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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怎能不嫁他》(三·2)作者:居筱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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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1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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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怎能不嫁他
系  列:三之二
作  者:居筱亦
出版日期:2013年3月21日

【内容简介】
他以为这场情债会纠缠到底,她却安静放他自由;
她知道这场婚约不过是奢求,他却霸道不肯放手。

苏晓沐自嘲,她这辈子傻就傻在爱上了景衍这男人,
不然,怎么会在都要嫁他了,才发现景衍其实并不爱她,
所以才会在婚礼这天,冷冷地将她晾在一旁。
她带着涩意说:“景衍,我们做个了断吧。”
她知道自己的傻气没了,虽然她能缠着他结婚,
却没可能绑住他一辈子,那不如早早了结,
她不争了,儿子给他,自由,她也还给他。
可惜,当她想放手,一向冷静自持的景衍却难得的大发雷霆,
他瞪着她说:“我是人,不是佛,我对你并不是无动于衷,
苏晓沐,你没看到,我已经对你动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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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1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第一章

  苏晓沐已经下了决心想和景衍好好过的,所谓夫妻一体,他们也即将举行婚礼,可触及他身边那个抽屉,就想起里头还有他收起来的秦臻的照片,心里又有了犹豫。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反反覆覆的自己,可面对景衍,她早就没有了自我、没有了信心可言。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替你生了小尧?你这是在补偿我吗?”苏晓沐突然地就问了出口,好像……当年她也问过相似的问题,问他为什么要对她好,那时她没得到答案,他们还很快地分了手。而在要胁他结婚的时候,她更没有考虑过他们之间会如此暧昧不明地纠缠,所以摊牌的时间比她预期的要早很多,但已经无所谓了。

  景衍抿了抿唇,手指抚着滑鼠轻点了一下,关掉影片慢慢地走到她身边,也许是因为她刚洗过澡,一靠近她,鼻尖便掠过馥郁的清香,这副脂粉不施的居家模样居然莫名地吸引人,他的眼神不由得温柔起来,低下头凝睇着她,不答反问:“那我也想问你,苏晓沐,你最近为什么一直避着我?”

  他很少这么直接喊她的名字,低沉的声音让她一愣。

  转了一圈,问题还是回到她身上,她心浮气躁,他却依旧气定神闲,瞬间就分了高下,先爱上的人就是输家。苏晓沐有些失望,她嘲笑自己,因为刚才她有一刹那居然在……期待。

  她爱他,所以为他生了儿子,而且一直到现在还爱着,所以才赖着他结了婚……他从头到尾想确认的就是这个吧?

  “景衍,我已经不是十来岁的小女生,这种猜来猜去的试探游戏不适合我,更不适合你。”苏晓沐站了起来,此时的她面容沉静,宽松的家居服露出她凸起的锁骨,让本来就瘦的身形显得更加瘦弱,可她的眼神,却是坚定的、坚强的。

  景衍依然坐在那儿没有答话,微扬下颔看着她,沉默了良久。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经常不在家,都是母亲陪着他,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父亲,直到她去世都只念着父亲的好;而他的性格却渐渐变得淡漠,甚至从那时起,他再没有喊过那个人一声父亲。

  除了母亲,苏晓沐是他见过最傻的女人,不但把儿子养得那么好,对他也从未怨恨,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关心她、对她好,却又怕自己再一次陷下去,他对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很抗拒,甚至无所适从,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若真是想补偿她,有很多种方法,他不会赔上自己的感情。

  景衍只是想,他们也许真的能相处得很好,甚至有机会做真正的夫妻。

  被他看得不自在,苏晓沐撇开眼,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我们做个了断吧!小尧的抚养权归你,我不争了。”该是多么疲惫,才让一向视小尧为命根的她,主动放弃儿子的抚养权?

  听了她这番话,景衍眼睛眯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慎重,“了断什么?我们还没真正开始……”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书房里的自动答录机打断。

  王皓的声音破空传来,语气十分急切,“老板,不好了!出了大事,您快回公司吧!因为并购以后的资源整合以及裁员,那边公司的员工组织了示威抗议活动,甚至还有人偷偷跑到公司的顶楼扬言要自杀,现在媒体把总部围得水泄不通……”

  景衍倏地站起来,按了答覆键,黑眸凛起高深莫测的光,“今天是谁跟我说后续一切问题都没有的?危机处理小组呢?”

  王皓一直打不通景衍的电话,本想碰碰运气才打到他家里,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应,愣了一下才赶紧说:“老板,他们已经在开会拟定最妥善的对策了。”

  景衍敲敲桌子,冷声下令,“我马上过去。你先帮我联络日报总编,控制现场的人,要注意不要和媒体发生正面冲突,马上派专员去做善后处理工作;还有,你去跟他们说,不立即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就直接给我递辞呈!”

  这是苏晓沐第一次见到景衍发怒的样子,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可他的脸绷着,手指微握了起来,抵着桌面,身体也自然地向前倾,那是他思考的习惯。

  因为事态严重,他们很快就结束了谈话,景衍随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外套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才想起苏晓沐还在,于是回过头对她说:“我们的事……等我回来再谈。”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苏晓沐才收起所有的防备,眼里笑得一片涩然,却也得以喘口气,本来应该马上执行死刑,现在突然改判缓刑,那一直紧绷的心情像断了的弦,再也接不起来。

  苏晓沐也不知道下一次,她还有没有勇气像今天这样面对他,她已经将所有的底牌摊开,摆在他面前,他却说他们还没有真正开始,所以等他回来,应该就是结束了吧,这样也好,再不说清楚,她肯定会把自己逼疯。

  景衍当天并没有回来,而这么大的事情,媒体方面也只是粗略地报导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接着他们迅速地提供了一系列处置方案,还公布了被并购公司的负债明细,他们将注入多少资金进行资产重组以及发展方向。

  甚至有媒体罗列了他们公司历年来的并购大事件,成功地让多家濒临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也细数该公司多年以来向社会捐赠物资的数目,这一切的正面消息不但保住了声誉,还带动股价的上扬,市场的分析也一片看好,这件事情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可景衍还是没有回来过,苏晓沐不禁有些担心,她试着打了几通电话给他,接电话的都是王皓,每次都搪塞她说他还在忙,不知道是真的没空还是不想理她,小尧也问过几次父亲的去处,她只得编了个出差的借口唬弄过去。

  事情是解决了,苏晓沐也知道没什么可以难倒他,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直觉得不安,晚上老睡不着觉,后来她笑自己,怎么两人关系僵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       ◎       ◎

  又隔了几天,婚纱店的马经理打来电话,说她的婚纱已经空运回国,想请她去婚纱店试穿一下,她觉得一个人去试婚纱挺傻的,想了想就打电话让夏小冉陪她去。小冉这女孩子是在咖啡馆认识的,在C大念音乐,人不但漂亮而且没有心机,她们俩出奇地合得来,久而久之就成了朋友。

  她没有兄弟姐妹,朋友也不多,以前最要好的两个好友,一个出了国,一个嫁到了上海,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很难碰得上面,所以她很看重和小冉的情谊,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疼,有些时候,她还能从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明明很脆弱,却不得不坚强。

  夏小冉毕竟年纪轻,眸里掩饰不了对苏晓沐的惊讶,她以为苏晓沐早就结婚了,毕竟儿子都那么大了。

  苏晓沐倒是一脸坦然,用轻松的口吻抚平了她失言的懊恼,“没关系啦,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反正就是我少不更事、未婚生子,然后现在孩子他爸找上门,我们要结婚了而已。”反正结婚手续都办了,搞不好过会儿就该办离婚手续……

  夏小冉愣了很久,才细声说:“晓沐,你真有勇气!”

  其实苏晓沐也觉得再没有谁比她更有勇气了,坚持了整整十年,只为一份无望的爱情。

  婚纱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华丽迷人,圆润的珍珠色调、蓬松皱褶的曳地长裙摆,上面缀满了亮泽的珍珠,美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似乎只是为了这一身婚纱,女人这辈子也该结一次婚,仅仅是为了穿上它。

  苏晓沐今天心情不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只不过还没等她试穿出来,这份好心情就被别人硬生生地破坏了,只因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在试衣间里听她们的对话,应该是小冉认识的人,她本来不该插手的,可是她们的话越说越难听,语气傲得能上天,小冉这种脸皮薄的女孩子怎么禁得住她们的挖苦讽刺?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她们之间的恩怨,但小冉是她的朋友,她没道理不帮。

  她迅速地换好婚纱出来,直接发作,“希望你们说话客气点!”

  对方沉不住气,挑起眉质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谁?”苏晓沐笑得很冷,转而看向马经理,“马经理,你告诉她我到底是谁!”

  马经理左右为难地做了介绍,对方马上变了脸色。

  苏晓沐暗自舒了口气,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用“景太太”这个名号去压人,心底有些不确定,但当下只能极尽所能摆架子,毕竟输人不输阵,只是没想到她这样真的有效,看来景衍在这里的影响力比她想的要更深更广。

  这场闹剧最后因一个人的到来而落幕,她猜,那样一个儒雅清冷的男人,该是小冉所爱的人。

  也许在这个世上,真的有太多的人,爱而不得。

  ◎       ◎       ◎

  后来她们两人决定跑去酒吧买醉,苏晓沐的酒量不算好,她看小冉的样子也知道她连自己都不如,她怕会出什么事,想起王皓之前说过,在这附近有一间会所是在景衍名下的,她就带小冉去了那里,至少安全一些。

  夏小冉的心情很不好,一边灌酒,一边断断续续地跟苏晓沐说起她的故事,苏晓沐听了以后心情也跟着不好,加上她最近也发生很多事,景衍又好几天没消息,所以两个女人躲在包厢里喝了个天昏地暗,尽情地发酒疯。

  苏晓沐没想到的是景衍却在这天晚上回家,客厅的灯亮着,小尧趴在沙发上睡着了,阿姨也没走,一直在他身边陪着。

  他怔了怔,不由得看向阿姨,阿姨压低声音对他说:“先生,太太还没有回来,小尧怎么也不肯回房间睡觉,说等太太回来再睡。”这个孩子,怕是在担心母亲吧?

  他抿紧唇,走过去想抱儿子回房间,才一动小尧就醒了,揉揉眼睛,见到是父亲,赶紧搂紧他撒娇,“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终于……想了想,他的确很多天没有回家了,他越发眉宇紧皱,把儿子抱得更稳了些,轻声问道:“嗯,都几点了?你怎么不回房间睡觉?晚上在沙发上睡很容易着凉的。”

  小尧抱着他的脖子,咬唇说:“我不想睡,妈妈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她。”

  他眼神一凛,正要打电话找人,就接到属下打来的电话,说苏晓沐和一个朋友在他会所的酒吧里喝酒,似乎还喝醉了。

  他吩咐阿姨带小尧去睡觉,自己则匆忙赶了过去,途中还碰到了一个人,林进。

  他们进包厢的时候,苏晓沐和夏小冉已经醉得一塌糊涂,桌子上摆了很多空瓶子,可想而知这两个女人喝了多少酒。

  一靠近苏晓沐,景衍就闻到她一身的酒气,想起医生说她根本不能沾酒,他的眼神更冷了,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就往外走去,也没有管另外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苏晓沐虽然喝醉了,可是没有失去意识,她抓紧景衍的衣服,一只手指着他的脸,醉言醉语着,“你……怎么会是你?”又咯咯地笑出声,“你来得正好,来,我们再来喝两杯!”

  景衍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不耐烦地圈着她不安分的手,“你再乱动试试看!”她马上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到了门外,他小心地把她抱进车里,自己才跟着坐上去,开了语音系统对司机吩咐:“开车。”又随手把它关了。

  低头看苏晓沐,她正蜷曲着身体,倚着窗边,似乎睡着了,平日习惯绑起来的长发也凌乱地披散着,脸红红的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他神色冷淡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想了想,又温柔地拉下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窗外,夜色渐浓。

  车子飞驰在城市繁华的暗夜流光中,景衍侧坐着,苏晓沐乖巧温顺地蜷在他怀里,渐渐地被酒意醺得有些热,不安分的手拉开了外套,他抿紧了唇,又耐心地重新替她盖好,还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压制着。

  苏晓沐不乐意了,顺着感觉往他手背上狠狠一拍,打破了车里的平静,脸庞在他腿上蹭了两下,咕哝着:“唔,好热。”淘气得像个孩子。

  景衍感觉到手背一阵热辣,低头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将车窗调低了点,从缝隙吹进凉爽的夜风,斑斓的霓虹忽明忽暗地划过他的脸上,稍显锐利的眼里淡出了笑意。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抱她回房间,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到隔壁洗去一身酒气,等他再回来时发现床是空的,旋即听到浴室有流水声,他缓步走过去,浴室的门没关,苏晓沐正趴在半身高的洗手台上吐着,看来酒的后劲发作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晓沐才打开冷水洗脸漱口,终于清醒了一些,没想到一抬起头就看到景衍正倚在门边睨着自己,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几次张嘴都欲言又止。

  最难受的是,酒醉过后不得不重新清醒面对现实,她这样闹来闹去的确是任性、幼稚了,他也该烦了吧?隔了很久,她慢慢地站直身体,勉强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景衍,你相信世上有轮回吗?”

  景衍凝睇着他,眸里是深远的黑,将她所有的表情都收进眼底,倚着门慵懒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总是这样!”苏晓沐的声音忽然拔高,显然是生气了,连带地藉着酒劲向他咄咄逼问:“我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不说话;我说要跟你做个了断,你也不正面回答,那即使我说我爱你,你大概也会无动于衷吧?我们好好地做相敬如冰的夫妻不就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改变这一切呢?”这场作茧自缚的戏,她已经演不下去了。

  不料他却说:“如果是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什么……”苏晓沐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他从背后抱住,带着侵略的气息紧紧包围着她,她镜中的表情瞬息万变,掠过了讶异、不解甚至是莫名的愤怒,两只手肘使劲往后挣,可他扣在腰间的手臂坚若磐石,她不得不放弃不自量力的挣扎,明明用冷水洗了脸,却觉得全身都散发着热气。

  “我没有无动于衷,我是人,不是佛,我也有感情的。”他缓缓地低下头,不紧不慢地吻上了她的发际,“苏晓沐,你没看到,我已经动心了吗?”他只是明白得太晚,等她想把专注从他身上移开,他才恍然大悟,她早就走进了他的心里,所以才会忍不住关心她、忍不住对她好,一切的一切都已有了答案。

  可他天生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苏晓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扰乱了她的呼吸,昏昏沉沉地问:“你今晚也喝酒了吗?”

  “没有。”他的嗓音很柔软,曾经的冷仿佛悉数消融在这个夜晚,使他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了。

  苏晓沐眼神迷离地呢喃:“是吗?那肯定是我喝多了。”她怔了怔,自嘲地阖上眼,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她这种鸵鸟的样子让他哭笑不得,他扳过她的身体,声音低沉地蛊惑着,“苏晓沐,睁眼看着我,难道你的勇气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人到底是不服输的,她不甘示弱地打开眼眸,冷不防的就被他毫无预警的吻给镇住了,不是含情脉脉的轻吻,而是亲密无间的辗转深入,撩乱了彼此的呼吸。

  她抵在胸前的手被他用力握住,她越反抗,他吻得越深,丝毫没有给她逃避的余地,直到她呼吸不过来他才罢手,可是依然扣紧她的腰逼着她面对自己。

  苏晓沐用尽力气一把推开他,微喘着气,口吻不善地说:“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凡事都该有个限度!我相信有轮回,如果真是上辈子我欠了你的,要我这辈子来还,那么这十年,也该还清了。”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我想和你好好地、认真地过下去。”彼此视线相交,她眼里的脆弱让他的心软了又软,更不能放手,“既然你说我们背负了情债而轮回,那你和我这辈子就只能纠缠到底了。”

  苏晓沐却笑了,笑得有些悲凉,“景衍,我很清楚我不是你想要的人,所以就算我再没用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勉强自己来接受我。”她越过他,扶着墙壁往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对了,找个合适的时间,请林律师来一趟。”

  景衍仿佛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说:“你提醒了我,的确要让他来,那张婚前协议要作废,毕竟做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当初他们是协定维持婚姻一年,等小尧适应以后,他们就和平分手。

  她单薄的背影顿了顿,手指收拢,一字一顿道:“景衍,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当年他说不爱她,她还可以忍痛离开他;现在他说他心动了,说他们是夫妻……她居然怎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还想抓住那一丝希望。

  “不用当真,我说的本来就是认真的,你也知道我的话一旦说出了口,就是不变的承诺。”景衍正色道,他上前去抓住她的手,两人无名指的白金婚戒相遇,折射出闪耀的星芒,他极尽温柔地喊她的名字,“晓沐,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晓沐想起有一次和好友去风景区旅游,坐着小船进入一个黑漆漆的石灰岩洞,导游用了很多词汇来形容它的美,可是她只觉得黑,周围寂静得只有她们的声音,和水桨划开潭水的声音交叠空转,越深入越幽静,直到她耐心耗尽的前一刻,眼前的景色忽然豁然开朗,那种经万年凝炼成的纯粹,足以让人无条件心折。

  那就好比现在。

  景衍就是她苏晓沐的世界,她一生的风景。

  苏晓沐被酒意抽走了所有的理智,她顾不得矜持,反抓着他的手臂,逼他抵着门扉,踮起脚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这是她第二次,这么勇敢主动地去吻他。

  景衍愕了一下,眼神渐渐温柔而任由她主导,可显然她温吞的吻不能满足他,很快又被收回了主动权,她被吻得全身颤栗,情不自禁地抓着他的手臂借力,他闷哼一声,突然松开她。

  等她冷静下来,才觉得他脸色有些怪,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睡袍手臂的位置殷红一片,她突然一惊,“你的手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说着就卷起他的袖子,一条不深但是很长的疤痕突兀地出现在他古铜色的手臂上,本来结痂的伤口又迸裂开,显得有些狰狞。

  她把最近发生的事联系起来,问道:“是因为并购案有人报复你?这几天你不回来也因为这件事?”

  景衍看到她本来秀气的五官纠在一起,仿佛是她受了伤似的难受,心里掠过了感动,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被人关心的感觉了,笑了笑,缓声说道:“只是小伤,不碍事的,不回来是怕你和小尧担心。”

  “一点消息都没有才更担心!”她不以为然,轻轻点了点伤口处,学着他当时在马尔地夫的语气:“这还是小伤?”抬眼不赞同地睨着他,抿抿唇,将急救箱拿来,细心地替他消毒,包扎,看着横亘在眼前的疤痕,她又忍不住问:“伤你的人抓到了吗?”

  “他的父亲是被并购公司的财务长,挪用了不少公款去投资并且失败了,并购清底的时候被查出来,所有财产被冻结,在等待开庭审理的期间自杀身亡了。”他淡淡地说:“那孩子只比小尧大几岁,我打算撤销告诉。”那时现场很混乱,谁也不会去防备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孩子。

  怪不得,以他的身手又有保镖跟随,怎么会被伤到?

  他看着她皱着的眉眼,忽地低下头在她眉心处吻了一下,抬起她的下颔问:“在想些什么?是在怕我吗?在很多人眼里,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比起大白鲨史密斯,他的并购手段更加地雷厉风行,只是这几年,他已经渐渐厌倦了这种追逐金钱的游戏,尤其与她和小尧重逢,这些就更不重要了。

  可他明白,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有时候,狠是必要的手段,不然那个孩子的处境,就有可能发生在他儿子的身上,而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苏晓沐搂着他的腰,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心其实很软的吧,以他的身分,当年对陌生的她和父亲就如此用心地照顾,能可怕到哪里?他只是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也许是害怕受伤害吧,所以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他,她愿意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无条件信任他。

  “就这么信我?”他舒心一笑,往后靠着软枕,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这个晚上,坦诚了心迹以后,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就这么安静地一问一答,仿佛老夫老妻,虽不至于一下子甜腻如蜜,可是他们的心渐渐靠在一起了。

  他们是夫妻。

  第二章

  那一晚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悄悄地起了变化,从猜忌、疏离,逐渐走向磨合、适应转变,这是好事。

  夜幕降下,华灯初上。

  苏晓沐系着围裙,从锅里舀起熬了一下午的浓汤,刚端上饭桌就听见开锁、关锁的声音,早就坐在那儿等开饭的小尧,马上从椅子上跳下来,边跑去玄关,边喊着:“耶!肯定是爸爸回来了!”

  她失笑地摇摇头,又去厨房把其他的菜端出来,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式,三菜一汤,家政阿姨的小儿子结婚,请了几天假,所以她很自然地包揽了这一家子的三餐起居,见小尧亲匿地拉着景衍进来,她笑了笑,催促着父子俩,“快去洗手,可以开饭了。”

  小尧洗完手回来,本来带笑的眉眼在看到桌上的菜色时,顿时沉了下来,又是他很讨厌的胡萝卜。他浓浓的小眉毛微紧,偷偷看了父母一眼,又默声坐了下来,却只是扒了两口白饭,忽地灵机一动,放下筷子对母亲说:“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苏晓沐不动声色地把胡萝卜丸子推到他面前,挑起眉问:“哦?是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呢。”她对自家儿子逃避吃蔬菜的小把戏早已熟知,却还是耐心地配合他。

  小尧憋红了小脸蛋,咧开嘴讨好道:“妈,我发现你最近很漂亮呢,小宇今天也跟我夸你来着,你高兴吧?”小手悄悄地又把胡萝卜丸子往外移了移。

  “那……你的意思是你妈我以前长得很难看啰?”苏晓沐一派轻松地回应着。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最近越来越好看了嘛!”小尧老气横秋地辩驳,有些不甘地转过脑袋寻求支援,“你说对不对啊?爸爸?”

  景衍忽然被点了名,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又很快地点头说:“嗯,你妈妈一直都很漂亮。”

  苏晓沐的心跳微微失了准,她是第一次听到景衍这么直白地夸赞自己,脸颊一下子红了。

  小尧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得意地说:“对吧对吧,连爸爸都这么说呢!妈,你是不是该奖励我点什么?比如……哎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晓沐用筷子轻轻敲了头,没好气地说:“比如奖励你把这盘萝卜丸子都吃完,满意了吗?”

  “啊?怎么可以这样?”小尧瞪大眼睛哀怨地瞅着母亲,过了一会儿又嚷嚷道:“爸爸也没吃,不公平!小孩子也是有人权的!”

  苏晓沐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怎么现在的小孩子这么早熟,连人权都出来了,她亮亮嗓子,偏过头对景衍说:“爸爸,你儿子要人权,你说该怎么办?”

  听了她的话,景衍面不改色地夹起一粒丸子,又慢条斯理地整个吃完,这才抬起头睨着儿子,淡淡教育道:“好了,食不言,寝不语,给我好好吃饭。”

  父亲威严十足,简单几个字兼之以身作则,小尧反抗的小火焰一下子就被扑灭了,一边愤愤地咬着丸子出气,一边小声嘀咕:“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了,净欺负我一个……”

  苏晓沐和景衍皆是一愣,彼此互看了一眼,都淡淡地笑了。

  还在放暑假,吃完晚饭小尧就回房间玩游戏,苏晓沐在厨房收拾,景衍上楼到书房处理完一份紧急文件,下来见她还在忙,脚步自然地停顿下来,远远地看过去,暖和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给人一种很温馨、安定的感觉。

  景衍慢慢地走到她身旁,倒了杯水,抿了两口才对她说:“要不再请个阿姨吧,你别累着了。”他看她这几天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很有神,他不自觉又多看了两眼。

  苏晓沐摇摇头,微笑着说:“不用麻烦了,又没多少事要做,以前还不是我一个人全包了?倒是现在,养尊处优的有些不习惯了,正好有机会练练手,而且我也喜欢照顾你们。”可话才说完她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跟他坦诚以后,她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只得把头低了又低,不敢看他此时的表情。

  她这别扭的模样逗笑了景衍,他的眼角淡开浅浅的笑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她,“对了,你家那边还有没有什么来往密切的亲戚?唔,还有朋友也算。”

  “怎么了?”他突然改了话题,苏晓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擦干净手转身正对着他,一脸疑惑。

  景衍笑了笑,“没什么,我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办一个私人宴会,我们的婚宴。”

  婚宴?苏晓沐猛地抬头,看到他淡定温和的笑容,缓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其实,呃,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太注重这些形式的,况且我怕小尧会被戴上富二代的光环,对他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

  厨房有些闷热,她的额上冒了汗,景衍想也没想,就伸出手替她拭去,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把小小的她整个笼住,低声道:“不会的,到时不会安排记者进场,只是邀请一些相识的朋友参加。”

  “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苏晓沐咬了咬唇问道,昨天她带儿子到他公司,被柜台的人拦下了,好说歹说都不让她上楼,最后还是打电话给王皓下来接他们才行,想来是她莽撞了,其实她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想跟他和儿子一起到外头吃个晚饭而已。

  景衍轻描淡写地说:“是,也不是,与其让外人做一些无端的猜测,不如我们先公布关系,掌握主动权,而且这也是我该给你的仪式。”

  他这么体贴,弄得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想了很久才说:“我妈很早就过世了,爸爸那边的亲戚,自从他走了也没怎么联系,如果真要请就请几个朋友吧,我的朋友也不多,其实也就小冉、梁熙她们几个了。”

  “好,你把名单给王皓,我让他负责分送邀请函,婚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都交给你作主。”他抬头看了眼挂钟,又轻轻地提醒了一句,“已经很晚了,你别忙了,去休息吧。”

  ◎       ◎       ◎

  半夜。

  景衍刚开完一个跨国视讯会议,从书房出来,经过苏晓沐的房间时,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倏地拧眉,敲了敲门,“晓沐?”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她带着点鼻音小声问他,“嗯?有什么事吗?”

  他抿了抿唇,低低地说:“没什么,我刚开完会,想看看你睡了没有?”

  “哦,我快睡着了,你忙到这么晚啊?那你也赶紧去睡吧。”

  “嗯。”他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把隔壁自己的房门开了,却不进去,很快又阖上,等了好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重新站在她的房门前。

  房间里,苏晓沐呼吸急促地强压着想咳嗽的感觉,直到听不见外头的声音,她才又忍不住地连续咳了一阵又一阵,干咳使得喉咙很涩,她伸手去摸床头,想拿水喝,可是全身疲软无力,“哐啷”一声,玻璃杯落在地板上,水珠溅上了床罩,晕开了朵朵的花儿。

  苏晓沐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张开、合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苦笑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刚蹲下身想捡起碎玻璃,便被一阵温热包裹住手腕,与她冰冷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愕然抬起头,撞入了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眸里,她急得站了起来,“你、你怎么进来了?”

  景衍定定地看着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你为什么瞒着我?”

  苏晓沐移开目光,看着梳妆镜上狼狈、病态的自己,简单地敷衍着,“这种样子太难看了,不想被你看到,晚上你还夸我好看来着……”

  “苏、晓、沐!你再敷衍我试试看?”景衍猛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有些恼恨她这种无所谓的样子,语气也凛冽起来。

  她的鼻尖缭绕着属于他的气息,很温暖、很舒服,她不自觉地靠着他的胸口,柔声说:“在去马尔地夫之前就这样了,可能是天气问题,不说是因为不想让你和小尧担心,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有时候咳着咳着就好了。”

  哪有人会习惯病着?他捏着拳,“这样不行,明天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我不去……咳咳……”苏晓沐刚想拒绝就猛然地咳了起来,又咬牙忍住,刺激得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景衍见状后抿着唇,把她抱起来安置在床上,拍着她的背安抚说:“不用忍着,我陪着你。”

  我陪着你……

  这句话让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揪着他的衣襟哭了起来,多少个夜晚,像今天这般难受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她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她会胡思乱想,更会害怕自己看不到明天,那样的话小尧怎么办?再也看不到他该怎么办?

  苏晓沐的哭声像锥子似的刺进景衍心里,他勉强稳住心思,想了想,自己也跟着坐到床上去,让她靠着自己,柔声说:“真的很难受就哭吧,别怕,有我在。”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像个孩子似的抱紧他,撑了那么久,她真的已经累了。

  等她睡着以后,他把灯关了,黑暗中怀里的人缩成小小的一团,他不敢动一下,怕吵醒她,半敞的窗户吹进夏末的凉风,月光隐出他默然的表情,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一整夜。

  苏晓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意识还有些模糊,看见自己枕在景衍的手臂上,忙不叠从他怀里挣出来,低着眉眼说:“早、早安。”声音哭得有些哑,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有多丑,竟然还这么丢脸地赖着他一整夜。

  “早。”景衍笑了笑,顺手帮她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才露出她尴尬的脸庞,然后抬起她的下巴,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然后她听见他说:“从今天开始,你搬到我房间来。”

  ◎       ◎       ◎

  一直到坐上了他的车,苏晓沐被撩拨得微漾的心情都没能平复下来。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从车窗外一层层地圈进来,落在她白晰的脸颊上,晕开如红酒般漂亮的瑰红色。

  她早上糊里糊涂地就应了一声好,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不规律的怦怦乱跳,反观他呢?说了那样暧昧至极的话却还是一脸平静,仿佛那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是突然让她搬到他的房间又怎么平常得了呢?毕竟他们的关系一直止步于那一夜,彼此都被酒精驱使得忘乎所以的那一夜。

  而现在的他和她,都已经过了放纵自己的年纪,每一个决定的背后都包涵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责任、比如将来,虽然他们说好了,要试着好好相处下去。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景衍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问,恰好这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回过神,发现原来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

  “没什么。”她看了他一眼才说:“要不你去上班吧,做检查而已,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又不是第一次来。”

  景衍低头看了看时间,不疾不徐地说:“不要紧,现在时间还早,我陪你看完医生再说。”

  到了医院,经过介绍苏晓沐才知道,景衍帮她约见的是专门治疗呼吸道疾病的医学泰斗,这位陈医生年纪不大,四十出头的样子,刚从英国回来不久。

  他先替苏晓沐做了全面性的检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她的病历资料,有些意外地发现凌子奇的名字,推了推眼镜问苏晓沐,“原来小凌做过你的主治医生?”

  苏晓沐想了一会儿,才意会到他说的小凌是指凌子奇,随即笑开回道:“是的,不过他现在去日本学习了。”

  陈医生了然地点点头,“太巧了,他读研究所的时候跟我做过课题,学习能力和业务水准都是一流的。按照记录,你的病情一直被他控制得很好,怎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他又把资料翻过一页,才又抬起头问:“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还曾经两次住院?”

  “嗯,那个时候北京突然降温,我得了重感冒,然后就一直咳,呼吸也不顺,一开始以为是感冒后遗症,后来……”她感到肩上的力道加重,微微抬眸,对上景衍复杂的目光,她淡淡笑着安抚他,转而对陈医生说:“后来在接儿子的路上突然下了大雪,不知怎地就晕了过去,还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今年初春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参加朋友婚礼时,吸入了过多的小雏菊花粉才又发病,然后就断断续续地咳嗽、睡不着觉,直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

  景衍的眼里掀起了微澜,扶着她的肩膀问:“陈医生,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应该怎么治疗比较合适?”

  “哮喘病是目前的一个医学难题,并没有很好的根治方法,不过这也是俗称的富贵病,只要调养得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陈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又对苏晓沐说:“我建议你先住院,方便我们追踪、监测你哮喘发作的频率以及程度,再拟定一个新的用药计画,定期诊护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苏晓沐犹豫了一下,问:“那……能不能不住院,而是每天固定来检查呢?我觉得我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糟糕。”

  “不行!”这下陈医生的表情有些严肃,“哮喘症的发作往往是患者过于轻忽导致的恶果,你要积极配合治疗才是正确的观念。”他以为苏晓沐是害怕麻烦,耐心劝导着。

  “晓沐,听医生的话。”景衍也皱起眉来,不赞同地看着她。

  苏晓沐淡淡地看着办公桌上的鱼缸,两条大眼金鱼活跃地游来游去,隔了一会她才开口解释:“小尧还在放暑假,阿姨又休假,我不在家的话,他没人照顾怎么办?而且如果他知道我住院,不知道会多担心。”

  这样的话让景衍动容,有什么事她总是先想到儿子,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他默不作声地让她靠着自己,然后对陈医生说:“陈医生,就按你说的,先住院,其他的我来安排。”

  苏晓沐的嘴张了张,却不再说话,心知他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了。

  景衍的安排迅速俐落,他放了王皓年假,让他带着老婆儿子还有小尧、小尧的好朋友小宇他们一家,一起去香港迪士尼玩两个星期,当天就出发。

  也很快地办理了入院手续,等他进病房的时候,苏晓沐已经换了病人服,正在通电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时不时地点头应声。

  又过了几分钟她才无奈地说:“好了,你高兴就好,妈妈有事情走不开嘛,下次再陪你一起去,记得听王叔叔的话。”她抬起头,看见景衍的时候愣了愣,缓了口气,又对电话那边的儿子说:“喏,你爸爸也在,要不要跟他说两句?”然后把手机交给景衍。

  景衍接过来,不知道儿子说了什么,只听见他低低地嘱咐:“嗯,你玩归玩,要乖一点,注意安全,知道吗?”

  等他挂了电话苏晓沐才笑出声,“隔着电话就能听到那边有多热闹,你让王皓一下子带三个这么调皮的孩子去玩,他还不能怨死你?”

  景衍在她跟前的沙发坐了下来,不以为然地挑眉,“他现在拿有薪假期去玩,费用我全包,怨我什么?对他太照顾了?”

  苏晓沐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你也会说冷笑话。”

  景衍没有继续跟她打哈哈,环视了病房一周,又接着问道:“还缺点什么?”

  “还好,就是有点无聊。”苏晓沐摇摇头,两手下意识地拍打着柔软的被子,很是无趣。尽管她住的是独立病房,装潢好,配套设施也很齐全,可空气中还是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入目也是清一色的白,让她这种习惯跟颜色打交道的人有些难受。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站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外面的光透进来,可已经是傍晚,黄昏的余晖没多少暖意,倒是柔淡得让人昏昏欲睡。

  “只要检查结果没问题,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嗯。”她拉高被子躺下,闷声对他说:“不如你先走吧,折腾了大半天,我想眯一会儿了。”

  他看了她一眼,才淡淡地应了声。

  可等到天色变暗他都没有离开,她也没有睡着,两人一直静默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勾勒出他们各自的轮廓,都复杂难明。

  “你怎么还不走?”苏晓沐揪着被子,有些懊恼地睁大眼睛对着黑漆漆的空气说。

  景衍轻轻地笑了,起身把她床前的小灯亮了,看她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眸里多了温柔,“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我在等你呢。从早上憋到现在,很辛苦吧?”

  “我……”被他看穿了心思,苏晓沐猛地坐起来,与他四目相对,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鼓足了勇气才说:“你早上突然那样提议,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我们这样子,会不会太快了?”

  “我们认识超过十年,有一个儿子,也合法登记做夫妻两个多月,怎么会太快?”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是担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逾矩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晓沐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舌头,随即别开眼,声音有些自嘲,“我还不能适应这么快的进展,我总以为是我逼着你接受我和小尧的出现,逼着你接受我这个‘妻子’,我不要你这自以为感情的同情。”

  他扳正她的脸,不许她逃避,露出几分不悦,正色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是认真的。苏晓沐,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如果我不愿意,你能逼得了我吗?反而是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嗯?时隔十年才跟我见面,真的是偶遇?”

  闻言,苏晓沐一脸挫败,屏住呼吸,任由他抱着自己,静静地像是在回忆,然后才用不安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能猜到我的想法,你这本事谁比得上?”她犹豫地说:“那天我昏迷了很长时间,一直在作梦,梦见小时候、梦见爸爸,也梦见你……我怕自己终有一天醒不过来,所以做了一个决定。”

  景衍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是想把儿子托付给我,然后自己潇洒离开?苏晓沐,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苏晓沐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一直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所以我并不想让小尧成为你的负担,如果不是突然发病,我不会贸然地出现在你面前。可我算漏了自己的贪心,每天看着你,我就会希望你对我好一点;如果你对我好一点,我又希望你能爱我一些;等你爱我一些,我又会希望你能爱我的全部。这种贪心是永无止境的,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但我又怕你只是以怜悯的心在回应我,这不是我要的,你明白吗?”

  一直付出而没有得到回报,她会累,不会痛;可是如果他回应她了,到头来发现是一场空的话,那将是她无法承受的难堪,她已经没有承受失败的力气了。

  她说的话的确跟他猜测的相去无几,依她温软的性格,相隔了那么多年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除了这么傻的理由还能有别的?

  傻得,让他心疼。

  “你说错了,我们怎么没有感情?你对我的心意是真的,我对你的关心也不是假的。”他吻了吻她的额,低声呢喃,“我们只是过了将情爱挂在嘴边的年纪而已,我总觉得嘴上说说还不如实际行动来得真切,我不是热情的人,不会遇到谁都对她好的,我也希望你明白这点,不要再跟我闹别扭了,我认识你的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哪有那么多的眼泪?”

  每当回到家,发现不再是一片漆黑,有她、有儿子、有热腾腾的饭菜,就会有一种温暖舒心的感觉,应该就是她了。

  甜蜜的话永远不会嫌多,苏晓沐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眸光很明亮,少了些许不安,多了几分期待,“那……你就不怕我会得寸进尺?”

  景衍淡淡地笑了:“当然不怕,那是我的荣幸。”

  第三章

  不知道是陈医生的治疗立竿见影,还是苏晓沐心情好的缘故,总之她的病情很快有了好转,观察不到两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到了出院这天,景衍办好手续,拿着药回病房接苏晓沐,沙发上搁着她整理好的行李,她的人却不在那里,恰好有护士进来收拾房间,见到他便笑着说:“景先生,您太太现在应该在五楼的新生儿区,我们科的护士长得了个小男孙,大伙儿都在上头祝贺呢。”

  原来是这样。

  “谢谢你。”景衍礼貌地颔首,然后提着并不重的行李离开病房,往电梯口走去。

  刚走出电梯,就听见楼层里充满着小孩子响亮的哭声,他怔忡地顿了一下脚步,问了护士站的人,很快就知道她在哪儿,在拐弯的第一个房间。

  门没有关,他却已经礼貌地止步,靠在门边上站着,往里面看去,婴儿床围着一些人,而苏晓沐正坐在婴儿床边的椅子上低头逗哄着孩子,随意挽起的发髻有几丝垂在肩上,微白的嘴唇弯着很温暖的笑容,像一株百合,连眼睛都在笑。

  他抿着唇,一时间心情难以言喻,忍不住心疼地想,当年她生小尧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相比现在的一室热闹,当初她一个人怎么熬过去的?

  护士长被丈夫提醒,转身瞧见他便热情地招呼,“哟,景先生,快请进来!”

  听见呼喊声,苏晓沐也瞥见他了,唇边的笑容咧得更大,很是满足地对他说:“你看,他很可爱吧?”

  其实刚出生的孩子脸还没长开,眼睛闭着,头发也很少,他是看不出有什么可爱,可嘴上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嗯,是很可爱。”

  似想起什么,苏晓沐从口袋拿出一个红包,放在孩子的小被褥旁边,微笑着说:“按我们家乡的习俗,见面是要给红包的。”

  护士长客气了一番,“小苏!怎么你也跟我客气?凌医生也是,在日本那么远还托人送来红包……”

  “才不是客气呢,又不是给您的,是给小宝贝的。”苏晓沐轻轻地碰了碰孩子粉嫩的脸蛋,眉眼弯弯地笑着逗他,“小宝贝儿,你说对不对啊?”大家都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连景衍的表情也瞬间柔和了千分万分。

  他们没逗留多久,她很快就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啦。”

  景衍站在一旁,很有耐心地等她跟大家道别。

  等进了电梯他才扬眉问:“那个凌医生,你们很熟?”这几天在这里他听了太多关于这个名字的事了,就连她,每次有人提起这个人,她脸上都是淡淡的笑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的,那是种陌生的感觉。

  苏晓沐并没有多想,自然地解释说:“子奇?他啊,不但是我的主治医师,也是我的朋友,很照顾我和小尧,不过他去日本了,下次等他回来,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嗯,有机会再说。”电梯很快到了,他也适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景衍的司机早就在门口候着,见他们出来就开了车门,苏晓沐先上车。

  车内开了冷气,比外头凉爽不少,景衍刚要上车,电话就响了,索性在外面把电话说完。

  隔着半透明的车窗,他的侧影像简笔勾勒的素描,线条简单却凝炼得让人无法忽视。

  等了一会儿他才坐进来,触及车里的温度,微皱着眉把温度又往上调,还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慢慢地说:“先回公司,等我签一份文件,然后和你一起去吃饭。”

  温暖的外套上缭绕着她熟悉的味道,她乖巧地点点头。

  这时正巧遇着上班高峰期,车子走一段停一段,堵得人心发慌,等下了车,苏晓沐怕跟他并排走不好,所以故意走得很慢。

  景衍隔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安静地跟他保持着距离,于是默声地停下脚步,简单地向她伸出手,什么话也没说,弄得她的表情有些局促,望着他深邃的五官,犹豫了很久才牵了他的手。

  出入的员工见了他们都恭敬地打招呼:“景先生、景太太。”

  而苏晓沐以为会出现的尴尬并没有出现,这让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们搭专用电梯直达顶楼,景衍直接去了会议室,秘书带苏晓沐去他办公室的休息室里头,“景太太,请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有什么吩咐可以打内线吩咐我。”

  苏晓沐道了谢:“好的,谢谢你。”

  秘书很快就离开了,苏晓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其中有一面是书墙,旁边隔着一张柔软的沙发椅,想来景衍应该常在这里看书,她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床头的一个小相框上,上面的照片有些陈旧,是年少时的景衍,站在他身后那位笑得很温婉的女子,应该就是他的母亲吧。

  她用指腹摩挲着照片上清俊的笑容,不禁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不喜欢拍照、不爱笑了呢?

  不知不觉地,等景衍开完会已经快一点了,在秘书的示意下,他慢慢地走进休息室。

  苏晓沐似乎睡着了,房间很暗,窗帘全部都被拉上,只藉着半开门缝透出的光线,看到她蜷着身体躺在床边,一手拿著相框,一手枕在额前,很放松自然的睡姿。

  他伸出手,刚要碰到她,又把手收了回来,他看到了她手里照片中的自己,在拍完那张照片没多久,他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而她最想见的那个人,并没有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景衍敛起眉眼,高大的身影在此刻显得异常寂寥,伸出手想替她盖被子,她一向浅眠,很快就醒了,惺忪着眼睛看着他问:“唔?你回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顺手把她手里的相框放回原处,说道:“你等很久了吧?饿不饿?”

  苏晓沐摇摇头,等着等着,过了吃饭的时间便不觉得饿了,看着他的脸,想起了什么,轻声说:“都说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可小尧就长得不像我,跟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也并不像你母亲,看来这是遗传啊。”

  他敛起眉眼,淡淡地沉吟着:“我倒希望他多像你一些才好。”

  苏晓沐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啦,像谁都可以,我只希望他平安快乐地长大。”她起身扯开窗帘,长长的乔其纱打落他刚才随手搁在床头的演出邀请函。

  她和他同时弯身去捡,见到淡雅的封面上印着一句话,皆是一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       ◎

  这句话说的就是像她这样的人。

  明明说了不爱,明明心坚如石,明明冷眼旁观,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不是不爱,而是不能不爱,爱到深入骨髓而不自知。

  苏晓沐怔忡地捏着那张卡片,想起很久以前,她初见他的那时候,他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没想到却偷了她的心,她就像着了魔,义无反顾地由着他的气息牵引自己。

  她冰凉的手碰到景衍温暖的指尖,有种痒痒颤颤的电流从心尖冒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心痛,还是因为有所感触?

  牡丹亭、汤显祖、杜丽娘、柳梦梅,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人和人,要相守一世都很难,何况是三生三世?

  景衍并不知道她内心的千回百转,只扶着她的腰起来,半侧着脸问:“这是合作商承办的演出,你想去看吗?”他墨黑的瞳仁里映出她尖瘦的脸庞,低声说:“想去的话我抽时间和你去,不过……我对昆曲没什么研究。”

  每次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苏晓沐都微微有些发窘,垂下眉眼才摇头说:“我也不太懂,而且以前看过一回,就没必要再去了。”

  那时她的好友还没出国,是个十足的戏曲迷,苏晓沐曾陪她去看过白先勇先生创作的“牡丹亭”,古意深蕴,虽然结局也算是美的,可是她终归看不得这些历尽生离死别的爱情戏,戚戚然的,太过催泪难受,容易让她变得更软弱。

  景衍的眼神深邃起来,拉起她淡淡地说:“走,我们先去吃饭,你吃药的时间已经过了。”

  他们也没有挑地方,就近在景衍公司附近的西餐厅用餐,两人坐在高台阶上临街的座位,镌刻着花纹的屏风隔出一个静谧的小空间。

  苏晓沐实在是不饿,也没多想就随便指了一个套餐,服务生刚要下单却被景衍喊住,他琢磨了菜谱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柔声对她说:“这个套餐配菜里都有海鲜,你不能吃的,换一个吧,没胃口的话吃点粥怎么样?”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着颔首,静静地享受着他细致贴心的关怀。

  替她点了一碗粥,他自己也只是点了一份小牛排,七分熟,刀叉相碰间都极尽优雅,他吃了一点,才发现她没有动勺,只托着下巴一直在看自己。

  他也大方地回看着她,阳光钻进半卷的竹帘,斑驳的光点落在她的脸上,照出似朝霞的红晕,他淡淡地笑说:“你看着我做什么?多少吃一点,不然药进了胃很伤身的。”

  苏晓沐赧然地坦言:“就想看看你啊,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尤其是在他眼里看到自己身影的时候,她悄悄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景衍清俊的脸庞故作面无表情,“我想没有男人喜欢女人用‘漂亮’这个形容词来形容自己,那只能是赞美女人的。”

  连苏晓沐自己也笑起来,抿了一小口柠檬水,微扬着下巴说:“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大男人主义啊?”

  “唔,总比小男人好……”他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表情也瞬间凝住,目光聚焦在窗外,楼下街角的某一处。

  苏晓沐奇怪,顺着他的眸光看去,只见到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并没什么特别,良久,她才忍不住问:“你怎么了?看到谁了?”

  景衍摇头,抿了抿唇说:“没什么。”应该是他看错人了,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苏晓沐也没多想,对他笑了一下,又默声地喝了几口粥。

  时光在午后,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在这一隅静静地流淌着。

  人总是很奇怪,害怕拥有,却又渴望拥有,当她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到手,就不会想着要放开,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设想,若有迫不得已要放手的那一天,会有多难、会有多痛,只求珍惜眼前,只求曾经拥有。

  就像景衍之于苏晓沐。

  现在的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景衍的温柔,他提前让阿姨将她的东西,全部收到他的房间里,看到他和她的枕头、他和她的衣服、他和她的牙刷放在一起,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只是睡觉那么私密的一件事,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多少还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一开始,她睡觉的时候起码离他有一米远,几乎是贴着床沿睡的,他也不说话,由着她别扭,只是她有几次半夜醒来都发现,自己自然而然地贴着温暖的他睡着,那怀抱暖得让她根本不想离开,有句话叫做“习惯成自然”,大抵意思如此吧?

  ◎       ◎       ◎

  又过了两天,小尧从香港回来,王皓带他们几个鬼灵精,几乎玩遍了整个香港,个个都晒成了小黑炭。

  苏晓沐一边收拾儿子带回来的东西,一边打趣他,“我瞧瞧,哟,看来我家小帅哥以后要叫小黑人啰!”

  小尧头上还戴着唐老鸭的帽子,做了个鬼脸冲母亲“哼”了一声,“才不是呢!王叔叔说我是小一号的古天乐,帅爆了。”

  “少臭美,那是因为你王叔叔还要在你爸爸那儿领薪水,给你爸爸面子才夸你的。”苏晓沐见儿子越急,越是高兴地逗他。

  小尧一本正经地摇摇食指,“哦哦,苏晓沐女士,你总说我像爸爸,现在又说我不帅,那你的意思是爸爸也不帅啰?”

  儿子那么聪明地以此类推,让苏晓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又听到一旁景衍爽朗的笑声,不由得白了他们俩一眼,拍拍沾了灰尘的手站起来,凉声说:“现在不是流行低碳环保吗?今天我就不买菜了,吃青椒和胡萝卜好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两父子面面相觑,然后无奈地直摇头,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温馨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而景衍和苏晓沐补办的私人婚宴定在九月下旬,以酒会的形式进行。

  王皓提前跟苏晓沐说,主人家要领跳第一支舞,问她选什么舞种曲目,这让她犯了难。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只学过一点点华尔滋,好好的“舞中之后”却被四肢不协调的她跳得不三不四,不过她也只会这个了。

  碰巧一连几天景衍都有应酬,没有在家吃饭,这天他回来得还算早,不过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看小尧趴在客厅的大茶几上玩叠叠乐,景衍进了玄关,下意识地寻找苏晓沐的身影,没见着,就问儿子:“小尧,你妈妈呢?”

  小尧的眼睛没有离开他的叠叠乐,只是撇撇嘴声讨,“在楼上,这两天她吃完饭都躲到上面去了,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又不肯让我知道,哼!”声音中大有抱怨母亲冷落他的味道,快十岁的孩子,正是不大不小的年纪,处于依赖和叛逆分界的阶段;尤其是小尧,在某种程度上,他更依赖苏晓沐。

  景衍笑了笑,揉揉儿子的头发就慢慢地上了楼,苏晓沐以前的房间改作她的画室,他经过的时候,隐隐听见有轻慢的音乐流畅而出,不由得顿了脚步,意外地门没有关紧,他敲了两声,也许是被音乐掩盖了,没有人回应。

  走进去后他才听清楚,是约翰‧史特劳斯的圆舞曲。苏晓沐正张开双手,仿照与人握持的姿态在练习华尔滋舞步,只不过在景衍的眼里看来,有些学不得法。

  “你脚的动作不对,前进时脚跟先着地,后退时脚尖先着地。”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最基础的致命伤。

  苏晓沐在练习回旋的动作,没想到有观众,惊得她一下子重心不稳,向一侧倒去,幸好他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她,她的头不自觉地往后仰,鼻间窜进他身上淡淡的红酒和烟草的味道,她攀着他的手臂站直了,才喃喃道:“今天这么早回来?喝酒了?”这几天他回来得晚,又怕吵醒浅眠的她,总是睡在书房,两人碰面的机会不多。

  “只是喝了点红酒。”他低头问她,“没有男伴怎么能把舞步练好?”

  苏晓沐微窘,声音呐呐的,“是我跳得太烂了……”

  “是为了婚宴做准备吗?你觉得勉强的话,不如就取消跳舞的环节吧?”他想了想就这么提议。

  苏晓沐有些急,好歹也练习几天了,拽着他的袖子说:“不要,我想再试一试。”

  他赞赏地点点头,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只松了领带,把西装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左手握着她,右手贴着她的腰间,自信地掌握了主动权,“那我来带你吧,其实很好学的。”

  他们贴合著身体,随着舒缓的旋律滑出舞步,相较于她的青涩,他的舞步很娴熟俐落,轻松地拥着她,踩着节奏摆荡、回旋,姿态优雅而从容。

  “腰部别绷得那么紧,放轻松跟着我就好。”他慢慢地引导着她。

  她点点头,坚定地随着他起舞。

  这对苏晓沐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又或者说这就是舞蹈的魅力,两个人以亲密相贴的姿态共舞,一直不听话的手脚,也在他带的步子里找到了感觉。

  景衍的唇角浅浅翘起,温热的手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煽情地撩拨,在倾斜和回旋中,带着她肆意地舞动,气息交汇的瞬间涌动着暧昧的情潮,一退一进,舞步飞扬地滑出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一曲舞毕。

  他说得不错,华尔滋很好学,却是因为有他。

  浴室里流泻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氤氲的蒸汽让苏晓沐得到片刻的清醒,激昂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只是不经意间看到玻璃镜里,自己娇艳的红唇,刚才那蜻蜓点水的吻又映入心田,她下狠心一咬唇,把水的温度调得很低,试图拉回自己已经趋于花痴的理智。

  也不是十八、二十的花样年华了,怎么还这么轻易就脸红心跳?苏晓沐啊苏晓沐,你一个女人,矜持一点行不行?

  洗完澡,她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景衍已经在另一个浴室洗好了,在床上歪倚着看杂志,她深呼吸一口气,也掀开被子在另一边坐下,拉开抽屉取出吹风机,在轰轰的热风里掩饰她怦然的心跳。

  苏晓沐的头发太长又太多,后脑杓的地方不好吹,她还吃力地把胳膊往后举着,吹风机却不知什么时候落到身后的人手里。

  景衍一句话也没说,接过吹风机跪坐在她身后,撩起她的头发仔细地吹着。这一刻,她无法抗拒,也不想、不需要抗拒,不知道哪本书上说的,男人帮女人吹头发,也是一种亲匿私密的举动,而她喜欢。

  头发快干的时候,他用修长的手指帮她抚顺,哪知道某一处有缠发,被他无心地一扯,让她痛呼出声:“呀,你轻点啊,疼。”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气氛特别奇怪,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比往日要更娇细、更柔弱,甚至揉进了丝丝撒娇的味道。他抿紧唇,故意忽略心头滑过的那抹悸动,手上的动作放柔,却更快了些。

  又遇到缠发,苏晓沐不自觉地往后一仰,毫无预警地和景衍一起倒在光滑的黑色被褥里,他下意识抱着她,掌中的热度惊人。她一下子急了,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越急越容易出错,好几次在他身上起伏,吹风机也在混乱中被扫落在地,彼此的呼吸渐渐加重,空气中缭绕着暧昧的情动。

  景衍努力地克制自己,哑着嗓音说:“好了,你别再动了。”

  苏晓沐感受到臀下某一处的火热,一下子不敢再有动作,脸上有着淡淡的红。

  景衍慢慢地离开她,环抱的温暖骤然消失,让她潜意识里的期待全部清空,就在他转身要下床的瞬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忽然从他身后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厚实的背脊,低低地、软软地说:“景衍,你别走,别走……”

  他的身体突然绷紧,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依旧克制着自己,“我不走,只是去趟化妆室。”他不纵欲,却不代表没有欲望,他是正常的男人,也不希望她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后悔。

  苏晓沐却搂得他更紧,语气坚定地说了一个“不”字。

  他敛起眉眼,问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颤颤地点头,她很清楚,她要他。

  所有的理智在瞬间被瓦解。

  他俐落地转过身,把她压在被褥下,俯下身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渐渐地由浅及深。她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只能闭着眼睛,颤栗地攀着他的肩膀,一心一意地回吻着他,两人极尽缠绵。

  地上散落着早已不必要的束缚,她莹润的肌肤如上等的白玉嵌在黑色的丝绸里,一下子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呼吸也变得浓重起来。

  吻,一路往下,下巴、锁骨、酥胸、腰间、私密……

  她无法控制地把手插进他的头发里,似乎想阻止他深入,又矛盾地想让他再进一步,填满她莫名的空虚。

  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稳稳地贴着她,俯下身用低沉的声音呢喃着,“晓沐……可以了吗?”

  她羞涩地一颤,看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眸,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得到她的允许,他温柔,又坚定地进入她,如同两个失散的半圆,终于结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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