙忍耐,在昏暗的光线下,盈满眼底的泪水闪烁着无奈的光芒。

  “少夫人?”不小心打起瞌睡的婢女被一声抽泣给惊醒。

  “我、我没事……”想到之前几次开口请求相公帮忙,即使最后答应了,那嘲弄的眼神,彷佛在讽刺自己有那种自私贪婪的娘家,总让她有口难言,连想为亲人说话的立场都站不住。

  可是又想到娘家千篇一律的威逼恫吓,阮湘裙更气自己不敢反抗,也不够坚强,只能任由亲人予取予求。

  听了主子的回答,婢女只能在心中叹气,就因为主子这副懦弱又没有主见的个性,这么多年来,都被娘家给吃定了,偏偏这种事谁也帮不了。

  外头雨势愈来愈大,几乎让负责驾驶马车的车夫看不清楚路上的状况,也因为快到家,所以没有避雨的打算。

  陡地,天边闪过一道美丽又危险的金色光芒,看来十分惊心动魄,紧接在后的,是一声轰然巨响,彷佛声音的来源就在头顶上。

  拉着篷车奔驰的骏马因为突来的一声雷鸣而受到惊吓,猛地抬起前肢,发出尖锐的马嘶,然后发足狂奔。

  车夫脸色大变,抓紧缰绳,努力想要控制住失控的马匹。

  “啊……”阮湘裙和婢女的尖叫声从篷车内传了出来,可惜很快地便淹没在雨声中。

  就在这当口,迎面又驶来另一辆马车,驾驶的车夫乍然见到从正前方冲撞过来的马车,也吓白了脸,想要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了。

  当雷声再一次大作,伴随着马嘶声,以及来自两辆篷车里头,几个女人同时发出尖喊惊呼,马车硬生生地在大雨中翻覆了。

  “少夫人……少夫人……”

  在失去意识之前,阮湘裙隐隐约约听见婢女的呼唤,心里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好,便可以摆脱这一世的命运,人生能够从头来过。

  她已经无法再忍受娘家的压迫威胁,还有老是在公婆不满意的眼光下抬不起头来,以及相公的若即若离,只有年仅六岁的儿子是站在她这一边,可是却连保护他的能力也没有。

  等到下辈子,她绝对要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第一章

  京城瞿府

  我在哪里?

  少夫人?少夫人?

  这“少夫人”是在叫我吗?

  娘……

  哪来的孩子?

  娘别睡了,醒一醒……

  我不是……你娘……

  在黑暗的底层挣扎了好久,她终于得以掀开沉重的眼皮,手脚也跟着动了,不过也因为身上的几处擦伤,所牵扯出些微疼痛,不由得逸出微弱的呻吟,直到片刻之后,模糊不清的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帐顶,她怔怔地看了半晌,这才移动目光,原来自己躺在一间摆设奢华精美的寝房内,下意识地用手肘撑在榻上,才作势起身,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都在打转。

  她等到晕眩的状况减轻,才一手按着太阳穴,慢吞吞地坐直身子,有些困惑地打量陌生的环境。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话才说到这儿,她马上意识到另一件更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是谁?”

  究竟发生什么事?她居然会忘记自己是谁了。

  一张柔婉秀美的脸蛋顿时刷白,与垂落在颊侧的一绺青丝形成强烈对比。“我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她捧着空荡荡的脑袋,紧闭着眼,想要挤出一些有关过去的记忆,可是不管怎么用力,还是一无所获。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面露惊恐之色,口中低喃着。

  就在这当口,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伺候的婢女正打算进来查看主子的状况,见她已经醒转,口气带着几分不尊重——

  “少夫人可醒来了……”

  她睇着眼前十分陌生的女子,敏感地听出对方无礼的口吻,有些吃力地想记起对方的身分。

  “少夫人?”婢女见她神情有异,困惑地唤道。

  想了半天,她脱口问道:“你是谁?”

  这三个字让婢女先是呆住,然后转身冲出寝房。

  就在她不明所以之际,那名婢女又拉着另一名婢女进来了。

  “你快问少夫人……”

  “好,先别慌张……”于是,第二名婢女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少夫人知道奴婢是谁吗?”

  可惜她还是同样的三个字——

  “你是谁?”

  “啊!”两名婢女大叫一声,不约而同地又往外跑。

  若不是情况特殊,她真的会笑出来,因为自己才是应该大叫的那个人才对。

  她的脑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为何一觉醒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她只能曲起指节,敲了几下额头,这种“失去”的感觉真的很诡异,好像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被人夺走了。

  又看了四周一眼,她决定掀被下床,或许四处走一走,可以找到曾经熟悉的印象。“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而在这时,头一个婢女又去而复返了,这回态度上多了几分慎重。“少夫人快点躺下,先别起来……”

  “你叫我……少夫人?”她想到对方刚才也是这么唤着自己,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明白这个称谓是用在已婚妇人身上。

  婢女疑惑地打量。“少夫人连这个都忘了吗?”

  “我……”原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少夫人还是躺着,大夫很快就来了。”婢女又说。

  “大夫?”她有些莫名其妙。“我生病了吗?”

  见主子连这个都忘了,婢女更加惊疑不定。“不是生病,而是两天前少夫人从娘家回来的途中,因为乘坐的马车不巧遇上了大雷雨,出了一点意外,幸好只是受了点小伤。”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手脚,确实有几处擦伤,不过没什么大碍。“可是我……不记得发生过意外……”

  婢女不禁张口结舌。“少夫人真的都不记得了?”

  “我真的完全想不起来……”她摇着螓首,只好求助他人。“那么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你是瞿家大少爷的正室,也是当今首辅之妻,诰封的一品夫人……”

  这几个被冠上的头衔,对她来说却不具任何意义,只想知道原本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或许能够唤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那么我娘家姓什么?还有……我的闺名?嫁进来多久了?”连自己是谁,又嫁给什么人都不记得,心里更是慌乱。

  “少夫人娘家姓阮,闺名叫做湘裙,在十六岁那一年嫁给了大少爷,至今已经有七年了。”婢女尽力回答她。

  “阮……湘裙……”她喃喃地念着。

  “少夫人想起来了吗?”

  据说闺名唤作湘裙的她有些迷惘地摇了摇螓首。“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可是我的头似乎没有受伤……那么又是为什么……”

  “等大夫来了,一定能找出病因的。”婢女只好这么回道。

  “也只能这样了。”湘裙攒起两条秀美的眉心,看来真的只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大夫身上了。

  见这位主子似乎真的忘记以前的事,婢女说起话来也更加小心,不敢跟过去一样放肆,就怕又刺激到她,自己可担待不起。

  “少夫人想要喝水,还是吃点东西?”

  听到婢女这么问,湘裙端详着她的五官。“你叫什么?是负责伺候我的吗?”

  “是,奴婢叫青儿,另一个叫做秀绢,因为在意外发生当时,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少夫人,所以受了重伤,而且在昏迷之前,还用最后的力气将少夫人拖到马车外头……”

  “她伤得有多重?已经找大夫去看过了吗?”湘裙没想到有人代替自己受苦,急切地追问。

  青儿怪异地瞅她一眼,发觉这位主子的性子和反应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的少夫人不是默默垂泪,就是心事重重,总是一个人呆坐在房内,很少会去注意身边的人。

  “秀绢头上撞破了个洞,这会儿还昏迷不醒,另外当天负责驾驶马车的阿良也摔断了腿,大夫说得休息两、三个月才会好,不过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青儿简单地说明结果。

  她不禁忧心忡忡地说:“居然会这么严重,那么一定要请大夫用最好的药,让他们快点好起来才行,这事儿得跟谁说?是……相公吗?”

  听见她这么问,青儿不禁有些讶然,因为意外发生之前的主子,可不敢自作主张,也不敢提出意见。

  注意到对方异样的眼光,湘裙直觉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少爷已经吩咐管事这么办了。”青儿确定失去记忆的少夫人连个性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另外……因为马车失控,还意外撞上了荣国公夫人乘坐的马车,听说也受了伤。”

  湘裙一脸惊愕和忧虑。“荣国公夫人?她伤得怎么样?”居然还连累到了外人,得找机会登门探望才行。

  “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她沉吟了下,又开口问:“那么这座府里还有些什么人?”

  “除了大少爷和少夫人之外,还有老爷和老夫人……”

  “你是说相公的爹娘?”湘裙又是一阵惊诧,自己居然忘了这么多事,不只是嫁了人,有了夫婿,还有了公婆。

  青儿回了一声“是”。“另外还有……”才要继续说,房门响起了两声轻敲,中断了她们的对话。

  “少夫人,大夫来了。”外头的奴婢大声禀报。

  于是,湘裙有些心不在焉地躺回床上,接着青儿垂下纱帐,只让她伸出一只手腕,好方便大夫把脉。

  老大夫在听完青儿的说明之后,一面把脉一面问道:“……少夫人可有哪儿不舒服?是否头疼?”

  湘裙静默一下,然后隔着纱帐回答。“头是不疼,只是有点浑沌不清……什么也想不起来……”

  “多半是意外发生时,少夫人受了极大的惊吓,小的先开一副安神去瘀顺气的药,服个几帖之后,或许就会慢慢想起来了。”大夫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起身开药方子。

  她在大夫开口告辞时,道了声谢。“青儿,送大夫出去。”

  “是。”青儿回道。

  听见房门被人带上,躺在纱帐内的湘裙有些无奈地低喃:“真的过几天就能想起来了吗?”

  万一还是想不起来呢?

  尽管心里彷徨惊悸,却又一筹莫展,这种无计可施的滋味,令湘裙本能地厌恶起来,似乎曾经有过类似的感受,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何她会忘记所有的事?

  要如何才能将过去的记忆找回来?

  直到昏昏沉沉地睡着,湘裙还是理不出半点头绪。

  翌日一早——

  湘裙喝着刚煎好的汤药,心里纳闷,打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始终不见据说是她“相公”的男子,连公婆也不曾来探望过,虽然身为媳妇儿,又是晚辈,不该让他们走这一趟,但是于情于理,总该派个人来表达关切。

  难道她在这座府里并不受到重视?这是突然在湘裙脑中冒出的想法。

  “相公……他出远门了吗?”最后只好开口问了。

  一旁的青儿摇了下头。“大少爷这两天都在宫里。”

  “在宫里?”湘裙忆起婢女昨天曾经说过,夫婿似乎位居高官,那么是因为公务繁忙,连探望都抽不得空来。

  “大少爷身为内阁大学士之首,相当受到皇上倚重,甚至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时好几天没有回府,而留宿在宫里。”青儿端详着主子的神情。“少夫人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湘裙颔了下螓首。“还是跟昨天一样。”

  原来自己有个当大官的夫婿,只是妻子出了意外,还能安心办公,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他……有说什么吗?”湘裙心想即便是让人带句话也好。

  青儿轻颔了首。“大少爷差人回来说等公务处理完便回来。”

  “是吗?”听到夫婿这种事不关己的回答,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连对方的长相和年纪都忘了,又怎么会记得过去夫妻是如何相处,不过看来并不融洽。“只是昨夜没见他回房,才想问一声,既然他有公务在身,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听主子这么说,青儿更加肯定她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

  “其实……大少爷和少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分房睡的,偶尔兴致来了,大少爷才会过来找少夫人。”青儿把话说得很含蓄,不过湘裙听懂了。

  “分房?”这个讯息完全出乎湘裙意料。“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还算是夫妻吗?究竟她和相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这……少夫人还是直接问大少爷比较清楚。”青儿只能这么回道。

  湘裙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么公公和婆婆也已经知道我醒过来的事吧?”

  “奴婢昨天已经传达上去了,老夫人那儿只回了一句醒来就好。”青儿一五一十的照实说道。

  只有一句“醒来就好”?湘裙再度错愕了,难道她这个媳妇儿不讨公婆喜爱?或让他们不满意?否则反应为何会如此冷淡?

  打从这一刻起,她开始对于身处的窘境感到忐忑不安。

  是因为自己称不上是个贤妻,所以相公才会与她分房而睡,只有兴致来了才肯踏进这儿一步?

  难道她也不是一个好媳妇,所以出了意外,公婆连来探望一次都没有?

  她真的如此失败吗?

  “以前的我就这么不会做人?”她为何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辩驳。

  叹了口气,湘裙搁下喝了一半的汤药,走到窗前,推开覆着白色绢绸的格窗,用力地吐出胸腔内的郁气,然后静静地眺望着不远处的园林景致,就是希望能忆起些什么,即便只是一丁点也好。

  就在这当口,她听见门扉被人推开了,以为是青儿出去了,也就没有理会,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过了半晌,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看着她,湘裙不得不回头,结果才转过身子,乍见一名约莫二十八左右的陌生男子出现在眼前,这个情况可完全不在湘裙的臆测之中。

  “你是什么人?是谁准你进来的?”眼看陌生男子用着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让她不禁沉下秀容,下意识地抱起摆在几上的花瓶,要是对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就马上砸过去。

  莫非她这个“少夫人”的寝房,在这座府邸,是可以任人进出,就连男人也不例外,这个推论让心中的火气更炽了。

  见到湘裙这个举动,瞿仲昂先是微微一愣,彷佛没想到她有这个胆子以及勇气,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表现。

  “再不出去,我真的要扔了!”湘裙举高花瓶娇吼。

  瞿仲昂挑起一道眉毛,慢条斯理地挑了张座椅落坐,这个动作让她更生气,打算开口叫人了。

  “听管事说你忘记以前的事了,看来似乎不假。”他似笑非笑地说。

  “你……你是……”湘裙顿时语塞。

  此时的她才仔细打量对方的穿着,身上那袭紫色交领织锦襕衫可不是下人穿得起的,那么便不是“奴”,而是“主”了。

  难不成他就是……?

  “怎么?真的连自己的相公都不记得了?”瞿仲昂审视着结缡七年的妻子,眸光多了几分探究。

  昨天晚上在宫里接到家中传来的消息,心想依照妻子柔弱畏缩的性子,意外发生之际,铁定受了很大的惊吓,难免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不过应该只是暂时现象,过几天就会恢复,所以直到今早才回府。

  “确实不记得了……”湘裙一面回话,一面将花瓶放回原位。

  就如她所猜想的,这名陌生男子真的是自己的“相公”,也没想到所嫁的男人生得如此好看,两条入鬓的浓密眉毛下头,是一双带了些深沉,彷佛随时可以看透别人心思的炯黑瞳眸;还有噙在唇畔的那抹弧度,看似在笑,却又像是在算计般,在女人眼中,那是有意无意的勾引,彷佛在打什么坏主意似的,反倒增添无比的男性魅力。

  面对这样一名俊美出色的男子,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心动的,湘裙也被他瞅得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不过又见他端坐在椅上质问自己,还真是好大的官威,活像在审问犯人似的,看来是习惯别人在他面前诚惶诚恐、唯唯诺诺,一股怒气马上油然而生,不禁在心里咕哝,敢情他们夫妻过去都是这么相处的。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会了。

  闻言,瞿仲昂打量着妻子如同以往的打扮,高髻上插着各种花鸟形状的钗簪,一件宽袖直领背子配上绣着团花的千褶裙,衬托出匀称苗条的身段,外表没变,不过感觉上似乎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这倒是有意思了。”他从没想过会有被妻子遗忘的一天。

  以为这句话是在取笑她,湘裙不禁恼羞成怒了。

  “什么地方有意思了?”她的状况难道还不够惨,得要再受这种冷嘲热讽,而且还是来自“相公”的嘴里。

  对现在的湘裙来说,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只知他对妻子发生意外的事漠不关心,还有成亲七年都不曾与她同房,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困惑和不满,也就自然多了几分防备。

  没料到妻子会顶嘴,瞿仲昂又是一怔,唇畔的弧度跟着敛去了些。

  “看来不只失去过往的记忆,连性情也变了。”话才说着,便审视着妻子那张秀雅纤弱的美丽脸蛋,只见额际和下巴有些浅红色的小擦伤,应该是意外当时所留下的,表情也多了以前没有的叛逆,令瞿仲昂有些不悦,不喜欢妻子用这种不驯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她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也不忘放低姿态,要是惹这个男人生气,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因为两人名分上虽是夫妻,可是看来并无太深的感情,光是这一点就让湘裙心中的无力感加深。

  “方才不该那么说话,还请原谅。”湘裙只好主动认错。

  瞿仲昂沉吟片刻。“过两天若是这种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就找别的大夫,总会查出原因来的。”

  “如果……还是想不起来呢?”湘裙攒眉问道。

  他眉梢一挑。“我便请太医来为你诊治,一定能找出病因。”

  “是,我明白了。”也没其它法子了。

  对于妻子如同以往的温婉响应,瞿仲昂自然相当满意,于是往前一步,想要安抚几句,这一点温柔是他这个夫婿该给的。

  见他靠近,湘裙反射性地后退。“你、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安慰你了。”他的手臂扑了个空。

  “听起来倒像是施舍。”湘裙脱口而出。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瞿仲昂俊脸一沉,不以为然地说。“咱们是夫妻,做相公的安慰妻子也是应该的。”

  “可是……”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她也不明白为何有这种想法。

  “可是什么?”妻子的质疑让瞿仲昂有些不悦。

  “可是对眼下的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陌生人。”湘裙尚未适应已婚的身分,更别说有肌肤之亲。“还请见谅。”

  他不习惯被拒绝,不过依目前的状况倒也说得过去,就不去计较了。“这几天你就好好休养,应该很快就能想起所有的事。”

  “多谢……相公。”她还不习惯“相公”这个称谓。

  瞿仲昂“嗯”了一声,在临出门之前又开口。“还有……我也已经派人前往建州府,将你发生意外的事通知岳父岳母,从建州府到崇德府只要大约十天左右的路程,应该很快就到了。”

  直到门扉重新关上,湘裙整个人才跌坐在椅上,原本打算问清楚有关两人为何分房的事,不过看来她的“相公”似乎不喜欢有人违抗他的话,更不喜欢被别人质问,只好暂时把话咽回去。

  接着想到此刻的她连亲生爹娘都不记得了,他们若是知道,一定会很伤心,湘裙只能向老天爷祈求,希望明天就能全部想起来。

  中午用过膳,湘裙便躺下来休息。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在耳畔说话——

  “小少爷,还是等少夫人睡醒再过来吧?”

  “我要在这儿等娘醒来。”

  “可是教书先生已经等很久了……”

  “爹若是生气,我会跟他认错,要他别骂你……”

  湘裙听着他们的对话,对于稚嫩嗓音的主人勇于承担过错的态度,有着难以言喻的喜爱,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娘醒了。”孩子惊喜地说。

  她眨动了几下眼皮,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娘!”稚嫩的嗓音又唤一次,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原本以为是在作梦,湘裙万万没想到真的有个约莫六岁,漂亮得像个女娃儿,眉心还有颗小小红痣的男童,此刻就坐在她的床沿,要不是身上的衣饰,真的会弄错性别,不禁愣住了。

  “娘……”男童索性扑到她身上撒娇。

  咦?

  湘裙感受到小小软软的身子用力抱住自己,还在身上蹭着,确定不是在作梦,好半晌才找到声音。“你……你唤我什么?”

  “娘。”男童偎在娘亲胸口上,夹着一缕哭音唤道。

  “我不是你娘……”她下意识地否认。

  “你是我娘。”稚嫩的嗓音相当坚持。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湘裙以为不会再有更大的震撼了,想不到现在却冒出一个喊自己“娘”的孩子,简直是晴天霹雳,当她挣扎地坐起身来,有些不确定,有些认真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娘忘记璇玉了吗?”他睁大漾着水光的乌眸。

  “我……你说你叫做璇玉?”她思索片刻,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更不记得有个这么大的孩子。“我真的是你娘?”

  “我不会把娘认错的。”璇玉非常肯定地说。

  湘裙又一次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青儿说娘不记得很多事,不过娘就是娘……”对他来说,娘只有一个,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不会改变。“永远是璇玉的娘。”

  如果这是真的,她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忘记了,简直是不可原谅。

  “少夫人真的连小少爷都不记得了?”陪同在小主子身边的奶娘细心地观察她的反应。

  她看了一眼面前这名三十多岁的陌生妇人,惶惑地摇了摇头。“我真的……是这个孩子的娘亲?”

  奶娘这才肯定她确实忘了,否则不可能突然不认自己的亲生骨肉,更何况小少爷还是支撑着少夫人活下去的力量。“那是当然了,小少爷可是少夫人怀胎十月所生下的,今年已经六岁了。”

  “我不只是嫁了人……有相公和公婆,甚至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湘裙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马上想起全部的事。

  璇玉赶忙拉住她的手。“这样娘会疼的……”

  “我太不应该了,竟把你给忘了。”她很过意不去地说。

  他很懂事地说:“我知道娘不是故意的。”

  “谢谢你相信我……”以为这个孩子是在安慰自己,湘裙窝心地笑了笑。“我保证会尽快想起所有的事,还有关于璇玉的事。”

  闻言,璇玉用两丸漆黑到可以映照出景物的瞳仁,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彷佛窥见了什么秘密般,像个老成的小大人,一脸正经八百地安慰母亲。“娘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这样就好了。”

  湘裙把这番话当做是孩子贴心的表现,心里更是愧疚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想起以前的事。”

  “娘。”璇玉转眼之间又像个六岁孩子,在母亲怀中拚命撒娇。

  她迟疑一下,才伸手轻抚着据说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小小头颅,也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快点找回所有的记忆。

  “意外发生那天,小少爷不知怎么一直哭着要出去找少夫人,怎么哄都没用,多半是母子连心,知晓少夫人出事了。”奶娘笑叹地说。

  “真的吗?”湘裙听了好感动。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周遭的人都识得她,那么应该就不会错了,自己真的是这个孩子的娘亲。

  尽管湘裙已经忘记怀胎生产的过程,也无法忆起为人母亲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她确实打从心底喜爱璇玉。

  “……青儿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少夫人都醒来这么久,怎么还没进房伺候?”奶娘看了下房门,语出抱怨。

  “或许她在忙别的事……”她随口回道。

  奶娘觑了她一眼,早就想仗义执言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少夫人待府里的下人客气,并不是坏事,只不过……身边伺候的人很容易就骑到你头上,忘了自己的身分。”

  “呃,是……”湘裙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腔。

  “少夫人到底是主子,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的。”其实是希望她的态度强硬些,别再那么软弱,一看就好欺负,更别说得到奴仆的尊重,不过奶娘也担心少夫人会误以为是在指责她,只能尽量说得含蓄。

  湘裙呐呐地说:“我、我明白了。”

  对于意外发生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性情又如何,她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娘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璇玉从她胸前仰起小小脸蛋,神情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我会保护娘的。”

  她不禁失笑。“我是个大人,可以保护自己。”

  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有谁会不喜爱,湘裙忍不住搂紧怀中这具小小软软的身子,一颗焦躁不安的心彷佛也渐渐沈淀下来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娘的……”璇玉将粉嫩的脸蛋埋在娘亲的颈窝之间。

  “好。”湘裙笑说。

  就算真的有人会欺负她,也不能寄望一个孩子来保护自己,不过这句话像一股暖流般淌过胸口。

  也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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