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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打包花心鬼》(再版)作者:桑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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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7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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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翎《打包花心鬼》(再版)

桑翎《打包花心鬼》(再版)

桑翎《打包花心鬼》(再版)

出版日期:2017年7月26日

内容简介:

十年时间,足够我忘了你的容貌,
却无法让我忘记爱你的心……
身为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的风流种,尉星栩总算想定下来了,
但还没向那让他心动的女人表情意,一阵青天霹雳就砸向了他──
养父打算把好不容易寻回的亲生女儿嫁给他,来个亲上加亲!
而梁晓羽这丫头脑回路不晓得怎麽长的,居然也同意了,
他抓狂的想尽办法要解除婚约,可惜成效似乎不太好,
订婚之夜他买醉抗议,还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她却一脸没事人般,
他发狠说不想见她,她就挑他不在的时候跑到他家当家政妇,
一来一往好几回,终於,她被伤得狠了,决定放手还他自由,
可他却没有因此松了口气,反而郁卒到想撞豆腐,
只因他慢半拍的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在他心田里落地生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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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7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急驶的车子在医院的门口停了下来,轮胎因紧急煞车而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车门大开,一个面容严肃、一身劲装的女人自驾驶座跨下车,早就在一旁等候的警员连忙迎了上来。

  「祁警官,这边请。」警员毕恭毕敬的说,领着她走进医院。

  祁虹,「特别行动组」的组长,虽然年龄并不大,但因任职期间屡破大案,而获得破格升职,对她的强势作风,大夥儿都是信服不已。

  「事情是怎麽发生的?」祁虹一面问,一面脚步不停歇地随着警员走进医院的太平间。

  「死者是三十五岁的女性,名字是梁青蓉,她身中六刀,前胸口两刀,後背四刀,致命伤是後颈上的一刀,深及见骨。在送到医院後,因大量失血,不治身亡。」警员推开太平间的门,一面说:「因为在她的皮包内找到和你的合照,所以想请你来认一下。」

  「凶手呢?」祁虹问,走近病床,盯着覆盖在白布下的人形。

  「被逮捕了,犯人是由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已经被收押。」警员掀开白布。

  祁虹看着床上已经没有生命的人,深吸口气,她真的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屍体是一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青蓉姊。

  梁青蓉是祁虹的同乡,而且是只隔几间房子的邻居,从小她就是祁虹倾慕的对象。祁虹个性大而化之,如同男孩般爽朗,而大祁虹将近十岁的梁青蓉则是温柔贤慧,有着祁虹一向欠缺的女性特质。

  祁虹虽然不敢想像自己能像梁青蓉那样有女人味,但有时难免会羡慕她的纤细娇柔。

  梁青蓉二十五岁时,和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因病去世後,她便只身搬到台北来工作,此後,祁虹便很少有她的消息。直到祁虹当上了警察,两年前和梁青蓉在街头偶遇,两人才开始有了联系。

  梁青蓉未婚,但身旁带了个小女儿梁晓羽,祁虹虽然好奇,不过基於不便探讨别人的私隐,她没问过梁青蓉,因为她看得出来,对梁晓羽的父亲,梁青蓉大有不便提起的忌讳。

  上个月她才和青蓉姊通过电话,没想到再见面时却已天人永隔。叹口气,祁虹点点头说:「没错,是梁青蓉,她……遇袭时只有一个人吗?」

  「不,还有个小女孩。」

  祁虹快速的转身,急切的问:「小女孩?人呢?受伤了吗?」

  「没有,她被死者压在身下保护着,毫发无伤,不过好像被吓坏了,问她什麽都不回答,现在医生在替她做检查。」警员把屍体再盖上白布,领着祁虹走出去。

  医疗室里,一个小女孩蜷缩在病床上。

  「医生,她现在怎麽样了?」祁虹亮了亮证件表明身分。

  医生仔细的看着检查报告,摇摇头,「没有异常,我想她会不说话,该是因为目睹了残忍的杀戮,被吓着了,而且谁碰她她就尖叫,我已经Call心理科的医生来会诊了。」

  「医生,谢谢你。」祁虹谢过医生,走近床边,她瞧着那始终低着头的小女孩,「晓羽。」她轻唤着,然後在床沿边坐下来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梁晓羽抬头看了祁虹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苍白的小脸上有着惊惶失措的神情,大眼睛中满盈着恐惧。

  好漂亮的女娃儿,祁虹惊叹着,虽然如此弱不禁风的模样,但那秀气的小脸正如她母亲的翻版,将来长大也该是美人胚子一个,只希望她别像她母亲一般苦命。

  「晓羽,我是虹姊啊,你不认得我了?」祁虹放柔语调,她知道晓羽一直有轻微的自闭症。

  梁晓羽明显的缩了一下,躲开她的手,小小的手掌握紧颈上项链的坠子。

  祁虹怔了一下,她认出那是梁青蓉向来不离身的链子,上头还沾了少许的血迹。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梁青蓉并没有别的亲人,所以我找了社工人员来,会暂时将她安置在家扶中心。」警员向祁虹报告着。

  「不用了,我就是这孩子的亲人,我会收养她。」祁虹说道,抱起梁晓羽,而出乎医生、护士意料之外的,梁晓羽不哭也不叫的任她抱起来。

  「晓羽好乖,虹姊带你回家。」祁虹轻声说着。

  梁晓羽仍是不语,只是瞪大眼睛瞅着她,手里仍握着链坠。

  第一章

  早晨的第一道晨曦射入房间时,梁晓羽就醒了,毫无赖床样子的她,马上翻身下床,动作迅速的换下睡衣。

  进浴室梳洗完毕後,站在镜前,她梳理着齐肩的短发,在脑後简单的绑了个马尾。清澈明亮的水眸已经全然没有睡意残留,她对镜中的自己笑了笑,翩然转身出了房间。

  照惯例,她下楼到了後院,将关在笼子里的狗儿放出来,狗儿们对她猛摇尾巴,围绕在她身旁,她轻笑着摸摸每一只狗儿的头,说:「喏!去跑跑吧!」

  狗儿们摇着尾巴,全跑到草地上嬉戏玩耍去了。这五只狗原先全都是街上的流浪狗,是梁晓羽把牠们由街上捡回来的,她还帮牠们治病、照顾牠们,因此狗儿们和她格外亲近。

  梁晓羽看着牠们玩耍,好半晌後,她抬腕看看表,先伸个懒腰深呼吸一下,便转身走向厨房。

  音姊、芊铃出任务去了,小榛才新婚没多久,现在「虹苑」中就只剩下虹姊和严叔了,她一面思索着早餐该煮些什麽,一面开始洗米。

  她年纪小,虹姊不太让她出任务,除了偶尔的接应之外,她顶多是和音姊去做些跟监的行动。因此,屋内的清扫工作、大夥儿的饮食,她就自动揽下来了,多年下来,她也驾轻就熟,大家喜欢吃什麽,她都一清二楚。

  做好了清粥小菜,她小心的摆上餐桌,回到後院,她吹了声口哨,狗儿马上乖乖的一只只回到笼子中,她替牠们换好乾净的水,回到餐厅时,祁虹与严力也起床了。

  「虹姊,严叔,吃早餐了。」梁晓羽添好粥,乖巧的等两个长辈坐定,她才坐下来。

  「晓羽,等会儿吃饱了,你到我的书房来一下。」祁虹吩咐着。

  「好。」她点点头。

  她的生活一向就是如此井然有序、一成不变,这种生活对她来说,已经习惯了。但是她不知道,一切的一切,将从她进入祁虹的书房後,开始有所不同了……

  「夜星集团」,位於市中心三十二层楼高的夜星大楼,一身西装笔挺,脸上带着热情而充满魅力的笑容,副总裁尉星栩边向对他打招呼的职员点头回礼,边走向霍永晰的办公室。

  「尉副总裁早。」虽然是一大清早,但霍永晰的秘书何薇薇已经开始忙着今天的工作了,她笑着对他打招呼。

  何薇薇已婚,还有孩子,是典型的职业妇女,她做事认真负责,是霍永晰的得力助手。

  「永晰呢?」尉星栩探头探脑的,想看看霍永晰来了没。

  「霍先生到骆总裁的办公室去了。」何薇薇笑着说,在心里想,又来了,尉副总裁肯定又有事儿要她帮忙。

  「哦!」他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贼兮兮的笑,拉了把椅子在她的桌子前坐下来,「薇薇,你今天好漂亮哦!」

  「是吗?」她脸色变也没变,淡然的说:「我每天都是一样的。」

  「不是,你今天特别容光焕发、美丽动人耶!」他赞美的道,「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薇薇,你真的是又认真、又美丽的好女人!」

  「谢谢夸奖。」她打开电脑,看了他一眼,笑着声明,「不过今天不行,霍先生有一个新的Case交代我今天要完成。」

  「薇薇,你别那麽残忍嘛!今天没有你真的不行,你就当做好事,救救我嘛!」尉星栩见「谄媚政策」失效,马上改为「哀兵政策」,他可怜兮兮的说:「今天这个会议太重要了,没有你我就死定了。」

  「不会那麽严重吧。」何薇薇早就习惯他的夸饰了。

  「就是那麽严重,严重到我可能会被『辞头路』!薇薇,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他极尽可怜之能事,试图游说她去帮忙。

  「『辞头路』?那麽严重吗?」清朗的嗓音带着笑意,霍永晰从外面走进来,对尉星栩扬扬眉,戏谑的道:「哟!昨天咱们的最佳男主角,今天怎麽那麽早就出现了。」

  「闭嘴。」尉星栩瞪了瞪眼,站起来随着霍永晰进入他的办公室,口中嘀嘀咕咕的念着,「你这小子,才新婚不去度蜜月,还来上班干麽?」

  「我如果度蜜月去了,岂不错过昨天的好戏?」霍永晰推推眼镜,镜片後睿智的眸子仍是笑意满盈。

  「少无聊了。」尉星栩没好气的说,「昨天是她自己发花痴,关我屁事啊!就是有你那麽无聊的人,一说再说,不烦啊?」

  「Sorry。」霍永晰道着歉,仍是忍不住笑。

  尉星栩瞪着他,不禁回想起昨天的状况,想着想着也无奈的笑了。

  昨天下午,尉星栩那平常就打扮得妖艳万分,身材好得教人喷鼻血的女秘书,不知道是哪里发神经了,居然只穿着薄如蝉翼的小可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摆出风情万种的姿态,等待他开会回来。

  没想到那麽刚好,除了尉星栩之外,还有骆夜辰、霍永晰,再加上两个来自日本的客户,会後一起到他的办公室谈生意,这下子,大家都被那春色无边的景象吓呆了。

  现场的几个大男人表情不一,尉星栩满脸尴尬,骆夜辰板着冷冷的脸,霍永晰则快被笑憋死了,而两个日本客户则是暧昧的笑着,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客户走後,那哭哭啼啼的女秘书随即被骆夜辰辞掉,而尉星栩则在岳芊痕同情的目光下,在总裁办公室内让骆夜辰狠狠的削了一顿,然後丢给他一个极其难搞的Case,要他搞定。

  「真是离谱,我和她根本没什麽嘛!」尉星栩忿忿不平的说。

  他承认他以前是挺花的,且不可否认的是,他喜欢那种能玩得起的女人,也从不排斥一夜情之类的事,只要是你情我愿,他认为这种事是很平常的。

  但自从迷恋上芊铃之後,他就改变了,对别的女人他怎麽也提不起兴趣,她的倩影占满他的思绪,变成他若碰到别的女人便会有罪恶感,他会觉得自己对不起芊铃。

  「我知道。」霍永晰早就去查清楚了,「还不又是你那些亲爱的家人搞的鬼,不巧的是……哈哈!」他说着又忍不住笑了。

  「我就知道,唉!」尉星栩大声的叹气,从今年度开始,应徵到他身边的每一个女秘书都被他的父亲收买了,个个千方百计想拐他失身,好达到逼他结婚的目的。

  所有的事就从去年底的家族餐会,尉星栩的哥哥尉日恺突然带了个「男朋友」回家,并宣布自己是同性恋那时候开始的。

  这件事把尉家两老给吓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身为「尉氏珠宝公司」的总裁,一向风流的尉日恺居然喜欢男人,这事震撼的让他们不得不把疑问的眼神转到同样处处留情的尉星栩身上。

  谁知道那些风流韵事会不会同样是个烟雾弹,眼见大儿子已经无法挽回,他们只好盯紧二儿子,对他进行长久的疲劳轰炸,逼他定下心来。

  虽然尉日恺和尉星栩不是尉衡岩的亲生儿子,而是收养的,但尉星栩对他的养育之恩是铭记在心,也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看待,对他的话虽不至於言听计从,但总是以不违逆为原则。

  因此虽然知道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玩着小把戏,他也只能苦笑以对。

  尉星栩明白,要让父亲放心,只有以行动来证明—— 交个女朋友带回家去,父亲才能真的放心。

  可是想归想,他心底的佳人却是久攻不下,让他只能暗自焦急。

  「如果我能追上芊铃那丫头,所有的事都解决了,可是她真是铁石心肠,任我再如何讨好她,她总是无动於衷。」他语气间煞是委屈。

  霍永晰隐在眼镜镜片後的眸子精光一闪,他微微一笑,没答腔。

  「其实啊!如果要让昨天那种事不再发生,只有一个法子。」尉星栩突然眼睛一亮,笑嘻嘻的说:「永晰,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霍永晰皱了下眉,斩钉截铁的答道:「免谈!」

  「什麽嘛!一点兄弟之情都不顾,哼!你别忘了,是谁帮你出主意让你顺利骗来那个难搞定的『小神偷』。」尉星栩十足邀功的模样。

  「什麽都行,只有薇薇,她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霍永晰说得极其坚定。

  「好嘛好嘛!那借我一天总可以吧!」尉星栩退而求其次的要求着。

  霍永晰沉吟半晌,无奈的皱着眉,勉强的点头,「只一天,别让她太晚下班,她还得接孩子呢。」

  看着尉星栩离开,霍永晰不由得摇摇头,依他看来,星栩和芊铃几乎是没希望的,但让他担心的是,星栩这处处留情的多情浪子,这次似乎是放下真心了。

  轻敲下书房的门,等里头传来回应,梁晓羽才推开门走进去,并不忘轻关上门,她在祁虹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开口问:「虹姊,找我来有事吗?」

  「嗯。」祁虹注视着梁晓羽,这女孩儿一向贴心温柔、玲珑剔透,让人不得不疼她,她每次看着总是满怀疼惜的心。她对梁晓羽笑了笑,问道:「晓羽,明天是青蓉姊的忌日,你记得吗?」

  「我记得。」她怎麽会忘了呢?

  「你在我身边也已经十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祁虹在心中感叹着,想当初晓羽还是个才六、七岁的小女娃儿,现在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和她的母亲一样漂亮。

  「嗯。」梁晓羽点点头。

  「晓羽,你记得你父亲吗?」

  祁虹的话让梁晓羽一愣,眼眸染上疑色,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颈项上从不离身的项链。

  「我不记得。」她轻摇摇头,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从没见过父亲,唯一仅有的线索,就是这条链坠内一张小小的相片。

  那是母亲和父亲的合照,但因照片实在过小,而且不是很清晰,所以照片中的父亲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她相信,就算他站在她面前,她也是认不出来的。

  「如果你的父亲来找你,你会不会跟他回去?」祁虹问道。

  梁晓羽蹙眉不语。

  祁虹叹口气,「他委托私家侦探在找你。」

  梁晓羽一震,说:「为什麽?」

  「那个侦探辗转查到关於当年所发生的刑案,知道青蓉姊的後事是我办的,也知道你被我所收养,而那侦探和我小有交情,所以先来通知我。」祁虹把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这就是你的父亲,『尉氏珠宝公司』的前任总裁,尉衡岩。」

  「尉衡岩……」梁晓羽喃喃地重复着,瞪着照片上的人,虽然已经不如链坠里年轻,但看得出来是同一个人。

  「对,这就是你的父亲,尉衡岩。」祁虹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背,问:「晓羽,你要见他吗?」

  「虹姊,你认为我该见他吗?」梁晓羽反问,唇边染上一抹苦笑,幽幽的说:「妈妈既然在我还没出生时就离开他,表示不想和他有所关系,那麽现在,我还有必要和他有所接触吗?」

  「要离开一个曾经和自己如此亲密的人,其中的确该有它的道理存在,」祁虹点头同意了她的话,接着说:「我们不明白中间的缘由,我也无法揣测当初青蓉姊心里的想法,但是晓羽,我可以肯定的是,青蓉姊会同意你去见他的。」

  「为什麽?」梁晓羽不解地问。

  「天底下没有什麽关系比骨肉亲情更密切,再怎麽样,他是你的父亲,这点是无法抹灭的。」祁虹笑了笑,语重心长的说:「依青蓉姊的个性,她会同意你去认识、了解自己的父亲,她不会希望你就这样一辈子和亲生父亲陌路而行,而且虹姊相信,既然是青蓉姊选择的人,她的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可是……」她摇摇头,「妈妈最後还是选择离开了他,我不认为我去认他,妈妈会高兴。」

  「不,当初青蓉姊虽然只身辛苦地抚养你,但我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对你父亲全无怨怼之心,也许有什麽误会,或是有什麽无奈,才会让她带你离开他。」祁虹握住她的手,继续说:「一切只有等你去和尉衡岩见了面,才有答案。反正只是见一面,也不是要你一定得认他,一定得跟他回去做他的女儿,对不对?」

  「如果,」梁晓羽抬眼直视着祁虹,眼眸中出现不确定,她低声的说:「我不认他,还能回虹姊身边吗?」

  「当然了。」祁虹给她一个坚定的笑容,「我以前就说过,我就是你的亲人,不管你有没有父亲,认不认他,虹姊永远都是你的虹姊,虹苑永远是你的家。」

  「虹姊,谢谢你。」梁晓羽感动极了,长吸口气,她下定决心的说:「我去见他。」

  於是,经由祁虹的安排,在距离梁青蓉墓地不远的一家小咖啡厅,梁晓羽和尉衡岩见了面。

  当梁晓羽站在咖啡厅的门口,一眼就认出里面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就是尉衡岩,她的父亲。

  她深呼吸稳定情绪後才缓步走过去,原本坐在尉衡岩身旁的尉日恺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她在尉衡岩的对面坐下,用一双清澈的眼眸,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

  「你是晓羽?」尉衡岩上下打量着她,微发抖的嗓音显示出他激动的情绪。

  眼前的梁晓羽,一身纯白色的洋装,未施脂粉的小脸看来美丽而清纯,她那脸型、五官,活脱脱是她母亲梁青蓉的翻版,而尉衡岩面对自己找寻多年的女儿,一时之间,除了问那句话,其他的,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我是晓羽。」她回答了他的问话,语气镇定,比较起来,她的心情似乎没有尉衡岩那麽激动。

  「好像……实在太像了……」尉衡岩似乎沉溺在自己的回忆中,喃喃的说:「你和你母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梁晓羽不置可否的抿抿唇,她自然知道自己和妈妈长得有多像,这时候,刚好服务生送上热咖啡,她便一迳盯着杯中雾气冉冉上升,没有开口。

  「对不起,我这样子问大概有点失礼。」尉日恺直盯着她,谨慎的问:「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你身上有没有任何可兹证明你确实是梁青蓉女儿的东西?例如出生证明,或是什麽……」

  他话没说完,尉衡岩就抢着阻止他,说道:「不用证明了,她和青蓉实在太像了。」

  「总有人长得相似,爸,别忘了前两次的教训,我们还是弄清楚比较好吧。」尉日恺态度坚持。

  一丝不悦自梁晓羽眼中掠过,她知道他是谁,现任「尉氏珠宝公司」的总裁,尉星栩的哥哥尉日恺,据说是很精明能干的人。瞧他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彷佛她是存了多不良的心,要来认这个父亲。

  见她抬手解下颈上的项链,尉衡岩眼睛一亮,嚷着,「是了,那项链是我送给青蓉的!」

  梁晓羽打开链坠,将其中的照片让尉日恺看仔细,然後冷笑一下,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就要离开,说实在的,她已经後悔答应虹姊来这儿了。

  「等一下,」尉衡岩急切的唤着她,「晓羽,你别走啊!」

  梁晓羽的脚步停都不停,直到尉日恺拦在她面前,她才停下来瞪着他,冷冷的说:「请让让。」

  「我道歉。」尉日恺审视着她,随即笑开说道:「听说青蓉阿姨是很温柔的人,怎麽你的个性遗传到爸了,那麽冲,看来没错,你是爸的女儿,」

  梁晓羽戒备的看着他,和方才那严峻审问的态度完全不同,现在他俊朗的脸上是和善的笑容。

  他自然的想伸手搂她的肩,她一闪,让他的手扑了个空,他不以为忤地笑着,比比焦急的看着他们的尉衡岩,「过去坐下再谈吧。」

  她不动,仍是瞪视着他。

  「不能怪我太小心,因为之前为了找你,爸已经错认两次女儿了,他现在会中风坐轮椅,也是因为这原因。」尉日恺叹口气说:「太有钱是很可怕的事,你永远不知道别人何时要设计你。别拗了,晓羽,爸已经找了你十几年,如果你让我气走了,他会骂死我的。」

  梁晓羽看看尉日恺诚恳的表情,再看看焦虑的想控制轮椅到他们身边的尉衡岩,她转身走回去,一言不发的坐下来。

  「晓羽,你不知道我找你们找得多苦,千万别像你妈妈那样,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走得无影无踪。」尉衡岩伸手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不放开。

  「你知道吗?当初为了找你妈妈,我都快疯了,她一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能到哪里去呢?」他声音中是满满的自责。

  「既然如此,为什麽要让妈妈离开你?」梁晓羽抽回自己的手,摆在膝上,虽然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她仍是不习惯旁人的碰触。

  「青蓉什麽都没对你说吗?」

  她摇头,淡淡的说:「妈妈只说我没有爸爸。」

  「是吗?」尉衡岩叹口气,「她和我认识时,就是那种什麽委屈都往肚里吞的个性。那时,她在我的珠宝公司当门市小姐,她性子好,对任何事都逆来顺受,所以总是被同样在门市工作的人欺压。」

  梁晓羽记忆中的母亲就是这样,工作上有什麽不顺心,便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默默垂泪,母亲以为她睡了,其实那时还幼小的她总是把一切看在眼里。

  也许是感受到母亲的伤心,她从小就学着母亲,当母亲将她放在育幼院期间,她有什麽委屈也往肚里吞,而不去增加母亲的烦恼。

  「我看在眼里,实在心疼她,就把她调到我身边当秘书,虽然我已经有妻子了,但我对她是真心的。」尉衡岩掉进回忆的漩涡中,继续回想着。

  「青蓉也知道我有家室了,甚至於她和我的妻子芳瑜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姊妹。芳瑜是个好女人,但是她唯一的缺陷就是不孕,她不能为我生下一儿半女,这一直是我们的遗憾,所以当青蓉出现在我身边时,我们相信她是上天送来为我尉家留一脉香火的人。」

  「这样子……太不公平了。」梁晓羽无法苟同他们的想法。

  「除了无法给青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分之外,其他的,我对待她就如同妻子一般。」尉衡岩接着说:「青蓉也知道我们的难处,她柔顺、美好、不奢求任何名分,当我们知道她怀孕後,芳瑜曾说要和我离婚,给青蓉一个尉太太的身分,但青蓉怎麽都不肯,她说她愿意当芳瑜的好姊妹,不贪图任何名分。」

  「如果真是这样,妈妈为什麽离开你?」她满怀疑问。

  「是我不好,在我大哥大嫂因车祸身亡,只留下一个女儿後,我的母亲就把替尉家留香火的希望全放在我身上,她是个非常传统的女性,也是个严苛的婆婆,因此,我一直不敢让她知道芳瑜不孕的事实。

  「她老人家终年长居新加坡,但我和青蓉的事,不知怎地传到她的耳中,她断定是我出轨,而青蓉是第三者,便趁我到国外处理一个朋友的後事时回到台湾,就这样子把青蓉赶走了。」

  他想起当时的事,仍是心痛万分。「她自作主张替青蓉安排堕胎的手术,但青蓉趁医生不注意时逃出了医院,不知去向。我回来後知道了此事,才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母亲,她也很後悔,但是我们从此再也找不到青蓉了。」

  梁晓羽专注的看着他,试图看出他话中有几分真伪,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苍老脸上,她看到了诚恳及深深的悔意。

  「我知道青蓉一定很恨我,恨我无法保护她、无法保护她腹中的孩子。」尉衡岩喃喃的说,对这件事,他已经自责了十几年了,他哀求的说:「晓羽,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是爸爸错了,让你跟着你妈妈吃苦,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让我好好的照顾你、疼爱你,好不好?」

  她沉默半晌,突然说:「妈妈她……并不恨你。」

  「你怎麽知道?青蓉有跟你说过任何关於我的事吗?」尉衡岩急切的问道。

  「没有,但是你知道妈妈是怎麽死的吗?」

  尉衡岩愣了一下,轻轻点点头,他所雇的私家侦探早已把青蓉的死因告诉他了。

  「那一天风很凉,妈妈到育幼院接我回去和她住几天。」梁晓羽的眼神移向远方,幽幽的说:「我们已经快到家了,只差一条巷子,那人突然冲出来,拿着刀就往我们身上刺。」

  她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妈妈趴在我身上保护我,四周好吵好吵,妈妈满脸的血。然後她用最後的力量解下项链,交到我手上,我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什麽,她只是一直吐血,说不出话来。」

  「晓羽……」尉衡岩喊着,却不晓得如何安慰她,他听得出来,她的嗓音在微微发抖。

  那时她只是个几岁的小孩,那种场面肯定吓坏她了。

  「好多人围在我们四周,救护车来了,把我们送上车,妈妈无法开口,只是看着项链掉泪,还没到医院时妈妈就走了。我知道,妈妈是要我知道爸爸的样子,才会拚着最後一口气把项链交给我。」她将视线移回尉衡岩的脸上,清澈的眼眸中毫无埋怨,「妈妈如果恨你,她不会把链子交给我的,她会希望我和你永远没有交集。」

  「是这样子吗?」尉衡岩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他将脸埋进手掌中,痛楚的低喊着,「青蓉,是我对不起你……」

  激动的情绪让他突然剧烈地喘了起来,手指揪着胸前的衣服,尉日恺见状,忙自口袋中掏出父亲心脏病的药,拿杯开水让他服下。

  「爸爸,你别那麽激动。」

  梁晓羽的话让尉衡岩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是满满的惊喜及不确定。

  他迟疑的问:「晓羽,你刚才叫我什麽?」

  「爸爸。」梁晓羽重复着。

  一旁的尉日恺微皱起眉,审视着她。

  「太好了、太好了,你肯认我了是不是?晓羽,你肯认我这个父亲了,是吗?」尉衡岩喜出望外的喊着,又激动了起来。他真不敢相信,晓羽原谅他了,她叫他爸爸了。

  「听完过去的一切,我想那大概是真的。」她幽幽地一叹,「虹姊说得对,妈妈是不曾怨恨你,或许那是妈妈心甘情愿的,所以她对你没有丝毫的怨恨,那麽我也不该怪你。」

  「你和你母亲一样,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尉衡岩心中感叹万千,他是多麽幸运能碰到青蓉,让青蓉为他生下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儿,只是一切是这样的阴错阳差,命运的捉弄让他辜负了青蓉,但他一定会好好补偿晓羽的。

  「不过,虽然我肯喊你一声爸爸,但是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梁晓羽的话一瞬间又浇熄尉衡岩的希望。

  「为什麽?」他难掩失望之情。

  「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认为现在认了你,融进你们的生活中,会让我过得更好,我想……还是安於现状吧。」她说道。

  「不,不能这样,晓羽,我千方百计的找你,为的就是要补偿你,你是我的女儿,但十多年来,我全没对你尽到照顾的责任,让你吃那麽多的苦,你不知道我心中的愧疚有多深,晓羽,让爸爸用余生来补偿你,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尉衡岩哀求的说。

  「我一直过得很好,虹姊对我很好,严叔对我很好,姊姊们也对我很好,所有的人都很照顾我,我并不觉得自己吃苦了。」梁晓羽微笑了起来,缓缓摇摇头,「我不想离开他们,我已经把他们当成家人了,所以,我不会离开虹苑,不会搬回你身边的。」

  「他们再怎麽对你好,毕竟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啊!」尉日恺开口劝道:「既然和爸相认了,你还是回来比较好。」

  尉衡岩十分赞成他的话,猛点着头。

  「有没有血缘关系,有什麽重要呢?」梁晓羽转向尉日恺,「你和爸爸还不是毫无血缘关系,难道爸爸会把你当外人吗?难道你会排斥而对他不孝吗?」

  见他因她的话一愣,随即笑容苦涩了起来,「而且,除了那割不断的血缘关系之外,我的出生证明上是父不详,现在是被虹姊正式收养,因为这样,我并不认为我该以血缘关系为理由回去。」

  「可是……」尉衡岩还想劝她,却不知如何说服她,毕竟她说得合情合理。

  「爸,你先到车上休息一下,让我和晓羽谈谈,好吗?」尉日恺研究般的眼神仍盯着梁晓羽。

  「也好,你帮我劝劝她。」他知道这大儿子的口才和游说能力和二儿子星栩不分轩轾,一样的好。

  他任司机将他推出门口,突然又回头说:「日恺,你不要忘了要给晓羽的东西。」

  「我知道。」尉日恺目送尉衡岩离开。

  第二章

  将视线移回梁晓羽的脸上,尉日恺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还介意我一开始时说的话,那我道歉,诚挚的道歉。」

  她呆了一下,蹙眉回想着,然後笑着摇头,「没有,我没有介意你说的话,事实上,小心是对的。」

  「那我就想不出还有什麽理由让你不肯回到爸的身边了。」他想着所有的可能性,说:「如果你顾忌的是妈,那你大可放心,妈和爸一样,一直希望能找回你,这次是因为奶奶不小心跌倒住院,妈到新加坡去照顾她,所以才没和爸来,但她知道找到你了,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们一定要带你回去。」

  「我谁都不顾忌。」梁晓羽坦白的说,「其实如果不是虹姊坚持要我来,我不会来和爸爸相认的。虹姊说父女亲情是割不断的,这点我赞同,所以我来了,但虹姊也说了,要不要随他回家,我可以自己抉择,而我的选择是,我不会和他回去。」

  「你很坚决吗?」见她毫不考虑的点头,他眉峰微蹙,接着问:「你说的虹姊就是祁虹,『天虹组』的负责人,对不对?」

  「你调查过了?」她记得虹姊说已经交代那个侦探不能泄露她们的身分,而他会知道天虹组,一定是自己调查过了。

  「是的。」尉日恺坦然的承认,他的小心是必须的,「尉氏珠宝公司」在珠宝业中毕竟是数一数二的,成为一些人的觊觎对象在所难免,前几次就是有心术不正的侦探联合贪婪的女子设下骗局,让父亲一再失望,所以这次他真的是分外小心。

  「哦。」梁晓羽不怒反笑,端起热气散去,已经半冷的咖啡轻啜一口,苦涩的滋味让她眉心一皱。哇!忘了加糖,天知道她一向怕极了苦味儿,她慢条斯理的取过桌上的糖罐,一面加糖一面说:「那很公平,因为我也事先调查过你们了。」

  「哦?」尉日恺同样应了一声,看着她加了好几勺的糖,他靠向椅背,兴味盎然的问:「那你调查到什麽了?」

  「很多。」她再喝口咖啡,满意它的甜度後才盖上糖罐。看着他,她的眼中有着淡淡的笑意,「你们兄弟的八卦着实不少。」

  「星栩的应该会比较多吧!」他扬扬眉,知道他这个弟弟一向出了名的风流。

  「的确,他的八卦……多得吓人。」她同意他的话,提起尉星栩,一抹若有似无的光芒在她眼底闪过。

  「不过我想,我的八卦比较劲爆,对不对?」尉日恺毫不掩饰的说:「大家把我的感情观给渲染得有些不堪吧?」

  「稍微。」他的直言不讳让她有点讶异,看进他那双并无心虚或难堪的眼睛,她发现他对他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很泰然处之,对别人的看法和观感也毫不在意,她不禁有些佩服他,身为大公司的总裁,一言一行都会是媒体和大众注目的对象,坦然做自己是需要勇气的。

  「怎麽说起我了,我们不是在谈你吗?」尉日恺笑了起来,把话题转回来,「你放心,爸并不知道你的收养人从事那麽危险的工作,我怕他担心没有告诉他。」

  「没什麽好担心的,虹姊疼我,我还未满十八岁,她不会让我出危险的任务的。」梁晓羽微偏头看向窗外的尉衡岩,长叹口气说:「我在虹姊身边十年了,她一直很疼爱我,把我视如己出,我怎麽能就这样和你们回去呢?对我来说,虹苑是我的家,虹姊是我的亲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你不回来,全是因为你私人的因素?」

  「我从一出生就姓梁,已经快十八年了,难道要我现在改回姓尉吗?」她音量转低,自言自语般的喃念,「要我姓尉,成为他的妹妹吗?」

  「什麽?」尉日恺没听清楚。

  「没什麽。」她笑了笑,眉梢间不知怎地就染上了薄愁。

  「好吧,我想爸会尊重你的意愿。」他由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这是爸交代一定要给你的东西,你收下吧。」

  盒子里头是一个纯金的尾戒,她拿起它,上头的图案是一只麒麟,她轻抚过精致的图腾,轻呼着,「好漂亮!」

  「戴上,这是尉家人的标志,爸的尾戒上是龙,妈的是凤,我的是狮子,星栩的是……」

  「老虎。」梁晓羽仍盯着戒指,自动把他的话接下去。

  「对,是老虎,你怎麽知道?」他疑惑地问,脑中突然闪过久远之前的一幅景象,他努力想捉住仅仅一闪而过的回忆,直勾勾的看着她,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梁晓羽但笑不语,伸手掠开前额的刘海,上面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是你!那个女孩……」尉日恺失声叫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沉默的小女孩嘛!

  「对,是我。」她黯然的垂下眼,低低的说:「他一向自豪的就是眼力过人,怎麽你都认出我了,就他仍是……唉!」

  她的叹息引起他的好奇,眼力过人,说的是星栩吧?怎麽回事,他们两个认识吗?

  他还来不及发问,只见她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好,走吧。」他暂且压下满腹的疑问,结了帐,和她一同走出咖啡厅。

  走到尉衡岩面前,尉日恺把梁晓羽的决定告诉了他。

  「这样吗?晓羽,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尉衡岩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嗯,对不起,不过爸爸,我会常去看你的。」她给他承诺,转身离开。

  两人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尉日恺的心思不停转着,唇角扬起一抹笑,他对还在叹息的父亲说:「爸,你别伤心了,其实这件事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哪还有什麽转圜的余地,这孩子的语气那麽坚决,唉!」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让晓羽进我们尉家的门,并不是只有让她认你做父亲,或是叫她把姓改回尉这几条途径啊。」尉日恺唇边的笑意扩大,心想,星栩啊星栩,你可别怪大哥,大哥是在救你一命啊!

  「啊!」尉衡岩突然顿悟出大儿子话中的含义,思索的眯起眼睛,也许这是可行的吧……

  将车子停在夜星大楼前,尉星栩对何薇薇说:「喏,资料麻烦你带进去。」

  「尉副总裁不回公司吗?」何薇薇问。还不到下班时间啊!

  这一周以来,因为尉星栩还没找到适合的女秘书,所以霍永晰只好勉强把何薇薇出借,让她跟着他出外谈公事。

  不过忙归忙,何薇薇倒是真的十分佩服尉星栩,他不仅头脑清晰、反应敏捷,有些极难处理的Case也都被他用热络的笑容,以及三寸不烂之舌给搞定了,像今天这个Case,对方的人可能都没弄清楚合约的内容就签了字,尉副总裁真不愧是公司内第一的交涉高手。

  「不回去了,我跟老大说过,我晚上有点事。」尉星栩口中的老大是「夜星」的总裁骆夜辰。

  何薇薇下了车,尉星栩目送她进入公司的大门後才发动车子,他一面朝他的目的地前进,一面打着手机。

  「喂,大哥,是我,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後不到五分钟,他已经到达尉日恺居住的大楼门口,尉日恺正等在那儿,准备搭他的便车。

  「怎麽,大哥,你干麽不开车,还要我过来接你?」尉星栩熟练的掉转车头,今天他们两兄弟接到父亲的电话,告知今天晚上要家庭聚会,所以他们正朝着尉家的别墅而去。

  「有点事要跟你谈谈。」尉日恺点燃一支烟,向尉星栩比了比,他摇摇头。

  「什麽事?」他专心的注视着前面的路况,一面问。

  「星栩,你该知道爸找到他女儿了吧?」尉日恺开门见山的说。

  「知道,爸跟我说过了,那女孩叫梁晓羽,我见过她,但没想到她是爸的女儿。」尉星栩眼前浮现梁晓羽那清秀的模样。

  那天虹组中看起来最乖巧安静的女孩,竟然和他们有那麽深的渊源,真是太巧了。

  「你见过?你还记得?」尉日恺有些许的讶然。

  「当然了,我前阵子才见过她嘛,我又没有老人痴呆症,哪会不记得。」尉星栩挑挑眉说,「她们的组织是很强的,不过我没告诉爸有关她身处的环境,我想,爸应该还不知道。」

  「对,我也瞒着爸。」他赞同星栩的作法,如果让爸知道了,爸一定会强迫晓羽脱离那个环境。

  「妈和奶奶知道爸找到晓羽了吗?」尉星栩问道。

  「都知道了,妈迫不及待想见晓羽,所以昨天已经从新加坡回来了,奶奶也来了。」尉日恺轻笑了起来,意有所指的说:「听说,菱耘也跟着奶奶回来了。」

  「是吗?」尉星栩瞄了他一眼,有点闷的说:「给我一支烟吧。」

  「烦了吗?」尉日恺有点幸灾乐祸的笑着,为他点了支烟。

  尉菱耘自小和尉老太太住在新加坡,因为幼年时就双亲亡故,所以尉老太太非常疼她,几乎到宠坏了的地步。而她一直对尉星栩特别有好感,回来台湾时总是缠着他。

  至於尉家这两个兄弟,尉老太太虽然也同样喜爱,但毕竟不是尉衡岩亲生的,总是有点遗憾,所以尉老太太一直希望他们两兄弟中有一个能和尉菱耘结婚,这样子也算是保有正统尉家的血脉。

  「这次菱耘和奶奶回来,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尉日恺一副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模样。

  「没什麽凶多吉少的,我都已经几岁了,难道还要听她们摆布吗?」尉星栩嘟囔着。

  「哼哼,那可由不得你。」尉日恺调侃的说,「咱们两兄弟啊,如果在以前,就是御笔钦点的『驸马爷』,哪里有说不的权利,我聪明,在大学发现自己不喜欢女人的时候,就决定把我的未来献给公司了,我可以为公司卖命一辈子,以报答爸的养育之恩。」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呆嘛,坚持在外头工作,未来不能献给公司,只好把你的未来献给尉家的女人,以报答爸的养育之恩。」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种心态,也不提点我一下,一点手足之情都没有。」尉星栩瞪了瞪他,忿忿的吸了口烟。

  「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奶奶被菱耘缠得受不了了,这次一定会跟爸讨论你和她的事。」他是听妈说的。

  「那等会儿我不下车了。」尉星栩开始担心。

  「那更惨,你不在,奶奶和爸爸如果作了决定,你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尉日恺坏坏的笑着说:「还是你想背上不孝忤逆的罪名?」

  他低骂了句脏话,心里却明白大哥所说的状况对他是不利极了。

  「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空间,等一下就看你自己怎麽做了。」尉日恺提醒他,「你也不是只有和菱耘结婚这一条路可走。」

  「怎麽说?」尉星栩不解。

  尉日恺笑了笑,没有回答。

  梁晓羽已经先到了尉家的别墅。

  「来,我瞧瞧。」罗芳瑜拉着她的手,就如同尉衡岩刚看到她时一样的兴奋。「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们找了你好久,总算是找到你了。」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对她的热情及泪水,梁晓羽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只能迟疑的看看尉衡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好了、好了,你别猛掉泪啊!吓到晓羽了。」尉衡岩坐在轮椅上,由看护推着过来,他对梁晓羽说:「这是我妻子芳瑜,你若不习惯,叫她阿姨好了。」

  「嗯。」梁晓羽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阿姨,你别哭了,喏,现在找到我了,该高兴不是吗?」

  「对、对。」罗芳瑜擦擦泪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转头对尉衡岩说:「你瞧瞧,这模样多像青蓉啊!尤其是那双眼睛,多温柔、多善解人意,像极了她妈妈。」

  「对呀!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我找到了。」他才说着,尉老太太和尉菱耘也走下楼来。

  「这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吗?」尉老太太直接走到梁晓羽面前,挑剔的审视着她。

  「是的,她叫晓羽。」尉衡岩为她们介绍着,「晓羽,这是奶奶。」

  「奶奶好。」梁晓羽乖巧的喊人,虽然当初是眼前的老太太赶母亲离开的,不过她已经知道那是误会,都十多年前的事了,还有什麽好计较的呢,对自己的命运,她向来是不怨天尤人的。

  「晓羽吗?」尉老太太对她的乖顺似乎很满意,审视的神情放松了,她叹口气道:「倒是长得清秀漂亮,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以前的事就甭提了吧。」看见母亲接受梁晓羽了,尉衡岩松了口气。

  「叔叔,这真的是你女儿吗?可别像前几次一样弄错了,害奶奶白高兴一场。」尉菱耘打量着梁晓羽,语锋尖锐的开口道。

  听到她的话,尉衡岩的脸色倏地变了。

  「当然是真的,我们都查清楚了。」罗芳瑜深知尉菱耘那刁蛮任性、口不择言的个性,怕她惹恼了尉衡岩,连忙说道。

  「恐怕只查到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父亲是不是叔叔还有待考量呢!谁知道那女人在外面有没有搞七捻三的,还是查清楚的好!」尉菱耘完全辜负了罗芳瑜想打圆场的苦心,还在说着风凉话。

  这话一出,尉衡岩的脸色更难看了。

  梁晓羽俏脸一沉,知道这种话对母亲是极大的侮辱,她毫不思索的闪身过去,迅雷不及掩耳的扬手打了尉菱耘一巴掌,然後转身毫无留恋的向大门走去。

  「啊……你竟敢打我?!」尉菱耘从来没挨过耳光,愣了好几秒,才想到要尖叫。

  「晓羽、晓羽……快拦着她!」尉衡岩急忙喊着。

  一时间,尖叫声、急喊声充斥屋内。

  愤怒的梁晓羽脚步极快的到了门口,没注意下,一头撞进刚要入门的尉星栩怀抱中。

  「小心。」他稳住她的身子,眼神一转,把屋内的状况尽收眼底,看见捂着脸,在那头嘶声喊叫的尉菱耘时,他明白了,一抹笑意漾上双眸,他微低头,俯在梁晓羽耳边说:「你打她啊?」

  「对。」她的眼眸中还有冷意,挣开他的手,试图再向外走去。她生气了,只想离开。

  「星栩,拦着她!」尉衡岩喊道。

  尉星栩伸长手臂,轻易的将梁晓羽再拥进臂弯中,她抬头瞪他,冷冷的问:「干麽,你要帮她报仇吗?」

  尉星栩摇头,俊逸的脸上笑意满盈,对她扬着眉,「她本来就很欠揍,打得好。」

  「那就别拦着我。」她身子一低,想从他的臂膀中挣脱,可他突然收紧手臂,将她桎梏在自己怀中。

  「怎麽回事?」尉日恺由外头进来,愕然的问道。

  「大哥,这儿交给你了。」由於尉菱耘的哭叫怒吼声太尖锐嘈杂了,尉星栩提高音量对尉日恺说着,然後转向尉衡岩,大喊,「爸,我带晓羽去外头庭院走走,马上回来。」

  「别让她离开。」尉衡岩紧张兮兮地的回道。

  「我知道。」

  直到两人到了庭院,尉星栩才松开搂着梁晓羽的手。

  庭院中有着一大片绿草如茵的草地,并点缀着几株不知名的小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着,他们在庭院的一角站定。

  「怎麽回事?菱耘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吗?」尉星栩问道,他认为若没有特殊的理由,晓羽是不会出手的,依他对菱耘的了解,一定是她说了什麽不好听的话。

  「要怎麽质疑我的身分、怎麽看我,我都不在乎,但是如果对我的母亲有什麽不敬,我不会放过她的。」梁晓羽直视着他,小脸在黄昏余晖的照射下,显得肃穆而庄严。

  「原来如此。」他了解了,无奈的摇头说:「别太介意,她被奶奶宠坏了,向来是霸道的不得了,在新加坡大家都让着她,因此养成她尖酸苛薄的个性。」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用去迁就她吧!」她仍然十分不愉快。

  「没人要你迁就她,事实上,我还要为你拍手喝采呢!我们顾忌於奶奶,不敢出手教训她,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他对她顽皮的挤挤眼,成功的逗笑了她。

  梁晓羽扬唇微笑着,好半晌,她讪讪的说:「你知道我是……」

  「知道。」尉星栩像兄长般揉揉她的头发,真挚的道:「欢迎回来,小妹。」

  她听见他对她的称呼,笑容不禁隐去,叹口气低声说:「我又後悔回来了……」

  「千万别这样说,别理菱耘,她顶多住几天就回新加坡去了,你和爸能团聚,该高兴才对。」尉星栩劝着,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我觉得她对我的敌意很深,彷佛我是个闯入者。」她掠了掠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微侧着头凝视他,顺着他的话问:「你呢?你会不会讨厌我?」

  「怎麽会呢!」他对她笑了笑,「爸和你妈妈的事,我和大哥都知道,你那麽乖巧、那麽年轻可爱,大家都会喜欢你,不会有谁讨厌你的。」

  「人家都说『夜星』的尉副总裁能言善道,看来是真的。」她摩擦着手臂,傍晚半山腰的风有些冷,她虽然穿着长袖衬衫,仍是感到有些凉意。

  「会冷吗?」他体贴的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拉拢外套的领口,微垂下眼,开口问:「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尉星栩微皱下眉。怎麽回事,大家都认为他得了老年痴呆症不成,「而且不只一次,但都是在超商那儿,对不对?哦!有一次我们还被偷袭,记得吗?」

  「嗯。」梁晓羽有些失望地抬头瞧他一眼,「听说你眼力过人,一向过目不忘?」

  「还好啦!不过除非是非常非常不重要,鸡毛蒜皮的小事,其他的我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印象。」他对自己的这项能力一直颇为自豪。

  「非常非常……不重要的事吗?」她的声音极低,纤细的手指抚上另一手小指上的戒指,轻轻转动着。

  此时,佣人出来请他们进屋去,他将手搭在她肩上,对她鼓励般的拍了拍,两人一同回到屋内。

  里面的情况显然已经控制住了,除了刚进门的他们之外,其他人已经在餐桌前坐定。

  尉菱耘摆了张臭脸,怨恨的瞪着梁晓羽,因为她刚被尉衡岩骂了一顿,连一向极为疼爱她的尉老太太都念了她几句,让她心里呕死了。

  「晓羽,过来这儿坐。」尉衡岩把身边的位子为梁晓羽空下了,见她进来,忙招呼着。

  梁晓羽过去坐下,尉星栩也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大家都坐定後才开始晚餐。

  用餐中途,尉衡岩因为实在太高兴,於是命佣人开了瓶酒,等佣人把大家的杯子注满酒,他举起酒杯,「来,为了庆祝找到晓羽,为了今天一家的团聚,大家乾一杯。」

  大家碰了杯,就见尉星栩拿过梁晓羽手中的酒杯,笑着说:「拜托,你还未成年,不许喝酒的。」

  「哎呀,对了对了,还是星栩想得周到,替小姐拿杯果汁来。」罗芳瑜这才想到,忙叫佣人拿杯果汁给梁晓羽。

  梁晓羽悄悄靠向尉星栩,低声道:「我能喝酒的,而且酒量还不错。」

  「小丫头不许喝酒。」他同样低声回道。

  梁晓羽对他嫣然一笑。

  他们的举动看在尉菱耘眼中,真是又妒又恨,她扯了扯身旁尉老太太的衣角,扁了扁嘴,尉老太太方才说了她几句,心里着实也心疼,看到她的动作,便了解的拍拍她的手。

  「对了,星栩今年也二十六岁了吧。」尉老太太清清喉咙,开了口。

  尉星栩皱起浓眉,求救般的瞄了眼坐在尉老太太另一旁的尉日恺,尉日恺和他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奶奶,您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来,您嚐嚐。」尉日恺殷勤的舀了一颗狮子头,放在尉老太太的碗中。

  「对啊对啊!今天的狮子头好吃极了。」尉星栩接口,笑着说:「厨子大概知道奶奶爱吃,特别用心做的,奶奶您一定要嚐嚐。」

  尉老太太嚐了口,又开口说:「菱耘今年也二十一岁了……」

  「妈,今天的汤真是好喝极了。」罗芳瑜快手快脚的为她盛了碗汤,陪着笑脸说:「趁热喝一点吧!」

  接下来,只要尉老太太一开口,就有人打断她,为她添汤夹菜,让她好半天还没说完她想说的话。

  梁晓羽的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尉老太太碗里的菜愈堆愈高,尉菱耘的嘴愈嘟愈高,其他人则是一脸焦虑,尤其是尉星栩,简直是脸色发青了,她突然间明了,笑意在清澈的眼眸中无限扩大,最後索性放下筷子,端起杯子轻啜着果汁,以掩饰笑容。

  「少幸灾乐祸了。」尉星栩发现她的笑容,忙乱中偷偷的警告着她。

  但却只是让她更开心了。

  终於,尉老太太也发现不对了,瞪着他们说:「别再给我夹菜了,好好听我说完,行吗?」

  圣旨一下,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尉日恺给尉星栩一个「Sorry」的眼神,罗芳瑜则看向尉衡岩。

  「妈,先听我说一句话,可以吗?」尉衡岩说话了,见尉老太太点头,便接着说:「十多年前,我们对不起青蓉,让晓羽在外受苦了这麽久,这一点,我心里一直不安。」

  听见他的话,尉老太太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尉衡岩摸摸身旁梁晓羽的头,满怀怜爱的看着她,「晓羽,你那麽乖,那麽好,原谅了所有人,但你就是不肯回来,不肯改回我的姓,这点倔强,算是对爸爸的惩罚吗?」

  发现梁晓羽不语,他又叹口气,「我一直在想,要怎麽补偿你才好呢?现在总算被我想到了,既然你不肯改姓尉,那就让星栩娶你吧!你们结婚,你就算是进了我尉家的门,好不好?」

  「什麽?!」包括尉老太太、尉菱耘,甚至是尉星栩,都一起叫了起来。

  梁晓羽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了看尉衡岩,再看一眼罗芳瑜,视线绕了众人一圈,回到一脸错愕的尉星栩脸上,她专注的、深深的看着他,缓缓的点了头。

  「好,我同意爸的安排。」口中清楚的回了话,她仍是凝视着尉星栩,那双原本就温驯的眸子,无端的多了几许柔情。

  「我……」尉星栩从震撼中回到现实,刚想反对,却在目光接触到那双漾着温柔的水眸时,话语无缘由的梗住了。

  「爸,等一下,我要和星栩谈谈。星栩,你过来。」尉日恺跳了起来,拉着尉星栩就往楼上书房跑。

  「奶奶,我不管,事情怎麽会这样……」直到这时候,尉菱耘才明白事情没有照她想的在走。

  不管周遭的嘈杂声,梁晓羽一径注视着楼梯的方向,她悄悄的退了席,轻移脚步,也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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