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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武林高手不好混》作者:乔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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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2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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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武林高手不好混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乔宁
【出版日期】2021年04月09日
【内容简介】
  
江湖上,蒋朝雪这三个字是令众人畏惧的存在
她武力值高到让人闻风丧胆,与整个江湖正道成仇
杨侑是武林之首常阳教大弟子,一心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当他对上她时却耍了阴招,拖着她一同坠落江里……
重新睁开眼,她发现自己重生于另一朝代
一身武功尽失,成了娇弱无依不受待见的忠国公庶女
爹爹不疼,娘亲又无立足之地的她
被迫与睿王世子联姻,成为消除两家恩怨的一颗棋──
想她蒋朝雪一世妖名,威慑江湖,人惧人怕
无端离魂来到这儿后,成天到晚给人跪地请安
而害她落入这等境地的杨侑竟然重生成睿王世子
可恶!重生后,她与他的身分天差地远
他是身分尊贵的世子爷,她这个庶女只有吃亏的份
没有他挡在她面前,失了武力的她怕是寸步难行
但他别以为她跟他困在此地,便是同路人
他俩本是死敌,会装作夫妻,不过是情势所迫
偏偏他不知哪根筋不对,执意与她假戏真做……

【链  接】https://www.yqtxt.net/thread-124047-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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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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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澄亮如镜的江面,倒映出蔚蓝碧澈的青天,江畔垂柳依依,偶尔几片落叶飘落下来,荡起圈圈涟漪,几只绿绣眼在树梢上啼歌,此情此景,煞是清幽宜人。

  江畔的芦苇林丛中却是杀气四伏。

  远处,一名身穿俐落红衫的妙龄女子骑着马儿,领着一批凶神恶煞的帮派弟兄,浩浩荡荡朝着芦苇林丛这方而来。

  埋伏在林丛里的另一帮人马,为首的高大玄衣男子,冷不防地施展轻功跃出几与人同高的茂密芦苇林。

  「驾!」

  马背上的红衫女子美眸流转,瞥见挡住去路的玄衣男子,及时勒紧缰绳,将身下撒蹄奔跑的马匹停住。

  玄衣男子的面貌温润俊雅,一双凌飞的浓眉,深邃如夜的长眸,尾端微微上挑,直挺如凿的鼻梁,底下的两片薄唇,正噙着一弯冷笑。

  他手中握着一把手柄刻有烈日纹饰的飞麟剑,灿灿金阳照耀下,剑身迸射着凛冽的银白色锋芒。

  江面上吹来一阵凉风,吹动玄衣男子的衣袂猎猎作响,他脑後束起的马尾亦被风打乱,几缕青丝散飞在他的眼际,却掩不去眼中浓烈的杀气。

  男人语气森寒的吐嗓,「今日这处芦花江畔,将是姑娘的葬身之地。」

  话音方落,马背上的红衫少女扬起一抹甜笑,那张生得玲珑可爱的心型脸蛋,镶着细腻秀丽的五官,这一笑更是娇美动人,足可倾城倾国。

  谁人能料想得到,这样一个娇小明媚的少女,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蒋朝雪。

  约莫三年前,蒋朝雪手持一把红柄斩凤刀,於武林中横空出世,单枪匹马上各大门派挑战,凭她一己之力灭了数个小门派,并且将余下生还者收编至门下,自行创立了一个为「武夷教」的门派。

  蒋朝雪的刀功了得,更是世间罕见的武学奇才,与她对过招的江湖前辈无不对她心生忌惮。

  不过短短三年,江湖上狼烟四起。

  但凡被蒋朝雪看中的门派,最终皆是以灭门作结,一时之间,江湖人心惶惶,更有无数贪生怕死之辈,未战先败,主动归顺武夷教。

  至此,武夷教俨然已成为教江湖人纷相走避的魔教。

  即便蒋朝雪已成上千人簇拥的教主,可她依然不满足,面对武林余下的几大门派,她依然虎视眈眈,几番旁敲侧击欲上门挑战。

  为此,武林仅存的几大门派,不得不团结出对策,想方设法阻止这个女魔头的勃勃野心。

  「我知道你是谁。」

  蒋朝雪甜甜一笑,娇脆的嗓音甚是悦耳,她一边玩弄着缠在手中的缰绳,一边朝着前方伫立的玄衣人影甩动马鞭。

  「你生得这般俊俏,手里又握着飞麟剑,想必就是常阳教的首席大弟子杨侑。」

  闻言,玄衣男子眸色渐寒,嘴上噙的那丝笑,越发森冷嘲讽。

  他一双好似抹了黑釉的眸子,湛亮如镜,直勾勾地盯着蒋朝雪。

  「如此说来,你当真便是武夷教的教主──蒋朝雪。」

  「是,我便是蒋朝雪。」

  马背上的红衫少女犹然笑得甚甜,丝毫无惧杨侑那一身勃发的腾腾杀气。

  杨侑先礼後兵的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原以为蒋教主真有三头六臂,却不想,如今一见,蒋教主原是这般玲珑小巧,容貌更胜京中第一美人。」

  听罢,蒋朝雪娇声低笑,银铃似的笑声,软糯可爱,衬上眉眼弯弯的美丽模样,实在无法将之与江湖间盛传的女魔头作联想。

  「杨侑,你顶着常阳教首席大弟子的显赫名号,看似正气凛然,一张嘴便在调戏我这个姑娘家,啧啧啧,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杨侑不以为意的回道:「我这非是调戏,而是调侃,只是蒋教主听不出来罢了。」

  蒋朝雪冷冷嗤笑,「区区一个名门正派的大弟子,不滚回去好好习武练剑,跑来这儿埋伏我武夷教,岂不是可笑至极?」

  杨侑敛起唇边的笑意,神色转为严峻的道:「蒋教主这数年来无端上各大门派寻衅,打着一统江湖的号令,大肆动武,铲平各大门派,滥杀无辜,这般令人发指的行径,实在教人看不过眼。」

  蒋朝雪将马鞭往地上一扔,娇小身影彷佛一只红雀般轻巧,脚尖轻轻一蹬,红衫在空中飘飞似一道流虹,不过眨眼片刻,她人已在杨侑面前落定。

  杨侑心下暗惊,眼中戒备更深。

  尽管已从不少江湖前辈的口中听说过蒋朝雪的事蹟,可他确实没料想到,此人的轻功如此了得,几乎能与武学深厚的老前辈相媲美。

  蒋朝雪……究竟是何来历?

  放眼偌大江湖,为何无人知晓她出自何方,又是师从何人?她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既查不到她的过去,亦无从知悉她生长於何处。

  望着杨侑一脸山雨欲来的冷静,蒋朝雪那张心型小脸兀自挂着甜笑,双手负在纤细的腰身之後,只及杨侑胸口的娇小身影,在原地来回踱步,一双水灵眸子时不时瞟向杨侑,眼神似戏谑打量,又似鄙夷掂量。

  「我琢磨着,作为武林之首的常阳教,会想出什麽妙招来对付我,左思右想,就是没想着常阳教的教主与长老们如此怕死,宁可躲着,派出大弟子来埋伏暗杀,也不愿光明正大与我一战。」

  杨侑冷笑一声,「杀鸡焉用牛刀?凭我一人,便足以与你抗衡。」

  蒋朝雪娇声直笑,两颊红扑扑地,似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一场血战而兴奋着。

  「杨侑,你好胆识,居然认为单凭你一人便能杀了我?」

  「不错,今日我便要让大名鼎鼎的蒋教主命丧於此!」

  这句话铿锵掷地,下一瞬便见杨侑挥动手中的飞麟剑,施展轻功腾地而起。

  见状,尾随在蒋朝雪身後的武夷教弟子们,高声嚷嚷道:「保护教主!」

  乱象方起,埋伏在芦苇丛中的各大门派弟子,纷纷一跃而出,挡下武夷教弟子的袭击。

  这一方,芦花江畔,杨侑一招剑式刺往蒋朝雪的胸口──

  蒋朝雪毫不畏惧的微笑以对,却在剑尖欲碰上胸口前一刻,她左肩一个轻轻後挪,右脚朝旁边一跨,柔软似蛇般的腰肢随之弯下,衣裙飘飞,宛若一朵迎风摇曳的红花,灵巧躲过杨侑的剑招。

  待杨侑的剑扑了个空,正欲收敛内力之际,蒋朝雪红裙之下的双脚已划开一道马步,抽出背於身後的那把斩凤刀,刀尖直指着背对芦花江而立的杨侑。

  蒋朝雪甜灿一笑,银铃似的嗓音飘散在风中──

  「芦花江,这儿风景甚美,过去我娘亲经常带我来这儿摘芦苇草,娘亲还会给我编个花环,哄我开心。」

  娘亲?杨侑眸色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娘亲是何人?」

  蒋朝雪兀自笑得眉眼弯弯,笑里却透露出一丝狠戾。

  套着红色刺绣丝履的双脚一蹬,娇小身影腾空跃起,手中的斩凤刀飞舞着,施展了一招在江湖失传已久的驭凤刀式,当下看怔了杨侑。

  杨侑之所以会认出这套失传的刀谱,还是因为教中已仙逝的某位长老,生前曾为他口头讲述过这套刀式。

  只可惜,这套刀谱必须与斩凤刀相辅相成,若是换成寻常的刀,其威力便会大大减半。

  杨侑心中惊诧之余,蒋朝雪已挥舞着手中的斩凤刀,再次直冲着他而来。

  正当他欲闪身躲开时,怎料,蒋朝雪的身段竟是无比柔软,她一个侧身旋转,手中那把红柄斩凤刀,好似一条灵活的蛇儿,就这麽直挺挺的刺中他。

  杨侑心中一紧,立即抬起手中的飞麟剑挡住。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蒋朝雪手里的斩凤刀就这麽直挺挺地刺进他的左肩!

  此时此刻,两人靠得极近,近到杨侑能感受蒋朝雪的呼息吐纳──那分明是有着深厚内力之人方有的吐纳!

  更甚者,两人靠得如此之近,近到杨侑能清楚瞧见蒋朝雪脸上的酒窝,以及她一双灵秀有神的美眸。

  杨侑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蒋朝雪,而後他忽尔牵动薄唇,微微一笑。

  翩翩玄衣少年,眉眼间凝着一束自负不羁,笑容更是俊朗如斯,彷佛一道温润春风吹拂过眼前,忒是教人心旷神怡。

  蒋朝雪竟是一时看失了神,更没料想到,就在她微微走神的这一刹那,杨侑已将飞麟剑刺入她的侧腹。

  「你!」

  疼痛自血红伤处蔓延开来,蒋朝雪神色丕变,秀美可人的小脸转为大怒,遂又加重手劲,将砍在杨侑左肩处的斩凤刀刺得更深一些。

  杨侑不甘示弱,同样加重力道,飞麟剑刺穿了她纤瘦的侧腹,须臾,鲜血自剑尖滴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味儿。

  蒋朝雪欲推开杨侑,却怎麽也拔不去刺穿她侧腹的飞麟剑。

  杨侑笑道:「蒋教主,你已经中了我的飞麟剑,莫要再白费力气。」

  「杨侑,你这个王八羔子!」

  嘴上痛斥着,蒋朝雪作势欲拔起陷在杨侑肩上的斩凤刀,打算一举卸了他持剑的那只手臂。

  却不想,杨侑先一步洞悉了她的想法,毫无预警地张开双臂将她圈抱入怀。

  蒋朝雪浑身一僵,正欲挣扎脱离杨侑的怀抱,他的脚步已直直往後退。

  惊觉他的意图,蒋朝雪水眸微瞠,提嗓斥骂,「杨侑,你疯了不成?!你自个儿想死,那便尽管去死,我可还不想死!」

  杨侑嘴角一挑,目光凛凛的笑道:「我今日若真要死,也得捎上蒋教主一块儿,如此一来,黄泉路上有如斯美人作伴,我又岂会孤单?」

  蒋朝雪心下暗颤,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偏偏那双环抱住她腰间的手臂,彷佛一条缠死的铁链枷锁,任凭她如何施加内力,就是摆脱不了。

  「你这王八羔子──」

  这声娇吼未竟,遭杨侑紧紧缠抱住的蒋朝雪,就这麽随着杨侑的频频後退,双双坠落芦花江。

  「教主!」

  跌入冰冷的江河之前,依稀尚能听见武夷教弟子惊慌失措的喊叫。

  飞溅起层层水花的江面之下,蒋朝雪与杨侑持续在缠斗。

  她不肯松开握住刀柄的手,只能用另一只手朝着杨侑的胸口施力拍去。

  杨侑中了她一掌,张嘴吐出一口腥红,鲜血飞快与江水相融,血丝飘散过她的眼际。

  尽管如此,杨侑的双手仍然死死缠抱住她娇小的身子,怎麽也不肯松放。

  随後,杨侑已从她的侧腹拔出飞麟剑,狠戾地冲着她的左胸刺去──

  须臾间,鲜血蔓延开来,一瞬便染红了江水。

  临死之际,蒋朝雪瞪大了那双灵秀眸子,终是松开了她长年不离身的斩凤刀,并且以仅剩的几分余力,拿出她最後的内功,朝着杨侑的胸口拍去──

  丧失心神之前,蒋朝雪瞥见杨侑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她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目,任由剧痛难耐的身子不断下坠,沉入江底,沦为江中鱼虾的飨餐。

  1-2

  ……何人在吟诵古怪的符文?

  随着平缓而规律的吟诵声,蒋朝雪徐缓睁开眸子,意识方苏醒,她即刻陷入备战姿态,纤手探至腰带──

  她的腰带内边藏有一把软剑,尽管不算锋锐,可是以她的内力功底,要想用这把软剑杀人,自然是易如反掌。

  「予昭,你可终於醒了!」

  妇人的声嗓甚近,蒋朝雪心中一凛,纤手探向腰带的同时,屈起一膝,折腰坐起。

  可当她来回摸索着腰间,赫然发觉她腰带下的软剑已不见踪影,身上这袭绣有撒花粉色锦袄与黛绿百褶罗裙的装束,压根儿不是她惯穿的俐落红衫。

  不好,她遭人暗算了!

  这般念头方起,顶上忽尔探来一只颤巍巍的手,防心极重的蒋朝雪即刻伸出手,一把攫住那只欲触碰她发顶的手。

  与此同时,她飞快扬起水眸,瞪着立在红木拔步床边的美妇人。

  迎上她寒戾无情的目光,那名容貌甚美的妇人登时大震,嘴唇不住发颤,泪水直掉。

  「昭儿,你……你这是怎麽了?难不成,你真是不愿嫁入叡王府,方会想不开寻死?」

  听见美妇人抽抽噎噎的说着话,蒋朝雪不由得微蹙黛眉,眼底那抹寒芒依然冷冽,未曾减去半分。

  「这位大娘,你说什麽胡话呢?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闻言,哭得梨花带泪的美妇人惊诧一顿,眼瞅着屈膝坐在榻里的水灵人儿,一脸古怪的冷静与沉着,丝毫不像是在同自己置气,抑或是伪装,美妇人当下慌了。

  「昭儿,你……你不认得娘亲了?」

  蒋朝雪先是微怔,随後嗤笑一声,「大娘,你瞎扯什麽呢?我娘亲仍在人世,可不是长你这模样,我若是连自个儿的娘亲生得什麽模样都不晓得,岂不是白活一遭?」

  美妇人傻了,只因她从未见过自幼性子胆怯,无论同什麽人说话总是唯唯诺诺的女儿,说起话来如此飒爽利索。

  美妇人正欲开口问明白,蓦地,「嘎咿」一声,房门被推开,一名穿戴得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一票嬷嬷婆子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进了寝房。

  见此景,美妇人忙不迭地合袖跪地,嗓音明显发着抖,惊惧不安的朝着那名贵妇人请安。

  「贱妾王氏见过魏夫人,给国公夫人请安。」

  被尊称为魏夫人的贵妇人,容貌亦不俗,只是比之这位胆小的王氏,逊色了几分……蒋朝雪边估量着眼前的情势,边在心底直犯嘀咕。

  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不是应该葬身芦花江吗?这些人都是些什麽人?怎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将她从江底捞上来?

  且慢。

  蒋朝雪一滞,随即扯开腰带,毫不在乎一众闲杂人等在场,就这麽大大方方的脱去粉色锦袄,再撩起抹胸的下缘,仔细端详起自己的腰腹。

  只见她腰腹间的肌肤,一片无瑕细嫩,甭说是伤口了,就连半道伤疤亦看不见。

  她不是中了杨侑那两剑吗?为何此时她身上一切完好,彷佛从来不曾受过伤……

  蒋朝雪的动作十分俐落乾脆,兀自沉浸在冥思之中,未曾留心魏夫人已来到她的锦榻前。

  魏夫人精心描绘的两道眉紧紧皱起,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忿然指向蒋朝雪。

  「颜予昭,你这是什麽德性?!这麽多双眼睛在盯着,你竟然能如此视若无睹的更衣,你可真是不知羞耻!」

  尽管蒋朝雪身上仅着一件绣有粉莲的雪白抹胸,可她没有一丝扭捏害臊,只是冷冷抬起小脸,面无表情的反过来上下打量着魏夫人。

  未曾见过颜予昭如此神态的魏夫人,一时之间竟是看傻了。

  「这位夫人,你方才喊我什麽?我没听真切,你且再喊一次。」

  蒋朝雪微微眯起一双灵秀大眼,扬起一抹甜笑,语气却是教人心颤的森寒。

  魏夫人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住,好片刻才缓过神,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目。

  「颜予昭,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敢这般同我说话?!」

  面对魏夫人的厉声责难,蒋朝雪置若罔闻,只是一脸玩味琢磨着「颜予昭」这个名字。

  随後,无视在场众人的错愕瞪视,蒋朝雪兀自穿上锦袄,一双白皙小巧的裸足,踩在略微冰凉的白石地砖上。

  她先是环视房内一圈,最终来到雕凿着如意纹饰的妆镜前,透过那一面铜镜仔细端详起自己的容貌。

  倒映於镜中的那张面孔,确实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蛋……可若是细瞧,却又能察觉某些细微处的不同。

  霍地,蒋朝雪转过身,摸索似的抚过上身,又轻抚过下身的丝绸裙摆,当她意欲施展轻功时,意外惊觉自己竟然使不出来。

  「昭儿,昭儿!你这是给吓傻了不成?这位可是咱们忠国公府的主母呀!你千万不能对夫人无礼!」

  长跪於地的美妇人王氏,一脸焦灼忧心的嚷道。

  蒋朝雪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闲杂人等,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抬起柔软的纤手,於空中轻轻绕转,欲使出一掌内功,却怎麽也使不上力。

  蒋朝雪懵了,一张娇美的脸蛋刹那间刷成死白,她瞪着镜中的自己,顿时有股大难临头的感觉。

  「颜予昭,我在同你说话,你可有听见?」

  魏夫人这声高昂的斥问,终於成功引来蒋朝雪的侧目。

  她微蹙秀眉,再一次环顾房中的每张脸,短短一瞬便迅速冷静下来。

  看来,她不仅没有死在芦花江,如今不知身在何处,还被某些人误认作是那名唤颜予昭的姑娘。

  但,这实在说不通,为何她身上没有剑伤?

  莫非……莫非她真已死在芦花江,只是借了颜予昭的肉身还魂复生?

  这种离魂巫术,蒋朝雪过去曾听娘亲提及,江湖上确实有高人深谙此术,可如今这些高人多已仙逝,这般厉害了得的离魂术,非是寻常人能自个儿参透,自然而然便逐渐失传。

  「莫非……娘亲能使离魂术?」蒋朝雪恍然大悟的喃喃自语。

  「颜予昭,如今你就要成为叡王府的世子妃,便不把我这个忠国公夫人放在眼底,是不?」

  听见这句尖酸刻薄的质问,蒋朝雪这才终於缓过神,冷冷反问魏夫人,「现今是什麽年份?」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愣。

  1-3

  王氏面色惊惧的出声道:「昭儿,你真把脑子撞坏了不成?如今是盛仁五年呀!」

  蒋朝雪满眼茫然,遂又追问道:「盛仁五年?……现今的皇帝爷又是何人?」

  在场女眷俱是面色丕变,魏夫人铁青着脸怒斥,「颜予昭,你不只把脑子撞坏了,胆子也给撞没了是不?!你是什麽身分?竟然言语冲撞圣上!」

  王氏连忙爬起身,来到蒋朝雪面前,一把将她摁在地上,逼着她屈膝跪地。

  蒋朝雪小脸愤然,一把推开了王氏,眸内迸发腾腾杀气。

  这一幕又是看傻了众人。

  清楚触见女儿眼底的杀意,王氏当下猛打寒颤,傻得更彻底。

  「昭儿……你这是恨上娘亲了?你恨娘亲不护着你,非得让你代替大小姐嫁入叡王府,你才会决心寻死是不?」

  多亏了王氏这席自白,蒋朝雪总算略略明白事情的样貌。

  「昭儿,你得体恤娘亲,娘亲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啊!」王氏哭哭啼啼的一把抱住蒋朝雪。

  魏夫人冷眼旁观,更甚者,毫无一丝同情的说起风凉话,「妹妹,你这是哭啥呢?不知情的人见你这般伤心,恐怕会以为你是在哭丧呢!」

  「如此说来,你口中的大小姐,便是这位魏夫人所出?」蒋朝雪寻回理智,试着厘清这帮人的关系。

  「是啊!你莫不是连这些事也给忘了?」王氏抽抽噎噎的回道。

  魏夫人语气凉薄的道:「我看予昭神智清醒,两眼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是撞傻了脑子,八成是装的吧?难不成,你连自己是忠国公府的庶女也给忘了?」

  忠国公府庶女?

  她长这麽大,从未听说过什麽盛仁五年,还有什麽忠国公,这儿肯定不是她原来所在的江湖与朝代啊……

  蒋朝雪捺下满心的烦乱困惑,不予理会魏夫人那张丑恶嘴脸,兀自问起仍紧紧抱住自己的王氏。

  「王大娘,我问你,如今当朝皇帝可是李氏?」

  王氏不敢置信的出言纠正,「李氏?当今圣上怎会是李氏,李氏王朝已是百年前的事,如今是苏氏一族当朝作主啊!」

  蒋朝雪瞠眸怔忡,「百年之前?这怎麽可能……」

  见女儿这般心神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样,王氏当下哭得更厉害了,她忙不迭地转向魏夫人,磕头哀求道:「恳请夫人请大夫过来为昭儿医治,昭儿这是把自个儿给撞傻了呀!」

  魏夫人拂了拂锦袖,撇嘴冷笑道:「她若是傻了更好,明儿个出嫁便不必寻死寻活,只管坐在轿子里,乖乖让下人抬进叡王府。」

  话音方落,房外霍地传来守门婢女惊慌失措的禀报声──

  「启禀夫人,叡王府那头来了人,说是听闻了予昭小姐撞柱寻死的事,便亲自上门来确认。」

  撞柱寻死?

  蒋朝雪小脸狐疑的抬起纤手,抚了抚前额,果真摸着了一个肿包。

  这一摸,奇异的疼痛感迅即蔓延开来,她当下不由得一愣,似是许久不曾有过这样深刻的疼痛感。

  她三岁习武,五岁练功,六岁积累内力,甫满七岁那一年,便得学着握住沉甸甸的斩凤刀,即便她是天生的习武奇才,可面对娘亲狠戾的磨练,她几乎是把流血受伤当作吃补。

  更甚者,她为了习得娘亲手中握有的那些独门武谱、拳谱,经常练得连腰都挺不直,有时起身下榻还得用爬的。

  ……千算万算,她没料过自己竟然会毁在杨侑的手上,这口气教她怎忍得下!

  眼下,她已然丧失了所有武功,成了这个娇弱无依的忠国公庶女,她该如何是好?

  蒋朝雪心思纷乱,自顾自的站起身,在妆镜前的绣墩落坐,望着铜镜中的那张美丽小脸,一刹那竟是觉着万分陌生。

  没了武功,没了内力,没了斩凤刀,她该如何活下去?

  蒋朝雪沉浸在冥思中,未曾发觉房中的众人已然乱成一锅粥。

  魏夫人冷着张脸发号施令,「快把她收拾乾净了,随後把人带来正厅。」

  「是。」房中女眷不敢怠慢,立即跪身领命。

  号令完毕後,魏夫人遂领着两名贴身嬷嬷离去。

  魏夫人前脚刚走,一票嬷嬷丫鬟们即刻上前围近蒋朝雪。

  正当她们准备上前动手之际,却见蒋朝雪美眸冷冷一瞟,眼底浮动着慑人的杀气。

  目睹此景,过去不把这位庶出二小姐放在眼底的女眷们,登时全看傻了。

  「谁敢碰我,我便卸了那人的手!」

  闻言,众人面色吓得发白,齐刷刷的往後退了一大步。

  还是王氏不怕死的靠上前,哭哭啼啼的央求道:「昭儿,你莫要再这般,叡王府的人来了,咱们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蒋朝雪端坐在绣墩上,娇秀可人的笑问,「叡王府又是个什麽东西?怎生得罪不起?」

  这娇媚中带着一丝威胁的言行举止,又教众人看得直发懵。

  这──这真是忠国公府那个唯唯诺诺的二小姐?怕是任何一位熟知颜予昭的人看见她这模样,都要认不得了。

  王氏生怕她口无遮拦,恐会得罪了叡王府,急巴巴的张嘴道:「叡王可是当今圣上的嫡系堂兄啊!叡王更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还是治朝内阁的辅臣,叡王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话方说完,外边忽又传来奴仆的催促声──

  「王夫人,叡王世子爷亲自上门来确认二小姐的伤势,您可快些让二小姐出来见一见叡王世子爷。」

  「叡王世子?」蒋朝雪甚觉可笑的嗤了一声。「怎麽?原来我要嫁的人不是叡王,而是叡王世子?」

  「昭儿,你究竟是怎麽了?」王氏急得又哭出来。

  一旁有位年岁较长的老嬷嬷冷不防地开口道:「二小姐莫不是中邪了?」

  蒋朝雪一顿,水眸流转,瞥了那位老嬷嬷一眼,随後她朱唇上扬,娇声娇气的道:「我若是真中了邪,便把整座忠国公府给灭了,你说好不?」

  老嬷嬷被她杀气尽现的眼神震住,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抖了好几下。

  外边又有奴仆上气不接下气的高声通传──

  「王姨娘,您可赶紧把二小姐拾掇乾净了,叡王世子爷正准备上拂星阁探望二小姐。」

  果不其然,奴仆这一声喳呼方落,外边的院子便传来魏夫人及其他人的巴结声。

  房内的众人陡然变了脸色,七手八脚的上前欲为蒋朝雪梳头更衣。

  岂料,蒋朝雪顺手抓起一把珠钗,划破了几个嬷嬷婆子的脸。

  须臾,惨叫声四起。

  与此同时,房外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里边发生了何事?为何有人叫得如此凄厉?」

  蒋朝雪浑身一僵,水眸随之圆瞠,握住珠钗的柔荑越发收紧,紧得几欲颤抖。

  ──这嗓子!不会错的,她纵是做了鬼也不会忘记此人的嗓音!

  「二小姐!」

  在房中女眷们的惨叫与尖叫声中,蒋朝雪一手紧握珠簪,一手抄起妆台上的另一把金簪,赤着一双雪白裸足,奔出了闺房。

  1-4

  拂星阁的院落里,粉白相间的木芙蓉开得正盛,四处飘散着粉色桃瓣,一侧花木扶疏的园子里,开落明艳的茶梅,暗香浮动。

  蒋朝雪抬起一只裸足狠狠踹开房门,秀颜因愤怒而红艳似火,她无预警的一现身,庭院里的一行人齐目望来。

  蒋朝雪伫立在廊阶上,瞪大水眸,总算看清被众人簇拥的那抹身影──

  男子容貌俊丽似皓玉,身形高大且修长,此时身着一袭藏青色绣墨竹与紫莲的锦衫,顶上乌云似的浓黑长发,以一支温润的青玉簪插成髻。

  当男子迎上她冰冷的打量时,竟是微眯起那双上挑的深邃黑眸,嘴角亦扬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蒋朝雪顿时如遭雷击。

  眼前的男子分明是与她一同坠江的杨侑!

  思绪一起,顾不上院落里一众旁人在场,蒋朝雪小碎步奔近,举起手中的珠钗便要刺向那名男子。

  岂料,一旁的贴身护卫即刻出手拦下了蒋朝雪。

  蒋朝雪虽是内力全失,可早已深深烙印於心、於骨子里的武学招式,自然不可能会忘,护卫一出手,她便以一招变幻莫测的拳法化解。

  这一幕看傻了院落里的众人。

  那名护卫当下亦愣住,当他回过神来,蒋朝雪已将簪子插上他的肩头。

  下一瞬,鲜血的气味儿蔓延开来。

  「血!」素来见不得血的魏夫人尖叫一声,晕倒在嬷嬷的怀里。

  「颜予昭,你这是要造反不成?!」魏夫人身旁的忠国公颜鸿铁青着脸,气急败坏的出声责怪。

  混乱之中,始终微笑旁观的叡王世子蓦然扬嗓──

  「郭斌,停下。」

  听见自家主子这声命令,本欲出拳反击的青衣护卫连忙收手。

  蒋朝雪眯起水眸,细细端详起眼前的叡王世子。

  两人隔着气急败坏的颜鸿,静静对视片刻,叡王世子方开口言道──

  「这位想必就是忠国公府的颜二小姐吧?」

  颜鸿力持镇定的解释道:「贤侄,你可别被昭儿吓到,她平时不是这个模样……」

  蒋朝雪扬起一抹甜笑,眼神却是满溢着杀气。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麽忠国公府的颜二小姐,我是武夷教教主蒋朝雪。你又是谁?常阳教大弟子杨侑?」

  一身矜贵装束的叡王世子只是笑了笑,「听闻颜二小姐前两日撞柱寻死,只因不愿嫁入叡王府,如今一见,我才明白,原来二小姐不是寻死,而是有疯病。」

  「我看你才是疯了!」

  蒋朝雪娇斥一声,百褶罗裙下的一双小巧裸足迈动,冲着叡王世子奔去,并且高举手中的珠钗,瞄准了他的颈侧便要狠狠戳去。

  却见叡王世子脚步轻挪,一手扣住蒋朝雪纤瘦的腰肢,一手截住她手中尖锐的珠钗,轻而易举化解了她的突袭。

  见状,颜鸿险些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他厉嗓吆喝着自家奴仆,让奴仆前去阻止蒋朝雪。

  一阵混乱之中,叡王世子收紧环在蒋朝雪腰上的大手,逼得她只能贴近他宽大的胸膛。

  蒋朝雪几番挣扎,察觉对方的内力极强,对比眼下丧失所有武学根基的她,他只消动动几根指头,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击倒。

  意识到这一点,蒋朝雪面色惨白,水眸盈满了不甘与愤恨,犹如困兽之斗一般,越发死命的挣扎。

  叡王世子一双烁亮的黑眸直盯着她,朱红的薄唇一扬,似笑非笑,却是用着仅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同她悄声低语──

  「蒋朝雪,真的是你?看来,我们俩的缘分还没死绝,竟然一同借屍复生了。」

  蒋朝雪一窒,刹那之间已然忘了挣扎,就这麽僵直的瞪着那张俊脸。

  叡王世子──杨侑复又笑了笑,低声道:「你可别胡来,眼下你不是蒋朝雪,而我也不是杨侑,当下之急是先弄清楚我俩为何会变成这般,而不是杀个你死我活。」

  闻此言,蒋朝雪满腹的愤慨方缓过来,她只是睁着一双雪亮的眸子,极其不悦的瞪着杨侑。

  「杨侑,真的是你……没想到我们竟然没死,还一起离魂了。」

  「离魂?」杨侑眉心微拧,眼底升起几分警戒,问道:「莫非我们会变成这样子,是你动的手脚?」

  蒋朝雪冷笑一声,否认道:「这怎麽可能?那当时,你一剑命中我的要害,我怕是都要断气了,又随你一起沉到江底,哪来的气力动手脚?」

  杨侑将信半疑的凝视着她,直至一旁的青衣护卫难忍担忧,上前欲动手拉开蒋朝雪,他方松开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

  蒋朝雪的身子实在过於娇小,方才遭他那样抱起,双足竟是腾了空,此刻他一歇手,她一双雪白裸足踩在布满落花瓣的青石板上,无意间踢起一地的花泥与花屑。

  蓦然风起,一地的落英花瓣,顺着蒋朝雪身子绕圈飞舞。

  杨侑一时看怔了眼,好片刻收不回心神。

  蒋朝雪却只是抬起一双白嫩柔荑,拂去脸上与发上的花瓣,眸光依旧冷冷的瞪着杨侑。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她微眯美眸,彷佛起誓一般的低喃。

  杨侑闻声倒也不怒,只是微微一笑,「方才我看你已无往日的内力,看来你一身绝顶的武学,在这儿并不管用,是不?」

  被他戳中痛处,蒋朝雪秀颜绷紧,眸内那抹恨色更浓。

  见她一脸吃瘪的神态,杨侑复又一笑,「咱们在这儿,身分天差地远,你又失了武功,我倒要瞧瞧,你能拿什麽来杀我。」

  蒋朝雪不以为然的甜灿一笑,指了指一旁青衣护卫肩上的簪子,嗓音娇软的道:「即便我丧失了武学,可光凭一根簪子,我便能杀了你。」

  除去杨侑以外,没有人听得懂他们在说些什麽,颜鸿只听见自家庶女竟然夸口要杀了叡王世子,当下更是怒不可遏。

  「把二小姐带回去!」颜鸿命令着家仆。

  蒋朝雪自然不可能乖乖听从,只见她眸光流转,眼底又起杀意。

  洞悉她眼中欲大闹一场的意绪,杨侑不假思索的向颜鸿提出要求,「国公大人,我见颜二小姐伤势甚重,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先让我将颜二小姐带回叡王府,由我亲自照看,二小姐的伤方会好得快些。」

  颜鸿愣了下才会意过来,即刻喜出望外的颔首,「既然贤侄愿意先把昭儿迎回叡王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蒋朝雪嗤之以鼻的反驳道:「谁说我愿意随他回叡王府?本姑娘才不干!」

  语毕,晃动着一头乌亮青丝的娇小人影背过身,欲折返原来的寝房。

  霍地,一双强壮的手臂自後方环上她的腰肢,再一次将她腾空抱起。

  蒋朝雪错愕之余,不由得撇过秀颜,凝目瞪着将她扛抱起身的杨侑。

  杨侑目光严峻的问道:「方才你房中怎会有那般凄惨的叫声?怕不是你又伤了什麽无辜的人?」

  蒋朝雪撇唇一笑,「我不过是拿钗子划花了两个嬷嬷的脸,是她们俩在惨叫呢。」

  果然。杨侑一脸极不苟同的皱紧墨眉。

  蒋朝雪嘲笑道:「怎麽,如今你已不是常阳教弟子,还想着要怎麽阻止我杀人吗?」

  杨侑抿紧两片朱红薄唇,将她往肩上一扛,沉嗓道:「不管我成了什麽模样,教中长老与师尊曾经再三告诫过我,无论发生何事,即便是我会死,都得阻止你继续滥杀无辜。」

  「杨侑,你放我下来!」

  蒋朝雪被放倒在他硬邦邦的肩头上,如瀑青丝散落而下,她眼前一黑,竟是有些晕眩。

  她心下愤然,更恨这具身子的娇弱无力。她忙抡起一双粉拳,死命敲打着他挺拔宽阔的後背。

  杨侑嘴角一挑,笑道:「你喊错了,你应该喊我苏宥澄才是。」

  「王八羔子,快把我放下来──」

  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净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颜鸿生怕得罪了叡王世子,老脸有些挂不住的训斥道:「颜予昭,是谁教会你说这些浑话?你莫要再对叡王世子不敬!」

  大手抱紧挂在肩上的娇小人儿,杨侑不疾不徐的朝着颜鸿有礼一笑。

  「国公大人且放心,在我看来,颜二小姐不过是孩子心性,无伤大雅。」

  笑嗓一落,杨侑抱着蒋朝雪便离开了忠国公府的後宅。

  看着「苏宥澄」离去的背影,颜鸿不禁有些发愣。

  众所周知,叡王府与忠国公府是朝中出了名的死对头,祖上有两代誓死不相往来,若非忠国公府传至他手里,家族声名逐渐式微,连带地越发不受圣上看重,他又怎会舍下祖宗的颜面,主动打破近百年的僵局,与叡王府重新交好?

  更甚者,为了弭平两族多年来的诸多仇恨,他夸口愿将族女嫁入叡王府,让颜氏女为苏氏诞下子嗣,如此一来,两家从此血浓於水,一泯百年仇怨。

  为了信守承诺,颜鸿只得将後宅最不被待见的庶女抬出来,反正一样是他所出,嫡庶又有什麽分别?

  岂料,过去在府中性子唯唯诺诺,胆怯懦弱的颜予昭,在得知近日来,她之所以被颜家人百般善待娇宠,目的只是为了将她嫁入叡王府,成为消除两族恩怨的一颗棋,她竟趁着下人分神之际,撞柱寻死!

  幸亏这丫头性格着实软弱,即便是撞柱也不敢撞得太猛烈,仅仅只是把自己撞晕了两日两夜……

  却不想,她醒来之後,竟好似换了个人,与从前胆小如鼠的样子大相迳庭。

  片刻过後,管事风风火火的奔入後宅,结结巴巴的禀告道:「大人,世子爷把二小姐扛上马车了……这、这这这是怎麽回事?!」

  颜鸿扶住阵阵抽痛的额,遂又摇了摇头,叹道:「随他们去吧,反正这亲事本就是结定了。」

  「那……二小姐当真要随世子爷回叡王府?」管事小心翼翼的问道。

  颜鸿目光闪烁,若有所思,面上却没有太多喜怒的道:「世子既然愿意照料予昭,便随他吧。」

  管事心下虽是觉着古怪,自然也不敢多问,连忙合袖躬身,尾随主子一并离开近日来甚多纷乱的後宅。

  1-5

  忠国公府大门那一头──

  郭斌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家主子,只见苏宥澄将肩上的娇小人儿抛到马背上,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颜二小姐,原以为她会被此举吓哭,抑或是自马背上摔落。

  出乎意料之外,颜二小姐竟是撩起罗裙,姿势豪迈地跨坐在马背上,更甚者,她脚上未着鞋履,一双光裸的雪足甚是醒目。

  只见她双手抓紧缰绳,一脸高傲地扬起尖下巴,明明是未出阁的名门淑女,却有着媚视烟行的神态。

  最教郭斌惊掉下巴的还在後头──

  颜二小姐竟然主动扯了扯缰绳,兀自骑走了叡王世子爷的坐骑。

  只见她别过漾着甜笑的秀颜,眸光透着坏心眼的促狭,笑睨着被抛在後头的世子爷,夹带着笑声的娇嗓,随後响彻於风中。

  「我的马术可是一等一的好,你追得上我吗?」

  郭斌心下一紧,忙转首望向自家主子。

  他家世子爷素来最没耐性,脾气甚是火爆,前些日子狩猎时意外从马上摔落,醒来後却彷佛换了个人似的,性子脾气全都沉稳不少。

  不仅如此,世子爷自幼便有习武强身的习惯,可毕竟是皇族子弟,身子娇贵得很,顶多只是练练几套拳谱罢了,然而这次坠马过後,世子爷开始卯起来练剑,甚至凭空自创许多前所未闻的剑招。

  「爷,那颜二小姐……」眼看颜予昭兀自骑着马儿远去,郭斌忙开口请示主子。

  岂料,世子爷只是双手盘胸,一派好整以暇的杵在原地静候。

  正当郭斌不解主子的用意时,片刻之後,又见颜予昭骑着马儿掉头回返。

  「吁!」

  她熟练的勒起缰绳,长吁一声,将身下的高大骏马停下来。

  马背上的那张秀颜甚是不悦,还有些古怪的别扭,一双水灵的眸子直瞪着叡王世子。

  「叡王府怎麽走?」蒋朝雪漠然问道。

  杨侑嘴角浅浅一扬,似是在嘲笑她的莽撞,语气有几丝慵懒的笑道:「蒋教主如此神通广大,又何须问我呢?」

  蒋朝雪两颊赧红的斥道:「王八羔子,还不快些带路!」

  杨侑笑道:「你可要弄清楚了,眼下在这儿,我俩并非死敌,而是只能相互扶持的同伴。」

  蒋朝雪小脸一皱,甚是鄙夷的啐道:「我呸!谁跟你是同伴,我告诉你,我蒋朝雪绝不与正派人士同盟,更不会与你这种正人君子打交道。」

  郭斌在一旁听得满心疑窦。

  蒋朝雪?她不是颜二小姐吗?为何世子爷方才还喊了她一声蒋教主?

  顾不上郭斌在场,杨侑蓦然施展轻功跃上马背。

  那抹高大身躯偎靠在她的背後,他一只大手顺势扶住她的腰侧,蒋朝雪莫名感到浑身燥热。

  她撇过秀眸,冷眼望着身後一脸莞尔的杨侑,问道:「你为何对这儿如此熟悉?」

  「约莫半个月前,我以着叡王世子的身分醒来,而你应当才刚醒来吧?」

  「半个月前……」蒋朝雪难掩诧异。

  「我也是费了许多心神,才慢慢弄清楚这一切。」

  蒋朝雪眼泛茫然的脱口道:「我们莫不是中了谁的妖法?」

  「这就得问问你了,你可是江湖第一女魔头,若说你懂得离魂之术,倒也不稀奇。」

  听出他话中的讽刺,蒋朝雪倒是不以为意的笑道:「我的斩凤刀一出,天下无人能敌,而且专杀名门正派,可偏偏我不懂得什麽离魂之术。」

  尽管两人相识不算深,但几番近身接触下来,杨侑看得出来,蒋朝雪的心性狂妄,敢说敢做,且敢做敢当,性子甚为豪爽,我行我素,不似是会说假话的人。

  由此看来,那时已然葬身芦花江的两人,无端成了现下这副模样,应当非是她所为。

  毕竟,她亦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何来这麽大的能耐?

  「你究竟走不走?」蒋朝雪不耐的催促道。

  杨侑缓过神,笑了笑,另一只手臂越过她的身子拉起缰绳,朝着愣在原地的郭斌丢下一句「跟上」,便兀自驾驭着身下骏马,扬长而去。

  郭斌连忙回过神,来不及深入细究这两人的古怪交谈,赶紧翻身上马,一路尾随主子回返叡王府。

  看着前方马术高超的世子爷,郭斌不禁又心生几许纳闷──

  从前世子爷不大爱骑马,出入多是乘坐马车,只因世子爷的马术不算好,否则又怎会在秋猎时不慎坠马?

  古怪的是,按理说世子爷坠马之後应当会抗拒骑马,可他非但不怕,反而马术变得出奇的好。

  莫非,这一摔反而把世子爷的真正能耐给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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