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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顺风耳讨妻记》(奉陵传奇1)作者:童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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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3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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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叶子 于 2015-9-9 10:08 编辑

书  名:顺风耳讨妻记
系  列:奉陵传奇系列之一
作  者:童绘
出版日期:2013年12月17日

【内容简介】
他对她从未有过半点怨责——无论当时退婚的真相是什么。 
临别之时,他感受到她开怀的笑, 
相信这是她发自内心的选择,如此便已足够。 
如今重逢,他却只觉她心事重重。 
他在意她的生活,但不在乎自己是否参与。 
毕竟她终究肩负着无法卸除的重担; 
而他身有残疾,且须遵从祖训守陵, 
无法擅离庄内随她而行。 
现在的她已非过去那纯真直率、需要旁人处处护花的女孩; 
他的挽留,万一成了她的负担,岂不本末倒置? 
三年之约,他相信她会守着, 
可三次秋冬轮转,世间能发生多少事? 
十步以外的世界便超出他掌控,更别说过了今日她便在千山万水之外……

链接:
https://www.yqtxt.net/thread-36035-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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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8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楔子 

  春风轻拂,鸟儿歌唱。 

  华美大宅的一角,谷雨阁外百花齐放,是府里最惬意之处。 

  一名丫鬟步伐轻稳地穿过拱门,走过小径,端了一方木盘入阁,推开细雕花门;阁内香气一片,源自大木盆中一把摘自园中的花草。丫鬟奉上茶点后随即退了出去,留下主厅大圆桌前那总是带着微微笑意的男孩,与他对面坐着的一个女孩。 

  两人年岁相仿,约莫七岁,此刻正经交谈着。 

  “阿声,我是来与你道别的,你我今日就解除婚约了,从此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再不相干了。” 

  “……喔。” 

  “我只想亲口告诉你,我与你解除婚约,绝不是因你……眼不能见物。” 

  “那是因何?” 

  “是因……是因……因我移情别恋了。” 

  “这样啊……” 

  “所以,这个还给你。” 

  “你留着吧,此物于我无用。” 

  “是吗……你还记得我喜欢这等华丽珍贵的东西呀。” 

  “……” 

  “那就此别过吧。” 

  “嗯,再会了,清扬。” 

  男孩的笑意没有淡去,笑时总会弯起的眼始终望着对面的女孩。 

  或者该说,是望着那与自己对话声音的方向。 

  改明儿问问娘亲可否换张小点的桌子给他吧。桌子大,来人坐得远,只有模糊不清的影,他瞧不真切。 

  心知男孩便是如此的个性,谁看中了这谷雨阁里的什么东西,只消说一声,任什么都能带走,从不见他留恋。还坐在原位,女孩瞅着那双微眯而失焦的双眼,柳眉轻拢,不再说话。 

  雕花木窗外,春风依旧迷人,鸟儿还在歌唱。透过窗棂偷看的两双眼睛从那句“移情别恋”开始便瞠得有如铜铃般那么大,眼见两人对话结束,默默地下沉,消失在窗边。 

  * 

  “煦声。”看见儿子一人在花园中间晃,妇人扬声唤道。 

  男孩闻声回过头,“娘。”他应着,随即朝她步来。 

  不过十多步的距离,他先是撞着了水桶,泼洒一地的水,沾湿了袍子,随后撞着了拱门,接着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后来,娘亲小心地将他扶起,吩咐在凉亭备好茶点,才摒退下人,牵着他的手上凉亭说话。 

  “煦声,会不会怨娘生你没生好?”看他悠悠喝着茶,眉间不禁轻拧,妇人温声问着,“生得你有此眼疾……” 

  他不假思索,摇头道:“看不见,便用倾听的,天不塌便成了。” 

  “听?”妇人对于这回答似乎有些意外,愣了半晌,失笑。“很多事光用听的,是无法抓清事物始末跟背后意义的呀。” 

  言语,太过表面……若双眼能见物,至少还能察言观色。煦声年幼而视物不便,未曾出过府,府中上下全都让着他,是这原因吧,才令他太不知人心亦有险恶的一面。 

  “那便让它不清不楚吧,事事弄得太清楚,也颇累的是不?”他放下茶杯,记得刚才娘亲说放在左方的是绿豆糕……他伸手取了一块,凑近眼前看了看、闻了闻,似乎是放错边的桂花糕。耸耸肩,无所谓,送入口。 

  妇人没有接话,却暗暗垂下眼。 

  “娘想跟我说的,是今日单伯伯上门退亲的事吗?”感觉到娘亲的迟疑,他便直说了。 

  “……煦声,你自小没有出过庄门一步,只有大哥、二哥和清扬陪你玩,如今你少了个朋友,不会伤心吗?”清扬与煦声是指腹为婚,自小便一同玩耍,感情应当很好才是;方才单家人来退婚,怎么说他也表现得太过平静了,不恼不闹的……煦声的年岁该懂退婚代表清扬此后都不会出现在府里、不会如以往那般同他玩耍了;而煦声因眼疾所累,估计一生也不会踏出庄门、踏出奉陵,两人日后多半没机会再相见。 

  妇人心中浓浓的担忧全写在脸上。单家人离开之后,大儿子跟二儿子跑来找她,说听见清扬跟煦声告别的事;孩子们尚年幼,童言童语说了些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煦声一句挽留、一句追究都没有,笑笑地送走了清扬。事后煦声在做什么?一如往常地在花园种花玩鸟呢…… 

  煦声不该是个一无所谓的孩子。 

  看着娘亲的方向,在眼里还是糊成一片。他侧着头想了想,道:“朝夕相处,如今一别,不舍总是有的。” 

  “你不说出来,清扬又怎么懂得你在想些什么?”妇人接着问道。事事往心底压,这不是好现象。 

  ……说出了,又能改变什么吗?没真将这话问出口。他虽眼看不清,可听力极好,二哥老说他是顺风耳。 

  所以,就算见不到娘亲说话的表情,也听得出那话语中的心疼与内疚。在他的想法里,患得眼疾是上天意思,不关娘亲的事;可爹爹说,孩子是娘亲心头的一块肉,怀胎十月的每一日,她只盼耗尽身心将最好的给了这骨肉,倘若孩子有缺陷,千错万错她都会揽上身……为娘的便是如此了。 

  片刻,他换了张近一点的石椅,将娘亲美丽却忧心的容颜看个详细。“娘,煦声很好,从只见得着距离五指以内之物,到如今已是大有进展。娘因担心我而生的皱纹我在这儿都看得见,你这么愁眉苦脸的,瞧,一条、两条、三条……好好,不数不数,别打我……” 

  真是被这孩子弄得啼笑皆非,又无比心疼着。弓起的指节在他额前轻敲,妇人轻轻叹着气,无法不怨天让她的孩子有此缺陷。停顿了会,她似是不经意问:“当初订下婚约时,你爹与单伯伯交换了信物……煦声,你让清扬将玉礽剑带走,可知轻重?” 

  男孩抚抚腰间系着的短剑,与清扬带走的原是一双,自懂事以来他便依爹爹所言贴身带着。爹爹说,祖宗传下来之物,他兄弟三人与么妹跪领一人双剑--一把祭剑,一把福剑;而此代双剑,福剑当传妻。男孩望着娘亲,点头应道:“自是明白。” 

  “是吗……”虽然孩子的爹早有交代双剑传子媳,可剑已传,唯有剑主人能决定剑的去向。这孩子……是心中认定清扬,还是根本不将那剑当一回事?妇人轻拢蛾眉,“那,单家留下的祖传鞭谱,该当如何处置?”剑未归还,单家人未问起,做为信物交换来的单家鞭谱也还留在府里。 

  “烧了吧。”他笑笑的,抓了一块绿豆糕送入口,也递出一块给娘亲。 

  “烧了……”煦声不似个心胸狭窄的孩子,将单家祖传之物烧了又是因何?妇人望着他一如往常的笑,有些迷糊了。“娘不知你是真不在意清扬,还是故作潇洒不想娘挂心,但愿你不是在骗自己就好。”接过他递出的绿豆糕,提到嘴边,却迟迟没咬下。 

  若是烧了一册书能让他心里舒坦些,那么,便烧吧。终于稍稍舒了眉,妇人爱怜地摸摸儿子的脸,抹去他嘴边沾上的糕点碎屑。 

  男孩但笑不语。绿豆糕化在口中很甜很绵……如同方才临别前将清扬看清时,她的笑颜。所以,送清扬离去,他不会遗憾。 

  不会遗憾。 

  第一章 

  话说燕朝自太祖于汴江之战推翻前朝庆枭帝暴政,众将立之为君,韩氏入主中原十二州、一统江山后三百余年的如今,其国土扩至东面临海,北抗鞑靼、高丽,西对波斯、月氏,南接回疆、南蛮,历多位明君安内攘外,平战乱、施仁政,曾有过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至今,嘉永年间,北方鞑靼肆虐,却因国力大不如前,朝廷只得沿袭先代策略年年进贡,以求苟安;然而羊毛出在羊身上,年年有增无减的贡品、贡银,便是转课严税于民。汴江以南的江南地区自古水丰米足,百业兴盛,人民尚能应付渐重的税赋;转看北方几州本就耕土贫瘠,再者鞑靼年有数次边境侵扰,民怨隐隐在心中堆积,只能说所幸尚未有战争祸事,人民只要还有口饭吃,有檐遮顶,也就尚能苦中作乐一番。 

  在燕国土抗鞑靼外乱的北御三州里,最西北的岳州有个奉陵山庄,建于天漠石壁后,与世隔绝,无论天下是盛世抑或苟安、和平或战乱,其自立庄以来只关心着一件事--世代守护一座千年的陵墓。 

  谁的陵墓? 

  有人说是数朝之前一位皇帝的陵寝,驾崩后带了天下二分之一财宝陪葬,所以此陵当中埋有宝藏文物不计其数;也有人说陵里葬的是千年前一名能游走人界、地界的小国国主,因而陵寝通天宫地府、通古今与中原以外之地……谣传甚多,众说纷纭,没人知道实情如何,只知奉陵山庄由洪姓做主,代代传四子,各有其长,各司其职。 

  传说这四子当中定有一人,其血能解毒化厄,无论身中何毒,又或百病缠身,只要饮下一口他的血,便会痊愈--此人便是洪家家主,同时也是山庄庄主。 

  四子当中定有一人,其目力超群,是为千里眼转世;四子当中定有一人精通古今文字与阴阳咒语,终年守在陵中,为洪家人下奉身守陵之咒,也为陵寝下犯禁受枷之咒。 

  四子当中还有一人,其耳力奇佳,武功高强,死在其剑下的盗墓者不计其数;而每五十年一次的归鸿论武,其必榜上有名,亦是江湖留名的人物。传说其使得一手传了千年的洪家剑法,能断人筋脉于弹指间,打散对手七元,废其武功神智于无形。 

  如此名门,该是名震天下。 

  然而岳州人皆知,传说终归是传说,或许千年前是真,如今的奉陵山庄依旧神秘,但气势全无;洪家人说好听点是安分守己,实则无大作为,与长住奉陵的家族无异。 

  不过在这岳州首府奉陵,洪家人做为最早于此落地生根的家族,多少还是有其地位的;洪家长子、次子时有外出走动,在地人仍尊称一声爷。 

  据可靠的市井传言,此代洪二爷确是身系象征家主的暖玉剑,然其血是否能解百毒便不得而知;倒是那洪大爷眼力果真异于常人,不仅过目不忘,再远的事物,只要无物遮蔽,没有他瞧不见的。老四么女长住陵中讼咒,不见天日。传闻她每咒一人,身上便多一道疤,因而奇丑无比,满身疮疤。 

  街坊见多了洪家大爷、二爷,已有些见怪不怪;四小姐给锁在陵中,故事传久了没个本对照,自也没了意思;于是一直以来,最让街坊津津乐道的,还是那只出府过几次的洪三爷-- 

  奉陵山庄的洪三爷天生眼力不佳,长年窝在府中当米虫。他的目力在满周岁时被发觉只有五指的距离,随年岁增长以及费心调养,及冠那年他的目力进步到了十步。虽然那时开始便没再有过进展,可洪家人已十分知足,不再强求。 

  洪三爷曾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为出身武林名门的单清扬。 

  单家一脉单传,清扬是七重门门主单永飞的掌上明珠,早年洪单两家交好,订下亲事,不料出生后才发觉这第三子竟是个眼残之人。单永飞不愿女儿吃苦,于是在她七岁那年上洪家退婚,宁毁自身信誉,也不让女儿赔上一生,服侍个瞎子。 

  可亦有另一说,其实两家因故渐行渐远,单家与江湖罗家交好,单清扬年纪虽小,却已可见贪恋财富地位、水性杨花之迹象,移情别恋罗家大少,跪求退婚,以死相逼,单永飞只有答应;再者,单罗两家结亲有益双方在江湖上的地位。风声一过,过往的流言蜚语如何,也是船过水无痕。 

  两家相约清扬十七那年完婚,谁知成亲当日,尚未迎娶,仇家杀上门来血洗七重门,单家一夕只余清扬一人。清扬死里逃生,却毁了容,吓跑了罗家大少。 

  从此江湖人皆知,单清扬面丑如怪,年二十有三,滞销,怕是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我听你在放乌拉狗臭屁!” 

  听了那长长长的“奉陵传说之且看奉陵五大家族凋零史”开头,有人忍无可忍地一个拍桌起身,霎时那一桌好酒菜跳离了桌面再落下,惊得那说得口沫横飞、自诩能说上三天三夜一口水也不必喝的说书人,以及酒楼中听得入神的人客全都噤声瞧了过来。 

  二楼窗边角落,两人同桌,拍桌起身破口大骂之人身着鹅黄罗裙,本是可人的长相正挤出狠恶的表情,气呼呼地瞪着将桌桌椅椅叠得半天高的说书人,显然对他方才所说故事里的某些部分极为不满。 

  说书人长年在这只有外地人才会光顾的酒楼说三道四,被人拍桌的场面早已数都数不清了,不会放在心上;通常会识相地先看看仗义执言的是什么人物,眼下一见是个姑娘,他挥开一旁小二递上来让他润喉的红枣水,轻哼一声,下巴抬得老高道:“姑娘说我放屁,各位客官,若您们到街上随便抓个人问,便会知道我快嘴李说的故事、消息全都其来有自,就算是放屁,那也是香的--” 

  “放屁放屁!”那黄衫姑娘恼羞成怒,又是一个拍桌,桌上的筷子桶翻倒,她顺手抓了一把,瞧那说书人还在那儿加油添醋继续说个不停,她反手施力,看准了就要往他屁股下的椅子脚射去。 

  “萃儿,住手。”出声阻止的是与她同桌而坐的另名女子,一身暗色长衣,一方暗色轻纱盖去大半面容,只留下闇而无光的双眼觑着冲动发怒的丫鬟。她轻斥:“别惹事。” 

  “小姐!”萃儿跺脚,手中蓄势待发的筷子紧握,高举在侧,还不愿放下,“这人妖言惑众,萃儿替你教训教训他!” 

  “不许胡闹。”女子斜了萃儿一眼,发觉四周食客全都瞧着她们主仆二人,连忙伸手将脸上的暗色轻纱扣得更牢些;随即起身,不愿承受众人投来的目光,从腰间掏出碎银放在桌上,迳自下楼。 

  “小、小姐……”她都还没吃饱呢……萃儿恼地又跺了跺脚,狠狠瞪了那说书人一眼,抛下手中筷子,将众人的议论纷纷抛在脑后,赶紧追着她家小姐身后出了酒楼。 

  天色尚早,在明亮的街道上不难找到那抹暗色身影,就这么静静穿梭在嘈杂的街市,没染上一点那热闹气氛而显得格格不入。萃儿快步走到了她身侧,跟了好一阵子,才呐呐道:“小姐,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嘛,你分明也在生气不是吗?都被说成那个样子了,怎么还这样敢怒不敢言呢……” 

  “那酒楼从以前便是只有外地人才会去的,说些奉陵府的事,夸大其词也是为讨外地人的赏,无需太过认真。”微风迎面轻拂,掀起了面纱一角,她伸手压下,不让面容外露;当细长的手指不意触碰到了左脸上的伤疤时,垂下的眼睫盖去当中情绪。“再说,他也没有说错太多。这脸容,是毁了。” 

  身后的萃儿没有接话。小姐自决定要到奉陵来,便有些不寻常,变得更加沉静,更加自卑了。 

  前行的步伐没有停下。风止了,她拉住面纱的手也松下,又接着说道:“此次上奉陵山庄,是为爹爹归还故人之物而来,我不想节外生枝。” 

  “小姐就是如此怕事,才会在归鸿也给人讲成那般模样……”萃儿依然忿忿难平;自家小姐在外头声名狼藉,任谁都不愿见着的。 

  闻言,她忽然停步,垂低的眼望着脚下沙地许久,才压抑着声音说道:“萃儿,你且先回客栈去,我到附近走走再回头找你。” 

  “可……小姐……” 

  “我二人来到城里已三日,拜帖送去奉陵山庄也有三日了,你回客栈等着,若庄里差了人来接,就说我四处绕绕便回,要不了多少时候。” 

  萃儿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小姐已然走远。 

  那抹暗色背影映在她眼中,有点瑟缩,有点沉重……直到见她消失在人群中,萃儿才转身回客栈。 

  * 

  春风流转,吹动及腰的青草浪,一波一波,堆叠而来。 

  草浪间,青年一身萱草色锦袍,眼轻阖,面朝小溪,迎风负手而立。 

  耳边是风声、草声与水声,交织成动人小曲……他长年深居庄中,可一年中有几回,总会来到这无人之处闲晃。 

  春日听草,夏来听蝉,秋听枯叶,冬听落雪,经年累月下来,即便眼疾在身,对事物瞧不真切,也算对季节交替有相近于一般人的体会。 

  暖风拂面,青年惯有的笑容又扬高了些,就这么静静地立着,仿佛要与春草融为一体。 

  “三爷真是个翩翩公子呀……”远处,有个声音感叹着:“要小人说,眼看不清又有何妨?三爷除了阅册时要下人逐字读来,誊写时要下人一旁代写,生活可没有一点儿需要假手他人之处哪……再者,瞧瞧三爷那笑,如春风、如冬阳,如软呼呼的白糖糕、如软呼呼的黑糖糕,又如那松松软软的桂花糕……多风雅温和、多让人亲近、多人畜无害……多……多……”三爷犹是听力过人,这距离想是听不见的,于是他便放胆说了,说到后来,在有限的字汇里,已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分别站在两旁,两个高过他许多的男子缓缓转头斜觑过来。站在中间那多话的小矮子一身铁灰粗衣,是下人装扮,见了两人投来的视线,也只是嘿嘿两声,接着问:“护容,你与三爷成日黏在一块儿,可不这么想吗?” 

  左方的李护容是三爷的护卫,天生就没有太多表情,闻言平声回着:“主子笑来没有甜意。”说的,便是方才那些甜腻腻的形容了。 

  “咦!是吗?小人倒觉得三爷总是眉笑眼笑的哪……”小矮子侧侧头,喃道。 

  “护容倒是看得仔细。”右方男子一身猖狂的华丽红衣,轻笑着。眯细的眼瞟着身旁的奴才,不曾移开。“孙谅,府里哪个奴才像你一般多话,还净说些废话?你跑出府来,就是为了说那些?” 

  “二爷教训的是,小人回府自掌嘴巴。”孙谅虽不如护容是打出娘胎就跟在主子身旁,可长年跟在二爷身边当差,爷的心思还能摸清一二。自己心直口快,一日总要讨骂讨罚个几回,因此习以为常,自知该领什么样的处分。 

  “……孙谅,是我平时待你太好,让你就知道贫嘴,是不?”洪二爷睨着他打哈哈的嘴脸,轻问:“说,是何事?” 

  “是。”孙谅敛敛笑,省得真将二爷惹火了就不好。他望着二爷一阵,眼飘向侧边的护容。 

  洪二爷心中有底,道:“但说无妨,护容不多话,你三爷不问,他不会像你那么碎嘴。” 

  二爷真爱随处找机会教训自己。孙谅咳了声,回着:“单家小姐送来拜帖已过三日,二爷曾吩咐今日该回,这……小人在府中遍寻不着二爷,问了管事才知在此,于是赶紧跑来。敢问二爷,当如何回覆?” 

  说到遍寻不着几个字时,李护容瞄了孙谅一眼,不禁摇摇头。同为誓死效忠主子的,有人天未明便起身等候着被差遣,有人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找主子。 

  洪二爷目光眺远,看向了溪边草间的青年。“孙谅,随我回府,我回封简笺让人送去客栈,你到路上接应单小姐入庄。”转身,迳自步出,往回庄里的路走去。 

  “是!”孙谅一蹦一跳地跟在二爷后头去了。 

  李护容看着那主仆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的确如二爷所说,主子不问的事,他从不多嘴;主子喜好平静,对大部分的事不大关心,上至陵墓祭典,下至庄里琐碎,一切皆依着平时打点大小事的二爷。 

  可……单小姐毕竟曾是主子未过门的妻子,虽然婚约解除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主子思念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已多年没有听见过。犹记得小时单小姐经常入庄与主子为伴,两小无猜玩得不亦乐乎,然单小姐随其父上门退亲时却是没一点留恋。李护容思及此,皱了皱眉。 

  就算如此,是不是至少该告知一声好些? 

  李护容双眼瞅着主子走近溪边,正侧过身,寻了一处稍坐。 

  荒草间,那看了一世的温润笑容不变,令李护容眉间微松,一步步向主子走去。未久,主子回过头来朝他扬声说道: 

  “护容衣袍好吵,先行回府候着吧。” 

  于是,将方才有的犹豫全都压下,李护容领命离去。 

  * 

  单清扬在市集绕了几转。人群嘈杂拥挤,身边喧闹着什么、摊贩兜售着什么有趣的奉陵特产,她没看仔细,意识过来时,已出了城门向西走去。 

  已经离城一小段路,闭上眼,还是甩不开方才在酒楼四周投来的视线……单清扬咬咬牙,施展轻功跳跃在晚春葱郁的树林间,听着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她逃呀逃、逃呀逃……可,能逃多远、逃去哪?那些话她在归鸿听过百回千回,以为离开衮州,回到岳州,便能暂且脱离她不堪的现在,哪怕就是几日也好。只是她忘了,什么结亲退婚、什么移情别恋,没有一样是假,全都真真切切;她人生所有的美好都在奉陵,可所有的苦难也都从奉陵萌芽。 

  怨不得人、怨不得人…… 

  冲出树林那一瞬,暖阳刺目,单清扬眼微眯,脚下步伐放慢。 

  双眼适应了光线,映在眸中的是一望无际的荒草。 

  单清扬顿了顿,眉间舒开,缓步在草间,一步一步,竟有些忘了方才正恼着哪桩事。 

  这儿她认得,小时也常来,却不是从城西,而是从奉陵山庄那头沿着石径而来。城西小路与山庄石径通往同一无人之处,中间一条窄而浅的溪隔开,溪里被下了咒,从她如今所站这头,见不着那头人影;若走进溪中或喝了溪水,便在眨眼间忘却自己为何身在此处,循原路离去。 

  天漠石壁挡在山庄前头,挡去许多盗墓人,若有能耐进入墓中的,大多是越过小溪破了咒语而入;可咒语日日下得不尽相同,有几回是放了猛虎数头,破除咒语的方法得要缠斗一番,人头入了虎口方能化开。 

  今儿个眼前景象是荒草及膝,瞧不出什么端倪,然她并非要越溪入墓,只想寻一无人处暂歇。 

  空旷处风大些,四下虽无人,单清扬却仍惯性地压下面纱,将面容裹得密实。来到溪边,她垂眼,清澈溪水在脚边。 

  那一瞬,单清扬忆起……阿声。 

  她总会在心里偷偷唤他阿声。不是三爷,而是她心中的阿声。 

  大爷、二爷骗过阿声,说这溪水是阴间流出的孟婆汤,喝了,便忘了世间不愉快。那时,阿声笑应:自有记忆开始,便无一日感到不愉快,没有一刻是想忘却的。 

  蹲下身,单清扬怔怔地盯着流动的溪水。 

  喝了这清清溪水,能忘多少事? 

  忘了为何身在此处、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忘了不愉快……然而会不会,曾有的珍贵回忆也被一并抹去? 

  手,伸出了。 

  却在碰触的前一刻停下。 

  * 

  洪煦声动动耳,转头盯着远方模糊之处,未久,听闻什么自林间飞出,翩翩落地。 

  步伐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人影。 

  他明白,脚边溪里下了咒,那头望不穿。 

  那身影缓步而来,而风吹草动间,他听得清楚,这步伐分明是…… 

  明知看不清,仍眯着眼但求模糊身影能清晰几分。那身影走来,相隔数步之遥,一身暗色衣袍与面纱就在眼前。 

  面纱遮面,只露出始终低垂的眼睫……从前她不喜爱暗色衣衫的,总说那让心情也跟着沉了似的…… 

  伸手,又停手。几乎忘了两人间相隔一道咒,洪煦声想揭下那面纱,却又暗暗讶异于心中这从未出现过的探究欲望。 

  分明是连亲近家人刻意隐瞒事情也绝不开口去问的个性,却被一方面纱轻易挑起了探究欲望。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眼前的她……不是她了? 

  她……会入庄吗? 

  ……自己在意她入不入庄吗? 

  想唤她,声音却只到喉间便收回。 

  怔怔地望着那人儿许久许久,还是无语。 

  直到她起身离去了,洪煦声还是停留原处。 

  * 

  单清扬在溪边待了许久,独处易自省,直至淡化了心中被挑起的不愉快,才回城中客栈与萃儿会合。 

  远远地,见着萃儿等在客栈门口,手中拿着一封信,单清扬快步走来,拆信读着。 

  “说些什么?”萃儿见小姐一语不发,问道。这是她第一回到奉陵,然空等三日,也闲逛了三日,是有些腻了,还不如快快入庄了事。 

  单清扬垂着眼,收起信,说道:“洪二爷说差了人在路上等着,让我们即刻入庄。” 

  “路上……”萃儿一听傻了傻,再怎么说也该差人来客栈接吧,怎么会是在路上等呢,这便是奉陵山庄的待客之道吗?她心有不平,恼着:“小姐,这儿离山庄还有一小段路呢,洪二爷说在路上等,是哪条路上呀?不如咱们再回封信,请他明儿差人到客栈来接吧。” 

  “不必了。萃儿,我知道入庄的路,一路走去,总会遇上的。你回房收拾收拾,我们立刻动身。”单清扬眼依然低垂着,握着信的手略略使力。二爷会如此冷淡,也非不能理解,如今计较这些小枝小节已无意义,还是快些将东西还了才是正事。 

  萃儿苦着张脸,恼小姐又这么委屈让步,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房取了包袱,结好房帐。两人出了城门那时,夕阳西斜,于是加快脚步,得赶在日落前入庄。 

  弯弯曲曲的路走了一阵,有几回遇见岔路,小姐总挑最宽的路来走,到了后来,就只剩一条路了。 

  跟在后头的萃儿体力不若小姐,爬上了坡道,终于又见平路,她与小姐齐肩同行,气喘吁吁问道:“之前我就想问了……小姐,我听人说,此物是从前奉陵山庄的洪老爷赠与老爷的,既是相赠,为何现下要将它归还呢?” 

  “萃儿你来我单家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七重门自奉陵迁至归鸿已超过十数年了,所以你有所不知。”察觉萃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单清扬放慢了脚步。“洪伯伯将此物送给爹爹时,我与洪家三爷尚有婚约,便以此物为信。我曾要求爹爹在与罗家订亲时将之归还,想不到它竟一直留在单府中。如今我与洪三爷已无瓜葛,此物该是洪家三夫人所有,自当归还。” 

  “原来如此……”萃儿听了点点头;跟在小姐身侧,她分神细细观察四周,发觉她们所行之路虽宽,却无人,倒是不远处的另条小径几辆牛车赶着在天黑前归家……看来,此路直通奉陵山庄,是为洪家所有,一般人自会避开,也莫怪得小姐说一路走去总会遇上。她不知道洪家究竟有何作为,没有明确的武林地位又非官家,竟能如此嚣张。她摇摇头,接着方才小姐的话道:“小姐,其实不过是送还这把短剑罢了,写封信让萃儿跑一趟就行了,何必亲力亲为呢?” 

  江湖人皆知,洪家人惯用短剑;然而老江湖方知,短剑是陵墓钥匙,依持剑人地位能开启不同陵墓中的门。身为洪家媳妇,也能配上一把短剑,只是这短剑是否有同样功能便不得而知。单清扬并未解释太多,只道:“当年洪伯伯将此物相赠,是亲手交予爹爹。爹爹虽不在了,可若要将剑归还,我自当双手奉还。” 

  萃儿看着小姐腰间的剑,皱了皱眉。 

  那剑她不知看过多少回了,华丽归华丽,剑柄镶满珍珠,看来确是富贵人家所用之物;可要说它有多大能耐,剑身每一寸却是平凡无奇,还不如临出门前小姐放在自己身上这把吸引贼人的假宝剑。 

  两个姑娘家行走江湖,是得多注意点。所以小姐让她系了把外头瞧来招摇、可实际上未开锋的短剑在腰上。这剑上头嵌着奇石珍宝,精工细雕,一路上遇了几次盗贼,全都先抢这剑,直到小姐出手,贼人才发觉小姐腰上系的那把才珍贵…… 

  小姐身上那把看来平凡的短剑,难不成有什么玄机? 

  若是有,她倒想看看。萃儿听小姐提了几回,洪家三爷精于机关设置,当年年纪虽小,却也设计过几样机关小玩意儿送给小姐,说不准这剑自上代传来,经这三爷之手已有了变化,看似平凡,然真有其与众不同之处。 

  并未察觉身边萃儿的心思,单清扬语方落,蓦地见到不远前方一人立着,正向她主仆二人看来。 

  “单小姐,小人孙谅,奉二爷之命前来领路。”孙谅远远见她二人走来,也不作声,就这么等着她等行来,才作揖说道。 

  “有劳小哥。”她回着礼,暗惊自己竟完全没注意到眼前少年是何时、从何而来。是她重游旧地,心神不宁了,还是此人神出鬼没?轻咳一声,想掩饰紊乱心思,随口道:“如今山庄已由二爷做主了?” 

  话问出口,她有些后悔。洪家人一向不喜外人问起庄中之事,她这么问,怕是会为难了这领路人。 

  “是。”只见孙谅眨眨眼,扬起没有心机的笑,回道:“老爷去年立冬时正式将家主之位传与二爷,便不再管庄中之事,前不久闭关去了。单小姐有心,山庄传承一向是庄内之事,不会对外张扬,二爷也少出奉陵,江湖上鲜少人知他已接家主之位,莫不是平时有在注意山庄消息,不会得知。” 

  “是,二爷行事一向谨慎,清扬也是方才在酒楼偶然听到说书的提及,才知晓。”眼前少年笑得灿烂,面带英气,即便穿着一身粗衣,依然是好看的。单清扬边说着边将手按上了面纱,隔纱抚过面上伤疤,不自觉垂下眼。 

  山庄之事,莫说奉陵,江湖上也有诸多真真假假的传闻,哪日卖菜的阿婆能对二爷身世说得有模有样那也不足为奇。孙谅微微一笑,转道:“那么,请两位随我来吧。”他领着她们慢慢向前行。 

  静静跟在那领路人和小姐的身后,过了一会,萃儿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姐,前头石门就是入庄路了吧?既然都到了门口,还需要这领路人吗?洪家人真是瞧不起人哪。” 

  洪家终年不轻易见客,若非持帖由领路人领入庄,一律视为不速之客。所以,洪家人不过是照长年来的规矩行事,若交情深些,领路人携着帖子到府里接人也是有的……小时,单清扬每月入庄不下五、六回,都是如此待遇。 

  然而爹娘死时,洪伯伯只派了家仆前来上香三拜,一句慰问也无,更别说要为她单家讨个公道了。说到底是她单家毁约在先,而归鸿远在衮州,洪家世代皆为守陵人,要出岳州并非易事,洪伯伯虽未亲自前来,可差人前来致意,可说已是够念旧情了吧…… 

  单清扬听着萃儿的话,没去解释两家复杂的关系。 

  一路上只得他三人,走在前带路的孙谅自是将那小丫鬟的问话听得清楚,久不闻单家小姐有所反应,便道:“姑娘有所不知,从奉陵府城走来,确是只有一条大路,但尽头却是天漠石壁,要入庄,非得要轻功了得之人,要不,就得有庄内领路人了。” 

  “轻功了得?”萃儿瞠大了眼,瞪着眼前笑颜清朗的少年,脸颊顿时有些发热起来。“我……我倒听说石壁直通九重天外哪,可不是轻功了得就能翻过的。” 

  “呵呵,”听她说得夸张,孙谅不禁笑出声,“若这石壁真有姑娘说的九重天那么高,小人的修为只能到那三重天吧。小人曾听老爷说,能翻过石壁的,当今世上不出三人。” 

  “那么我等当如何入庄呢?”萃儿好奇地追问。 

  “萃儿,不得无礼。”单清扬阻止道。她明白萃儿长年在府中,一出门什么都新鲜,更别说这些江湖传闻的神秘之事;可洪家忌讳外人问起入庄之法,毕竟这天漠石壁是阻挡盗墓者的第一道高墙。 

  “单小姐莫要生气,”孙谅笑咪咪地打圆场,“既是山庄贵客,随后也要入庄,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停了停,此刻三人正停在高耸的石壁前。 

  她二人抬眼一望,只见石壁高入云端,纵然壁上多有攀爬借力之处,可看来是易上难下,爬到一个高处,要是闪神踩空,必是摔得粉身碎骨。 

  “二位随小人来吧。”看她二人头这么抬了许久,怕是要扭着脖子了,孙谅出声道:“我已开启石道之门,请二位跟紧我,壁中石林让四小姐下了咒的,一旦迷路,怕再走不出来。” 

  “啊,这位小哥,我方才没见你怎么开启石门的呀!”萃儿惋惜地跳脚,“可否再开一回让我瞧瞧啊?” 

  孙谅但笑不语,当作没听见地往里走了去。那刻,正逢天边最后一道余晖隐去。 

  两人赶紧跟上,一入黑暗石壁中,感觉身后石门迅速地关起。 

  就在油灯被点起、萃儿害怕地扯着小姐衣袖时,见到孙谅收妥一把短剑到袖中,那剑鞘上嵌着淡红的珊瑚奇石……这下人的剑,怎么看都比小姐身上那把来得珍贵哪…… 

  在被打量的同时,孙谅微眯的眼也落在萃儿腰间的短剑。短短一瞬,他已回过身。 

  在孙谅的带领下,单清扬与萃儿穿过壁中石林,来到入夜后的奉陵山庄。 

  单清扬一路细细观察四周。这儿跟她最后一次到访时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洪夫人过身后,府内显得冷清了。当年,不论他们一家人多晚到来,总是灯火通明,洪夫人也总会贴心地领着丫鬟们在前厅等着,坚持要娘与她先到房里梳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裳,才命人备好饭菜为他们一家洗尘。 

  “这才叫洗尘嘛,不是?”洪夫人总会这么说着,疼爱地摸着她的头,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会让我的媳妇儿吃苦的,清扬。” 

  那温柔到令她无比内疚的话语还清晰如昔,转眼如今,空旷幽静的大厅里烛火才刚刚被那和他们一同入庄的孙谅燃亮,他命人为她主仆二人上茶,便退了出去,留她们独自在此。 

  沉默中,萃儿将这放满古玩奇珍的花厅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过了好一会儿,终是打破沉默说道:“这奉陵山庄内华丽无比,果真如传闻那般,但如今一见,华丽归华丽,却没点人气,更显萧条,想到旁边就是陵墓,真是有些阴森了,你说是不,小姐?” 

  “庄主一代一代,有其各自的想法,”单清扬端起茶杯。既来之则安之,庄内人少,她反而自在些。“我等只是为归还此物,还了……就离开。” 

  才入庄,小姐便提离去,萃儿拧拧眉,喃喃道:“难得出门,还到了这传闻满天飞的奉陵山庄,就这么离去,也太无趣了吧……” 

  单清扬装作没听见萃儿说的任性话语,继续喝着茶。两人在厅里等了许久许久,茶都凉了,孙谅才入厅传话,要她俩移步用膳。 

  孙谅领着她二人来到另一个华丽的厅堂,偌大的桌上摆满山珍海味,桌前,一人背影负着单手而立。 

  听见身后门开门阖,他缓缓回过身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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