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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贪财小王妃》作者:米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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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3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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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2-12-17 09:48 编辑



【书  名】贪财小王妃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米恩
【出版日期】2021年03月03日
【内容简介】
  
上辈子他被逼无奈,与她错过一生,
这辈子他缜密布局,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帝位,与她共享荣华!


身为尚书之女,上官流烟的兴趣与众家千金格外不同,
因缘际会习得赌术的她,时不时就会女扮男装前往赌坊,赢钱赢得爽歪歪,
没想到自己也有栽跟头的一天,识破她身分的还是前世辜负她的君楚漓!
想当年她救了这浑蛋一命,对他殷勤照顾,百般关注,
谁料堂堂楚王世子隐瞒身分假装无家可归,欺骗她的同情心就罢了,
明知她与姊姊向来不对盘,最后居然还求娶她姊姊!
而今把柄落到他手上,这厮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万两封口费,
她还没想好如何处理,却听闻他上门下聘,而这次的对象竟是她……   

【链  接】https://www.txt520.net/thread-130606-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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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3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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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赌神驾到

  夜,挟着凉爽的微风,吹过滴着露珠的高粱叶,拂过高大笔直的白杨树,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子夜时分,万江城内一片静悄悄,夜阑人静,万物都进入梦乡,唯有一处灯火通明、红灯高挂,丝竹声与招呼声遥相呼应,煞是热闹。

  那是万江城的朱雀大道。

  万江城乃楚曰国的首都,共有四条主要支道,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

  青龙大道为皇城所在,居住于此的大多是达官贵族,除却这些高贵的府邸以外,便是些官夫人们的嫁妆铺子,这些商铺所卖之物愣是比其他地方贵上几分,精致度自然是高端细腻。

  除此之外,楚曰国文武并济,青龙大道上多是学院,文武皆设,国内最为有名望的白鹿书院也在此处。

  能进白鹿书院就读的学子多出身望族,是族内属一属二的佼佼者,从白鹿书院出来的学生几乎都是未来的朝廷官员,更别提有多少翰林学士,又有多少入了阁,因此学子们皆以进入白鹿书院为目标。

  总体而言,青龙大道的宅子可说是整个楚曰国最矜贵的。

  而白虎大道也是一繁荣之处,多是商铺、酒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为楚曰国外来客最多之处。

  白虎大道除了在商业上发达之外,还有座极为出名的寺庙——清水寺。

  清水寺里供奉的不是神明,而是楚曰国的开国之祖崇高帝。

  据说百年前的楚曰国不过是个村落,常年受边城蛮国的鞑子侵扰,生活苦不堪言,却从未有人想过将鞑子给打回去,直到崇高帝崛起。

  崇高帝乃平民之子,却天生聪颖、力大无穷,因不堪长年遭受鞑子侵门踏户,号召众人对抗鞑子,本是为捍卫家园,谁知这一路打过去,竟打出了一大片的疆土,将鞑子给赶回了草原,成了楚曰国的开国帝王。

  若不是有崇高帝,楚曰国恐怕仍是那残破的村落,根本不会是如今这安乐繁荣的模样,百姓们感念崇高帝的好,故盖了清水寺,一方面让崇高帝死后也能收到百姓们的香火,一方面更是乞求家园平安。

  与青龙大道及白虎大道这两个繁盛之处相较,玄武大道便普通多了,此处是一些中低阶层百姓的住所,没有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的府邸,也没有门面奢华的店铺,却有着纯朴的风气,街景虽然平凡,却是最能呈现如今和乐安逸的景象。

  最后一处便是朱雀大道了,这里可说是楚曰国的销金窟,街上满是青楼、伶人馆和赌坊,白日犹如死街一般,到了夜晚,那送往迎来的嘻笑声,可是能持续整整一夜呢!

  今儿个朱雀大道依旧热闹非凡,甚至比往常更加的喧哗闹腾,原来是有一间赌坊新开张,搞了个噱头。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儿个是咱们聚财赌坊新开张,但凡光顾的客人,本赌坊都将送上一两银子当作赌金,除此之外,今日在本赌坊赢得最多银两的客人,更能额外获得一万两的白银,各位客倌可千万别错过这大好机会……」

  听见这话,本来只是路过的看客莫不双眼放亮。

  一两银子当本金?若是他们能以这一两银子赢钱,那岂不是无本生意?

  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不少,一时之间,聚财赌坊的大门外挤满了长长的排队人潮。

  聚财赌坊不仅会招揽生意,赌坊内的设置更是华丽奢靡、觥筹交错,一楼专门接待普通百姓,二楼则是为了世家子弟而设,三楼是独立包间。每上一层,赌资就更高,三楼甚至还有赌妓相伴,可说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窟。

  赌坊内的桌子皆是楠木所制,漆红的柱子刻着各色财宝,四周轻纱漫漫。

  坊内有护卫四下巡逻,一个个身强体壮,面无表情,一看便知这赌坊的靠山有一定的实力。

  坊外大排长龙,坊内更是人满为患,其中以一楼一桌赌大小的赌桌最是热闹,几乎大半的人聚集于此,目不转睛的看着骰盅,等着庄家开盅。

  那庄家被近百双眼睛这么盯着,背脊冷汗直流,忍不住朝三楼一处包间望去,见包间里头依旧没有动静,只能咬着牙开盅。

  这盅一开,四周突然一阵寂静,就连开盅的庄家都瞪大了眼,好半晌才颤着声报色子,「开、开!四、四、四——豹、豹子全红!」

  这报色犹如平地一声雷,轰地一声引起了暴动。

  「哇!豹子的赔率是一比二十四倍,全红是一比五十倍,这小公子押了多少银子?」一名赌客扳着手指算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另一名同样瞠目结舌的赌客显然算学不错,张口便道:「那位小公子一共押了三千多两,若照这赔率去算,这一局庄家该赔……该赔二、二十二万两……」

  这数字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二十多万两!那位小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打进赌场便未曾赌输过,单单是掷色子便连赢了二十九场,用的还是赌坊送的一两银子当本金,这、这简直神了!」

  众人惊叹,身为被围观的当事者却是十分的镇定。

  只见那身着一身雪白衣袍、面容白净的小公子朝庄家微微一笑,道:「今儿个裴某玩得十分尽兴,劳烦将这些筹码换成二十万的银票,其余零头换成碎银,这些碎银就当是裴某给在座各位的吃红,让诸位也沾沾喜气。」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欢呼。

  这两万两的银子,比起那二十万两虽说只是零头,可赌坊内才多少人?到顶也不过一千多人,这么算一算,一个人可以分到近二十两的银子呢,岂能不欢呼!

  众人高兴之余,有人听出了重点,惊讶的直呼。「姓裴?难不成是近日崛起的裴圣手裴知墨公子?」

  众人蓦地恍然。

  近日出现一名身分成谜的公子,年纪看上去不大,生得无比俊美,总是在子夜时分出现,身旁仅跟着一名小厮,身着雪白衣袍、手执羽扇,逢赌必赢,最重要的是,他使的是正正当当的赌术,而非千术,从未有过败绩,每每赢了银子,皆会将零头分给在场的赌客,自称姓裴,名知墨。

  庄家在听见他的名号时,原本绷紧的背脊顿时松了松。

  原来是这位瘟神!

  这名庄家是聚财赌坊用重金从别处赌坊给挖来的,有着金手指之称,掷色子的功力堪称高段,能从他手上赢钱的赌客少之又少,他本想着今日能替新东家赚上大笔金银,谁知会遇上这位瘟神。

  没人知道裴知墨从何处而来,每间被他光顾过的赌坊都是哭爹喊娘,往往一夜便被赢走二、三十万两的银子。

  然而能开得起赌坊的,谁家没有大靠山?一下输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赌坊的围事还能不动作?

  偏偏这裴瘟神总能前脚拿了银票走人,后脚便消失无影,让众赌坊就是想截胡都截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银子被人给端走。

  万江城里出现这么一号人物,简直是众家赌坊的悲剧,好在这裴瘟神不常出门,少则数月、长则半年才会到朱雀大道上溜一溜,且见好就收,不会让赌坊赔到脱裤子。

  他甚至会把赢来的钱分给在场的赌客,赌客有了钱,自然是继续赌喽!一夜下来,赌坊虽还是亏本,却也比一夜被赢走二十万两来得好,要不照裴瘟神那运道,朱雀大街上哪还有赌坊能够生存?

  庄家知道今日是休想从裴瘟神手上拿回钱财了,想必东家知道这事也不会怪他,于是忙让人换了银票,递给他。「裴公子,这是您的银票。」

  「多谢!」裴知墨得到银票,那双眸子极快的闪过一抹晶亮,优雅的起身,临走前笑着朝大夥道:「裴某祝大夥赢钱,告辞!」

  众人目送他离开后,赌坊再一次喧闹了起来。有了方才那一幕,谁都想成为下一个赢走二十万两的人。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一个时辰后,化名为裴知墨的上官流烟眉开眼笑地揣着满满的银票,熟门熟路的闪过众多追捕她的人,来到一处平凡的屋舍之中。

  这是她去年买下的宅子,一个被抄家的官员的府邸。

  前世买下这府邸的人因要扩建,打算将园子里的假山给打掉,这才发现假山之中竟藏有一条有着百年岁月的冗长地道,地道直通朱雀大道,而出口就在上官府的后头。

  这一世,她抢先买下这个府邸,除了那被抄家的官员一家,再无人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这地道也就成了她的祕密。

  地道的出口就在上官府桃林外一个十分隐蔽之处,虽不知当初建设地道之人为何会把出口设立于此,却是便宜了上官流烟,这也是为何这么多人在找她,却无人抓得到她的原因。

  在确定四下无人后,她轻巧的走出地道,往自家宅邸走去。

  她伸手往墙中的一块突起一扳,下方顿时露出一处小洞,她弯下身就要爬进去。

  「狗洞?」

  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道嗓音吓得上官流烟险些尖叫出声,她蓦地转过身,在看清眼前站着的人后,脸色极差。

  他怎么会在这?

  第一章 重生心念转

  阳春三月,阳光灿烂,万物勃生。

  春雨刚过,花园里的海棠花吐出粉香花蕊,引来蝴蝶蜜蜂于丛间飞舞,其他花儿也渐渐绽放花朵,那五彩缤纷的景色让人瞧着心情愉悦。

  幼嫩的花草顶着一串串水珠,贪婪地吮吸着大地的甘露,高大的白桦树抽出新枝条,一片片娇嫩的小叶芽从枝条里钻出来,那模样就像初生的婴孩,好奇的探索着周围未知的一切。

  屋内,春暖看着自家小姐那「豪放」的睡姿,不禁摇首叹气,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小姐,都日上三竿了,妳还不起床!」

  她是上官家的家生子,自小便跟在上官流烟身旁,是她身旁的一等大丫鬟。

  床榻上呈大字型睡姿的姑娘身子一抖,忙缩成一团,睡眼惺忪的嘟嚷着。「好春暖,快将被子还给我,妳家小姐着实困的很……」

  春暖非但没还,反而恨铁不成钢的训道:「小姐!妳昨晚是不是又带着花开胡闹去了?奴婢早提醒过,妳是上官府的二小姐,身分高贵,如此行事,若是有日败露了该如何?先不提上官家的名声,就说老爷知晓后会如何反应就好,肯定会活生生剥了妳的皮,还有夫人,夫人那个性妳难道不知?若是让她……」

  上官流烟仍赖在榻上不起,捂着双耳,企图阻挡自家大丫鬟的「谆谆教诲」,可惜效果不彰,最后只得妥协。

  「起了!姑娘我起来了。春暖妳口渴不?要不要来壶茶?」识时务者为俊杰,上官流烟麻利的爬起身,讨好的问。

  春暖着实拿这自小服侍到大的小姐没办法,无奈的捧来水盆,侍候她洗漱后才又道:「小姐,妳别怪奴婢啰嗦,奴婢所言句句有理,妳一个姑娘家,在那种时辰出入那样的场合,若是让人给发现了还得了?妳又不缺钱……」

  要说自家小姐的私产,就是万江城里所有闺阁千金的私房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就不明白小姐为何非得出入那些是非之地。

  上官流烟努力张开双眼,坐直身子,让她梳头。「谁会嫌钱多?再说了,赢钱就是我的兴趣,妳说兴趣怎么割舍得了……」

  春暖手上动作一顿,咬牙又说:「小、姐!妳可记得妳是个姑娘家?一个姑娘家什么不喜爱,偏偏喜欢赌,妳觉得这事儿合理吗?」到底哪家的大家闺秀会拿赌博当兴趣的?

  「哪儿不合理了?」一提到自个儿最爱的赌术,上官流烟精神便来。「赌术也是一门技艺,就和琴艺、书法、丹青一样,都是学问。」

  要她说,赌术可比那些没有用的东西强太多太多了。

  「奴婢宁可妳去学学琴棋书画。」春暖忍着与自家小姐辩论的冲动,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奴婢知道妳的心气,总不觉得自个儿比男孩差,可姑娘就是姑娘,姑娘家就该贞静端庄、娴雅温顺,就像大小姐那般,才貌兼备、名声远播,将来才能嫁个好相公,得一个好归宿。妳可知今日上门向大小姐提亲之人有多少?」

  以往只要春暖一提到大小姐,上官流烟便会如斗鸡一般,誓言会待在家中好好当一个能赢过姊姊的大家闺秀,然而这一回却是不同……

  只见上官流烟撇了撇嘴,蓦地拉过自家丫鬟,让她看着眼前的自己。「春暖,妳说说,妳家小姐生得如何?与姊姊相比又是如何?」

  春暖没料到自家小姐会有这番动作,微微一愣后,倒也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那白净秀雅的脸盘。

  上官流烟身段合宜,既不似南方女子那般纤细,也不若北方姑娘那样健美,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采,一双眼睛不大也不小,却是又圆又亮,配上那如瓜子一般的脸盘,倒是恰到好处,小巧的琼鼻、微微上扬的菱唇、高洁的额头……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却也是一名清秀佳人。

  最重要的是上官流烟有着一身赛白雪般晶莹光亮的肌肤,光是那白里透红、如凝脂般细腻的肤质便足以羡煞旁人。

  春暖瞧了半晌,才道:「姑娘生得极好,就是与大小姐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听见这话,上官流烟那眼神很明显写着「妳不诚实」。「春暖,妳这样不行,怎么能因为我是妳主子,妳就这么睁眼说瞎话?」

  就是她听了都觉得心虚的很,更何况是她这个说的人。

  春暖一听急了。「奴婢说的句句是实话,小姐确实生得好看。」

  知道自家丫鬟一心向着自己,上官流烟感动之余仍不忘让她认清事实。「妳家小姐也就在妳们这些丫鬟眼底是好的,外头的传言我又不是没听过,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府里已经有个容貌出众、技艺超群的才女了,我又何必去与她争?」

  她是尚书嫡二女,真正的世家小姐,这样的身分,就算她什么都不会,也足以她挑一户好人家嫁了,只不过前头还有个声名远播的长姊未嫁,目前还未有人看见她罢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迫自己去学那些没兴趣也无用的才艺徒增烦恼?

  再说了,那些琴棋书画她不是不会,曾经她也下过苦心去学习,然而她学得再好也比不上那样样出众的姊姊,不过是换来人们虚伪敷衍的称赞罢了,连自家爹娘都是这德性了,她还敢指望其他人?

  春暖怔了怔,半晌才道:「小姐,妳……妳当真想通了?」

  说起来上官流烟也是可怜,明明生得讨喜可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偏偏有一个生得艳冠群芳、同她一般聪颖的姊姊。

  上官倾夏比上官流烟大一岁,在六岁那年在太后寿宴上弹了一首〈高山流水〉而名声远扬,这些年更是获得万江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加上她容貌出众,让众人只知上官家有位大小姐,并不知还有二小姐。

  就连上官易与夫人朵琼也是偏疼长女许多,倾力栽培之下,自然忽略了上官流烟这个女儿。

  正因如此,上官流烟很讨厌长姊,加上上官倾夏性子清高目下无尘,看不惯总是争风吃醋的妹妹,两姊妹的感情一贯不好。

  长年下来,两人之间的嫌隙与磨擦越来越多,虽然大多都是上官流烟去找上官倾夏的麻烦,上官倾夏被惹得忍无可忍时才会与她争吵,但几年来也足以让姊妹俩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让上官夫妇十分的头疼。

  要春暖来说,自家二小姐实在不比大小姐差,比琴艺,两人不相上下;比棋艺,两人更是在伯仲之间,更别说自家小姐还有大小姐比不上的优点,那便是过目不忘。

  有这样的优势,上官流烟如何会比上官倾夏差?偏偏就是有一样,那便是她的容貌。

  两姊妹虽说皆出自上官夫人的肚子,上官倾夏却是继承了父母二人所有的优点。

  上官易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如今就是中年,仍是风流倜傥、气度翩翩。而朵琼也是美人一名,明明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瞧着却犹如二十多岁的少女。夫妇俩如此容貌,上官家三名子女的样貌如何会差?尤其以上官倾夏最为出色,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在十二岁便被封为万江城第一美人,可见容貌之出色。

  有着如莹月一般样貌、才情皆出众的姊姊,上官流烟就是生得再好也是比不过,更何况她的容貌确实离美还有段距离,顶多说是可爱清秀。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明明一样是尚书之女、一样有才有德,偏偏一个犹如天上明月、一个宛若衬托明月的浮云,也不怪上官流烟处处针对上官倾夏。

  春暖自幼便陪在上官流烟身旁,最是知晓自家小姐身上的不公,也知她时不时便要与大小姐攀比一番,平时最气的便是有人说她不如上官倾夏,长年来皆是如此,所以今日才会故意拿大小姐来刺激她。

  谁知小姐自从年前有一回染上风寒,昏迷了三日后,醒来竟似变了个人,不仅拾起她本漠不关心的赌术,甚至连遇上能与大小姐相争的机会都说懒了,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竟是相安无事,让她惊讶的同时也十分的不解。

  「自然是想通了。」上官流烟朝她叹了口气,「春暖,小姐告诉妳,这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世事无常,谁能知道明儿个是否还是活得好好的?与其去争那无所谓的名声,倒不如做些会让人愉快之事。」

  她在五岁时认了个师父,那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据说还是什么大人物的入室弟子,偏偏他传授她的却是赌术。

  那时她年纪小,不晓得赌术为何物,却正是好学的年纪,不论是什么她都学,且学得特别的认真。然而随着年纪增长,她才知一个姑娘家学赌术压根毫无用武之地,反而还会让人给看轻了去,因此她从不在人家面前施展,直到……

  想起自己上一世竟落得一个悲惨的死法,上官流烟打了个寒颤。

  她不愿多想那些往事,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自是不愿再过以往的生活,如今的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赚钱便是她唯一的兴趣。

  名声、容貌、家世、才情,皆比不上银子来得可爱又可靠。

  最重要的是,若是她真避不开前世的祸事,她还能靠着这笔银子,带着家人逃离楚曰国,所以她打死也不会放弃赌钱。

  春暖一方面开心自家小姐的转变,一方面又担忧她转变过了头,正绞尽脑汁打算说服她别再去外头赌钱时,一道人影极快的冲进了房里。

  「小姐、小姐!大、大事不好了,方才宫里来了人,说、说是要选秀!」花开一边跑着一边喳呼,喘得不得了,可见是一得了消息便赶回来了。

  春暖一听愣了愣,随即拧起眉。「花开,注意妳的言辞,宫里选秀如何是不好?」这丫头迟早被她那口无遮拦的嘴给害死。

  花开被这一训,忙捂住嘴,小声的道:「这儿不是没别人嘛……」

  上官流烟重生后不愿太多人近身侍候,晚上为了出入方便,也不留人守夜,那些二、三等的小丫鬟皆被打发至院外,仅有春暖、花开两个心腹大丫鬟能留在院中。

  「就是没外人,妳也该注意妳的言行举止!」春暖一看见花开就来气,她一向循规蹈矩,尽责的担起大丫鬟的责任,不厌其烦的规劝小姐,哪怕小姐嫌她啰嗦,她也是照劝不误,而这个花开,她明明交代要看着小姐,花开却与小姐狼狈为奸,时常背着她偷偷溜出府,她如何能不生气?

  花开见她脸色不豫,吐了吐小舌,躲在自家小姐身后,忙道:「小姐,妳可有听见?皇上要选秀了!」

  上官流烟懒洋洋的瞟了她一眼,无所谓的说:「皇上选秀与我何干?横竖被选中的绝不会是妳家小姐我。」

  花开闻言,险些就要点头附和了,好在想起了重点。「不是,重点不是选秀这事儿,重点是老爷为了不让大小姐和小姐妳进宫,打算设宴替妳们俩选夫!」

  这话让原本毫不在意的上官流烟脸色微变,她怎会差点忘了这件事……

  「娘!」

  朵琼正在歇息,听见外头传来女儿的叫唤,这才睁开双眸,看向因奔跑发髻有些松动的上官流烟。「烟儿,何事这么着急?」

  上官流烟一坐定,便直接了当地问:「听说爹爹要设宴替姊姊挑选夫婿?」

  朵琼闻言一怔,随即斥道:「这话是谁说的?是娘瞧着今年的桃花生得极好,打算邀长平长公主来赏花,长公主回了帖,说这等美景岂能只让几人欣赏,便与娘商量,干脆今年将桃花宴办得大一些,多多宴请贵女一同前来参宴。往日咱们府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办桃花宴,什么挑选夫婿,妳别瞎说。」

  上官流烟暗暗撇嘴,相亲宴便是相亲宴,非得拿赏花当名目。

  她可没打算和母亲打官腔,直言道:「娘,女儿已经听说了,皇上要选妃,这节骨眼办桃花宴能为什么?妳就实话说了吧,是不是要替姊姊相看?」

  被女儿拆穿,朵琼瞪了她一眼,却也干脆的答了。「既然妳都猜到了,娘也不瞒着妳,不只妳姊姊,还有妳,爹和娘可从没想过让妳们入宫为妃。」

  上官家是清贵之家,从未有女儿入宫为妃,她和丈夫也不想开这个先例,然而自家女儿名声太响,就是太后与皇后娘娘都夸赞不已,就算最后没被皇上选中,也可能被许配给皇子当皇子妃,而如今太子未立,女儿若是指给了皇子,岂不是半强迫的逼上官家站队?这结果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

  所以一得到消息,她便写了信给手帕交长平长公主,请对方帮忙出主意。

  长平长公主能有什么主意?她是外嫁之女,如何干涉选秀之事?便回覆她,不想日日烦心,那便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早日替她一双女儿择婿。

  朵琼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姊妹俩也到了适婚之龄,全因他们不舍才没急着让她们出嫁,如今遇上选秀一事,倒是不能再拖。

  于是夫妻俩商量了几日便定下了桃花宴,宴请的全是万江城里名声极显的公子姑娘,替女儿找夫婿的同时,也可以顺道替儿子相看相看,正是一举两得。

  他们打算得极好,上官流烟却是眼角一抽。「娘,妳放心,就女儿这副模样是入不了宫的,你们操心姊姊的婚姻大事便成。」

  开玩笑!她可不想再一次成为他人的笑柄。

  这事正照着前世的轨迹走着,皇上选妃、桃花宴、择婿……而最让她忘不了的便是这场桃花宴。

  那时的她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一睁开双眼便是把自己的时辰排得满满当当,上午读书下午练琴,便是晚上也没闲着,就着昏暗的烛光作画,因此并不知宫中选秀之事,当然也不知这回的桃花宴竟是为了替她们姊妹俩挑婿。

  她只想着要在宴席上压姊姊一头好得到众人的称赞,于是耗费苦心练琴,打算在桃花宴那日拔得头筹,让众人知道她并不比姊姊差。

  谁知那压根就不是普通的赏花宴,她如此作为反成了笑柄,让众人认为她急于表现自己,是与姊姊争夫婿,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又羞又恼,难受了好几日。

  如今想想,前世的自己根本就是脑门被驴子给踢了,成日只想着和姊姊斗气、想吸引爹娘的注意,其他锁事一概不理,明明有颗聪明的脑袋,却总是不愿静下心去思考,活该被人当笑话。

  朵琼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与以往一样,是在嫉妒他们只为大女儿着想才说反话,连忙说:「妳这孩子又在说什么傻话?妳和夏儿都是娘的女儿,娘自然都操心。这事妳别管,只记得宴席那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成了,其余的什么都不必做。」

  上官流烟知道自家娘亲定是误会她的意思,正欲再道,门外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上官流烟,妳又来烦娘做什么?」

  门外走来一名绝美的女子,拧着柳眉看向上官流烟。

  那女子生得极美,身姿纤细,肤如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衬得她的脸庞更加的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就像一朵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她是上官倾夏,名满万江城的第一才女,上官流烟的姊姊。

  上官流烟看着眼前斗了一辈子的姊姊,想起上一世她哭喊着让自己赶紧逃时,心里五味杂陈。

  收起眼角的酸涩,她扬起笑脸。「没烦,我就是来同母亲说说话。」

  看着她的笑脸,上官倾夏非但没松懈,反倒更加戒备,问朵琼。「娘,不论她说什么,妳都别理会她。」

  实在是上官流烟每每来找娘亲都没好事,她就不懂了,她从未与这个妹妹争过什么,为何她要如此仇视自己,甚至闹得爹娘心烦难受。

  朵琼见两姊妹如此不和,心里有些难受,却没打算将择婿一事告诉上官倾夏,只道:「妳妹妹是来问桃花宴的事,妳来得正好,替娘瞧一瞧帖子有没有遗漏之人。」

  上官倾夏虽也不耐这些锁事,却比上官流烟好的多,深怕母亲累着,打三年前便帮忙分担管家之事。

  她虽愿意帮母亲的忙,却不愿与上官流烟待在同一个屋子里,见母亲神情并无异样,似乎上官流烟真没吵闹,才开口道:「女儿等会儿还要练琴,下午再来,娘妳先搁着,待女儿下午过来再整理便成了。」

  朵琼哪里会不懂她的想法,虽然希望她们姊妹和乐,却也知难度不是一般高,只得点头让她离去。

  上官倾夏警告的看了上官流烟一眼,又吩咐母亲身旁侍候的丫鬟,只要屋内一有动静便赶紧通知她,这才放心离开。

  见上官倾夏丝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交代丫鬟,上官流烟除了苦笑之外也别无他法,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造的孽还得自己了结。

  这也是为何她重生月余了却迟迟无法与上官倾夏拉近关系的原因,不管她做什么,姊姊都觉得她有阴谋。

  说到底,就是她前世太过愚蠢了。

  朵琼见小女儿脸色不好,深怕她生气,柔声道:「烟儿,妳别和妳姊姊计较,她那话没什么意思的。」

  「女儿知道。」这都怪她之前太不懂事,不怪上官倾夏这么防着她。

  上官流烟的态度让朵琼很惊讶,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安抚,没想到小女儿的反应竟是出乎她意料,让她更加小心翼翼的问:「烟儿,妳……该不会是气疯了?」

  肯定是了!她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心气高,原本她以为她们两姊妹互相比较、互相激励也不算件坏事,谁知……

  朵琼叹了口气,也怪她与老爷太过偏心,倾夏是他们第一个孩子,难免稀罕了些,又生得伶俐漂亮,让人打从心里疼爱。当然,小女儿也是一样的聪颖娇俏,然而从小到大,不论是弹琴还是吟诗,明明两姊妹都是一样好,他们却总是先夸大女儿,压根就忘了小女儿的存在,等他们发现不妥想扭转时,小女儿的性子已太过偏激,到后来,甚至每每姊妹碰面就会吵成一团。

  为此,她特地将两人的院子隔了老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人除了老祖宗还在时的晨昏定省外,几乎不会碰面。前几年老祖宗归天,她怕两个女儿一见面就吵,干脆免了她们请安,耳根子这才清静许多。

  若是以往这样的情形,小女儿哪可能忍得了?早冲上去吵架了,如今却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动也不动,不是气疯了是什么?

  上官流烟见母亲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笑之余也有些心酸。

  她只想着自己身上的不公,却忘了姊姊有的她也从来不缺。虽说爹娘总是第一个想到姊姊,可也没忘了她,到了后头,他们甚至怕她觉得不公,但凡有四季衣裳、首饰头面,都是头一个送到她的院子里任她挑选,她挑剩的才给姊姊送去。

  然而就算如此,她仍是不知足,总是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母亲,吵得母亲不得安宁,如今想想,她真是不孝。

  上官流烟拉起母亲仍宛如少女一般细致的手,她这一身如凝脂般滑腻的肌肤便是传自于母亲。「娘,妳可还记得女儿曾因风寒昏迷数日?那时女儿作了一个梦,梦中女儿看见自己成日与姊姊斤斤计较,那模样着实难看的很,女儿还梦见娘为了我们俩,时常在半夜流泪伤心……娘,女儿知道自己以前不孝,从今往后再不会如此,所以妳放心,就算你们当真偏袒姊姊几分,女儿也不会再与姊姊争宠了。」

  朵琼自然记得,那次上官流烟病得不轻,昏迷了好几日,醒来后性子确实改了不少,这些日子以来似乎也没听过她们姊妹争吵……如今再见上官流烟眼中认真之色,她眼眶蓦地红了。「烟儿,妳说的可都是真的?」

  她曾在无数个日夜盼着两个女儿相亲相爱,却总是不能如愿,如今小女儿的表白,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个梦。

  「是与不是,母亲日后看着就是。」上官流烟知道说不如做,毕竟她以前当真是太混了,换作是她也不会信,日久见人心,她相信他们迟早会看见她的转变。

  「好、好!妳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了……」朵琼拭了拭眼角的泪,一个劲的拍着她的手。

  上官流烟见母亲情绪稳定了些后,才旧话重提。「娘,女儿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女儿不急,你们只要好好替姊姊挑选夫婿的人选便行了。」

  前世她一心一意想与姊姊争个高下,到后来,甚至连原本不在意的夫婿人选也在意了起来,一心一意想嫁个比姊夫还要身分尊贵的人。

  然而在经历那些事情之后,她才知越是靠近权力的中心便越危险,她怕死,更怕她的家人死,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嫁人,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替上官倾夏挑一个好夫婿,绝不能再让姊姊重蹈覆辙,连带的让上官家万劫不复。

  「妳这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不急也得有个底。妳放心,这事有娘替妳作主,妳乖乖听娘的话就是了。」

  上官流烟很无奈,知道她家娘亲的性子,只好又道:「娘,姊姊性子较冷,看似高傲,其实很是单纯,眼中只有琴与书,对后院里那些事半点不爱,实在不适合与人相争,你们替她相看人家时,千万别挑高门大户,最好是挑些家世简单的殷实人家,就是寒门子弟也不打紧,只要有爹娘和弟弟在,姊姊嫁过去也不会让人给欺悔了去。」

  听见这话,朵琼更惊讶了。自家女儿的性子她自然再清楚不过,只是她没料到小女儿竟会如此替她姊姊着想。

  心中讶异,但她面上不显,而是扳着脸。「妳这丫头知不知羞?竟与娘讨论起妳姊姊的夫家来了,去去去!这事不是妳这小孩子家家该管的,回妳院子玩去!」

  上官流烟知道她不会一次便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可这话却会在她心里扎根。

  目的达成后,她揽着母亲的手臂撒娇了会儿,这才离开。

  今儿个是个明媚的好天气,上官府后院有着一大片的桃花林,桃花盛开于枝头,一阵春风拂来,朵朵桃花像一只只花蝴蝶,搧动着美丽的翅膀,翩翩起舞。那些凋谢的花瓣纷纷落下,像仙女散花,又像粉妆玉砌的世界。

  走进桃林,桃花芬菲烂漫,妩媚鲜丽,如一片片红霞,与垂柳相衬映,形成了桃红柳绿、柳暗花明的春日胜景。

  若说万江城内谁府中有美景,那就只有上官府了。

  早年上官家有位先祖爱花如命,这一大片桃花林便是出自他手,院中只种绯桃与绛桃两个品种,一鲜红一深红,色彩艳丽秀气。

  每年到了花季,上官府便会举办宴会,有时是诗会,有时是茶会,更多的是桃花宴,而今日正是桃花宴举办的日子。

  上官易乃吏部尚书,为人清廉,素有清贵之名,桃李满天下,而他与妻子都是性情极好之人,广结善缘,今儿个受邀者几乎占了朝廷大半的官员家眷。

  「阿琼。」长平长公主君琴繁一进府便找上正忙着接待客人的朵琼。

  朵琼一见她,欣喜的快步上前。「阿繁妳怎么自个儿进来了?门房是怎么回事,竟未唤我去接。」

  两人自幼交好,私下都是以闺名相称。

  「是我不让,妳今儿个是东道主,又宴请这么多宾客,哪里忙得过来?再说这儿我又不是不熟,自个儿进门有何关系?」君琴繁笑盈盈地道。

  「妳说的有理。」朵琼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甚为想念。

  两人寒喧了一会儿,君琴繁才道:「怎就妳和夏儿在接待?烟儿呢?」

  以往这场合,上官流烟可不会落下,总是与上官倾夏争着待客,像是在告知众人,上官府可不止上官倾夏一个女儿。

  外人不知上官姊妹之间的争斗,可身为朵琼的手帕交,君琴繁自然不可能不知,这才会好奇上官流烟的去处。

  说起小女儿,朵琼脸上不似以往那般满是愁容,而是欢喜的说:「烟儿替我张罗宴席去了,今儿个的席面可都是她一手包办的。」

  好友的话让君琴繁很讶异。「那丫头转性了?」往常这般露脸的机会,上官流烟可是争着做呢,今日怎会甘愿落居幕后?

  「可不是……」朵琼笑着将这阵子上官流烟的改变告诉她。

  君琴繁听了啧啧称奇。「若真是如此,妳可就轻松了。」

  她就生了一个女儿,因此特别疼宠,但女儿非但不喜读书,成日就会调皮捣蛋,让她头疼不己。

  曾经她还羡慕朵琼有这么一双出色的女儿,可在知道她们两姊妹之间的糟心事后,却庆幸起自己生了个虽不出色却乖巧听话的女儿。

  「琼姨!」

  刚想着呢,人便到了。

  朵琼看着眼前笑得梨涡满现的小姑娘,欢喜的唤。「哎!咱们心儿许久不见,长高了不少,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玟馨郡主唯心儿笑得更加甜了,「那是,我也觉得我变美了不少。」

  君琴繁白了自家女儿一眼。「妳还真不害臊!」

  她朝母亲吐了吐小舌。「琼姨又不是别人,她夸我肯定是大实话,更何况人人都说我生得像妳,夸我生得美,岂不是也夸了娘?我害臊什么?」

  君琴繁无语的看着自恋的女儿,却不得不一脸认同。

  朵琼被她们母女俩逗得低笑出声,三人聊了一会儿,又有宾客上门,朵琼这才吩咐丫鬟带君琴繁母女入席,而后接待客人去了。

  母女俩走到半路,唯心儿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道:「娘,离开席还有段时间,我能不能找流烟玩去?」

  她方才听见母亲与琼姨的对话,又问了带位的丫鬟,知道上官流烟忙妥事后便不见人影,以自己对她的了解,那丫头定是躲到假山偷懒去了。

  君琴繁朝她挥挥手,「去吧,可别惹事了。」

  「知道了。」她开心的跑开。

  这上官府,唯心儿熟门熟路,不一会儿便找到躲懒的上官流烟。

  「不玩了、不玩了!和小姐妳玩,压根儿就是白送钱……」花开苦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荷包内所剩无几的碎银,心疼的喊着。

  春暖虽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也写得清清楚楚,心疼哪!

  而另一个被抓来凑数的二等小丫鬟更是肉疼不己,一听花开赖皮喊不玩,立马便说:「奴婢出来也有段时辰了,得赶回灶房当差,省得被嬷嬷骂。」

  说罢,一溜烟便跑了,速度快得让上官流烟连喊都来不及。

  溜了一个,上官流烟也不恼,笑嘻嘻的说:「少了个人无妨,咱们来玩色子。」

  叶子牌得四个人,掷色子倒是不必。

  这话一出,春暖还没什么,花开倒是变了脸色。

  两个大丫鬟相比,花开比个性拘谨守礼的春暖活泼不少,也懂得变通,故上官流烟每回溜出府都是带着花开。

  正因如此,花开比春暖知晓好些事,远的不说,就说自家小姐那夜在聚财赌坊赢来的二十万两就好,她哪敢和小姐掷色子?还不让她杀个倾家荡产!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体己恐会化为乌有,花开蹭地站起了身。「哎呀,奴婢、奴婢肚子疼!」

  「肚子疼?」上官流烟挑起眉,「本小姐怎记得妳曾说过妳那肚腹堪称金刚不坏,吃再多食物都伤不了半分?」

  花开闻言理所当然的说:「小姐,奴婢又不是大夫,说的话怎能作准?唉!忍不住了,春暖,妳陪我去一趟,免得我拉得虚脱没人可救。」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春暖便跑。

  瞧瞧,她多有义气呀,自个儿跑还不忘带上夥伴,这份大义连她自己都觉得高尚哪……

  上官流烟抽着眼角,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人,正郁闷着,便听见树旁传来一阵轻笑。

  「妳这赌徒!连自家丫鬟见妳都像见鬼似的,真真是笑死人了……」

  上官流烟回眸一瞧,见是好友,顿时弯起了嘴角。

  她那菱唇软嫩的很,微微扬起,配上那一双晶亮闪烁宛如星子般灿烂的双眸,纵使只是生得清秀,可每每一笑,总会让人看迷了眼。

  唯心儿便是那时常看痴了的其中一人,啧啧两声后来到她面前,轻抬起她的下腭。「究竟是谁说妳生得不如妳大姊姊?我瞧着就可爱的紧,就是个性差了些。」

  上官流烟拍掉她的手,横了她一眼。「谁个性差了?妳这是半斤笑八两。」

  唯心儿嘻嘻一笑,看向她那鼓鼓的荷包,小声的问:「怎样?赢了多少?」

  提起这话题,上官流烟再次眉开眼笑。「不多,妳也知道,那些小丫鬟月钱少的很,我也不好意思赢太多,还得找机会补回去呢。」

  她其实是个十分宽厚的主子,从丫鬟身上赢钱不假,可总会藉机赏她们些首饰银锞子,算起来她们也是不亏。

  她再爱财,也不会没良心到连自家的丫鬟都要剥削。

  「既然如此,妳还玩啥?」唯心儿白她一眼,左手进右手出,岂不是玩心酸?

  「可不就是手痒。」她如今的消遣便是骗骗这些小丫鬟的体己钱。

  「妳平时可不是这样的,真不练琴了?也不同妳大姊姊争了?」身为她的好友,唯心儿可很清楚她的不平。

  两人的母亲是好友,两家的府邸又仅有一墙之隔,唯心儿自小便把上官府当自个儿家,三不五时便上门串门子,只不过她的玩伴不是人人赞誉的上官倾夏,而是一直被人当成小透明的上官流烟。

  两人自幼熟识,唯心儿对她一直想赢过上官倾夏之事十分清楚,对她的勤奋也是佩服的很,可这阵子她却转了性,不再时不时拉着自己听琴,也不再逼自己与她对弈,反而玩起了儿时常玩的赌术,说实话,好友这样的改变,实在……实在是让她太欢喜了!

  她性子本就跳脱,琴棋书画什么的,一碰到她就头疼。

  她这性子与上官倾夏合不来,倒是与上官流烟极合,但那是在她八岁之前的事。那时两人总是一块捣蛋,爬树掏鸟蛋、作弄小丫鬟以及和现在一样——玩赌。

  当然,她们都是偷着玩,若是被爹娘知道,还不被打死?毕竟上官流烟可不是仅仅玩叶子牌这么简单。

  可惜的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上官流烟变了,变得越来越爱与上官倾夏相争,总是拉着她抱怨上官倾夏,她也就渐渐的不爱上门了。

  直到前阵子她接到上官流烟的帖子,邀她过府品茶,她本是不愿,可两人自小的情分仍在,最后还是来了,也好在她来了。

  从前的好友回来了,她自是欢喜,只是她是最清楚上官流烟执念的那个人,实在不相信她说放下就放下。

  「要争什么?」上官流烟坦然道:「除非我换张脸蛋,要不这辈子都争不过,又何必自讨苦吃?还不如和以前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至少开心。」

  这世道现实,人人皆爱颜色,说句白一些的话,就算今日上官倾夏的才情只有她的一半,人人称赞的仍不会是她,她就是那衬着红花的绿叶,可叹前世的她看不清,才会白费大好光阴。

  唯心儿一听,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欣慰。「妳能想通那真是太好了,这么说来,今日的桃花宴也没妳什么事喽?」

  这阵子急着替家中女孩订亲的人家多的是,诗会、茶会一大堆,也因此上官府择婿并不打眼,加上上官府历年皆办桃花宴,就是上头真有意让上官倾夏进宫,却也阻止不了上官家择婿,毕竟古训是不得强迫女子入宫的。

  「当然。」上官流烟一脸不在乎的玩着手上的色子。「主角又不是我,何必去凑热闹?咱们安安分分的吃饭喝茶就是。」说到吃,她眼睛倏地一亮,接着说:「告诉妳,今儿个的席面可是我经的手,特地请了一品飘香的张大厨来坐阵,菜色可丰富了,有八宝鸭、香菇雪耳烩竹虾、翅汤浸什菌、黄扒鱼肚、虎跑素火腿还有鸭掌包、水晶虾饺……」

  唯心儿光听她说前几道菜肴便差点流口水,看看时辰,也该开席了,便一把拉着她。「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两人不仅爱玩也爱吃,手拉着手往桃林而去。

  上官家并非头一回办桃花宴,自是驾轻就熟,宴会进行得十分顺利。

  今日即是相看会,男宾与女宾自是不会分得太远,而是将席面设在了桃林之中,架了暖棚子、烧着银丝炭。虽是春日,仍有些春寒,这炉火还是得烧着,以免冻着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

  宴席中不免俗会有些活动,让那些平素碰不着面的公子姑娘们能够多多了解彼此,有的抚琴、有的吟诗、有的作画、有的对弈……尽情的表现自身长处,由此让各家夫人好好挑一挑未来的女婿媳妇,他日才有底气登门提亲。

  众人津津有味的看着表演,朵琼更是看得专注,将注意力放在近日来上门提亲的几户人家之中。

  「那位就是王御史的独子王忧?瞧着倒是一表人才。」君琴繁不急着将自家女儿嫁出门,宫里选秀也没她什么事,但不妨碍她帮着朵琼一块相看,权当是练习。

  朵琼看着那穿着一身白衣,神情温和、长相儒雅的男子,微微拧眉。「是不错,可妳不觉得他的鼻子有些过高了?」

  「可有?」君琴繁仔细瞧了瞧后,也皱起双眉。「还真有,妳这眼神真厉害,这么远都瞧得出来……五官端正是端正,气度也不差,可这鼻子配上那长相,似乎不太适合……与夏儿站在一块,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可不就是。」朵琼正是这么认为。

  君琴繁有些遗憾,不一会儿便将目光放到另一位观察目标身上。「那户部侍郎的二公子呢?虽说家世差了些,却不是白身,听说今年谋了个职位,就等着五月上任。」

  朵琼望了过去,一双眉又拧了起来。「先不说他谋的是外放的官位,这一任便是三年,就看看他的身高……与我家夏儿几乎一般高,这站在一块岂能看?」

  她还没说将来若是有了孩子,也同他一般高该如何?

  君琴繁这才注意到那周品超的身高,连连摇首。「确实不能看,咱们再瞧瞧吧。这万江城虽大,要找能配上妳家夏儿的人,还真是不多。」

  唯心儿在一旁听见自家娘亲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扯着上官流烟。「妳听听,妳那姊姊被咱俩的娘夸得像天上的仙女似的,竟是谁都配不上,再这么挑下去,我看她也不必嫁了,等着进宫去吧!」

  她虽与上官倾夏不合,却是十分崇拜读书人,尤其是那些能七步成诗、出口成章的才子,她更是欣赏,而王忧便是其一,在唯心儿看来,王忧可是这一届科举前三名的热门人选,她们竟还瞧不上?着实是眼瞎了。

  上官流烟闻言,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妳这是羡慕还嫉妒?妳放心,待妳要嫁之时,繁姨定也是如此把关,要什么样的才子,绝对是应有尽有,妳就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唯心儿了解她,她何尝不了解唯心儿?自是知道唯心儿就爱那些满身书卷味、外表风度翩翩的男子,若不是繁姨拘的紧,她早和亭子里那些小姑娘一样,眼冒爱心,围着那些像公孔雀一般展现自我的才子们打转去了。

  「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是在替妳操心!」唯心儿这回还真不是嫉妒,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妳听,琼姨一会儿说这个与我家夏儿不合适、一会儿又说那个与我家夏儿不般配,那句话提到妳了?要是以往,妳早就暴起了,如今竟还能慢条斯理的用膳?我总算明白妳平常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这可不行,妳上前去弹一首,以免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上官倾夏身上,没人记得这儿还有一位乏人问津的上官二小姐。」说着便要拉着她走。

  要说男子那边是以王忧为中心,女子这儿便是上官倾夏了,两人几乎是独占鳌头,抢尽了众人的风采。

  唯心儿是独生女,自小便受尽宠爱,从来不知何谓父母偏心,如今这一瞧,她才知上官流烟平时受的委屈有多大。

  不是她要说,琼姨简直偏心偏到没边儿去了。

  上官流烟扯过自己的衣袖。「不去,要去妳自个儿去。」

  她继续吃她的饭、喝她的茶,彷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唯心儿见她如此,气得直跺脚,可见她动也不动,彷佛真无所谓,也只能继续坐着。「妳真不生气?」

  「有何好气?」上官流烟夹了块白软的银丝卷塞到唯心儿嘴里。「方才在假山同妳说的话妳忘了?再说了,我早同我娘说过,让她别替我操心,今儿个的桃花宴,只要好好替我姊姊选婿就行了。」

  只希望自家娘亲能记住她的话,别再挑上那个人。

  唯心儿见她当真满脸不在意,想了想也就抛开了。她不想继续在这听她们替上官倾夏挑夫婿,拉着上官流烟说:「吃饱没?咱们玩去?」

  上官流烟自是明白她口中的「玩」是要玩啥,双眼倏地一亮。

  与那些穷得响叮当的小丫鬟相比,唯心儿简直可说是大财主,她自然是想去,却有些犹豫的看着在场的人。

  她好歹是今儿个的主人之一,且她要等的人还未出现呢!前世她也是中途就离席,导致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

  「走啦,反正这儿也没咱们什么事。」唯心儿继续怂恿。

  上官流烟仅犹豫了一眨眼的时间,便任由她拉走了。

  就算是相中了也还得提亲,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这么想着,她与唯心儿偷偷溜出宴席,往林子后方走去。

  朵琼一直观察着小女儿的动作,见她从开席便乖乖的坐在位置上,当真如她那日所言,半点出风头的欲望都无,正倍感欣慰,谁知下一刻她与唯心儿便跑开了,正想唤住她,却听好友说道——

  「说也奇怪,妳不是给楚漓下了帖子吗?怎都开席一会儿了还不见人影?」君琴繁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不解地问。

  君楚漓,楚王世子,也是她的侄儿。

  说起这个侄儿,也是个苦命人,先楚王君麒枫在他四岁便去世,上头却迟迟未让他继承楚王的爵位,也没派给他差事,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是成日无所事事……

  朵琼这才发现君楚漓真不在现场。「这就奇了,我亲眼看见我家辰儿引着世子进门的,怎没见着人?」

  上官逸辰是她的小儿子,陪着上官易一块接待男宾。

  朵琼正欲唤管事来问,便见君琴繁摆了摆手。

  「罢了,他人有来便好,也算是交差了,至于去哪儿就别理了,那孩子的个性我很清楚,也是个不爱热闹的,若不是母后让他来,他也不会出府。」

  要说有谁真心为了君楚漓的婚事操心,也就只有太后一人了。

  「就听妳的吧。」说起君楚漓,朵琼也是一阵可惜,不仅容貌佳、气度好,就是家世也是一等一,配她家夏儿正好,就是那身分及刻意营造出的名声让人有些却步……

  朵琼身为二品诰命夫人,又与长平长公主是手帕交,皇家之事自是比他人更清楚一些,这也是她不愿自家女儿入宫或嫁入皇室之中的原因之一。

  两人再次对林中众男子评头论足,毕竟这才今日办宴席的正经之事。

  府中办宴席自是不会拘着宾客,加上上官府美景不少,种植的花卉五彩缤纷,处处都能见到一些宾客驻足,上官流烟与唯心儿好不容易才找着一处清静之处。

  「妳家都快成市场了。」唯心儿忍不住抱怨。

  「也就今日,妳就忍一忍吧,我说了上我院子去,妳又不肯。」上官流烟挑眉道。

  「不了,到时候我娘找不着我,又得发飙了。」唯心儿撇了撇嘴,而后拉着她兴奋的问:「咱们来玩什么?」

  一提到赌,上官流烟一双眼顿时发亮,扳着纤细的手指头说:「掷色子、叶子牌、纸牌、攧钱、行棋、马吊……这些我都行,妳想玩哪样?」

  上官流烟在说这些时,没发觉两人身后的树丛中,一双本是紧闭的双眸缓缓的睁开,懒洋洋的看向她的背影。

  「色子与攧钱不要。」唯心儿忙摇头。

  她自小同上官流烟玩到大,知上官流烟最能玩的便是掷色子与攧钱,自然不肯玩,偏偏除了这两项不限人数外,其余都得四个人才能玩。当然行棋也可以,可她又不是自寻死路,与上官流烟行棋?要知道这人的棋艺十分高超,不用一盏茶的时辰便能将她给杀得片甲不留。

  思前想后,还是叶子牌安全些,唯心儿道:「这样吧,咱们再找两个人来玩叶子牌,就算我娘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叶子牌是城里夫人姑娘常耍的消遣,几乎人人都会,虽说也是赌,却较不会让人诟病。

  「找谁?春暖、花开都不晓得躲到哪去了……」上官流烟一脸郁闷。

  唯心儿也在发愁,就在这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抬首一看,竟是平日与她交好的几位小夥伴,顿时开心了,朝着她们喊。「芊芊、静薀,要不要一块玩叶子牌?」

  被点名的两位姑娘抬头望去,发现竟是玟馨郡主,也弯起了嘴角,「好呀!」

  两人这阵子参加了大大小小的宴席,正闷得慌呢,这才会结伴来花园打发时间,唯心儿这提议正如她们心意。

  唯心儿这才拉着上官流烟来到两人面前。「芊芊、静薀,这是上官府的二小姐流烟,妳们应该见过。烟儿,这位是万江城林知府的闺女林芊芊,另一位是泉州布政使的闺女朱静薀,她们都是我的好姊妹,我一直想介绍妳们认识,只是没机会,今儿个真是赶巧了。」

  「林姑娘、朱姑娘。」上官流烟笑着与两人见礼。

  林芊芊与朱静薀回了礼后,好奇的看着上官流烟。

  说起上官府的姑娘,大家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上官倾夏,至于二小姐,倒是很少听闻,只隐约听说是个性子古怪高傲、长相普通的姑娘,且十分目中无人。可今日一瞧,上官流烟却是极有礼貌,非但不似外头所言那般任性无礼,生得也是眉清目秀,显得十分可亲,让两人很是好奇。

  唯心儿自知两位好友心里所想,朝她们摆了摆手。「外头的传言听听就罢了,很多事都是眼见为凭。」

  两人相视一眼,再看着与传言似乎有些不同的上官流烟,虽说还不熟识,却也乐于给唯心儿面子。

  「这是自然,郡主方才说要玩叶子牌?」林芊芊率先开口。

  唯心儿忙点头。「对对对!来,咱们到那边的亭子玩去。」

  她随手一指,四人便往亭子走。

  她们离去不久,树丛中缓缓走出一个人,看着那婀娜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

  「上官流烟……」

  男子正沉思着,耳边却突来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嗓音。

  「君、楚、漓!你还是不是朋友,一眨眼便不见人影,把我一人扔在狼窟之中!」苏远之狼狈的拔下发上的树叶,恶狠狠的瞪着那明显睡了一觉的某人。

  他虽不如王忧等人那般受欢迎,却也是个俊俏的儿郎,这等宴会总是会被那些小姑娘给缠得脱不了身,谁知这没义气的家伙,一见那一窝蜂涌上的女人,竟伸手一推,把他给推出去挡煞,自己跑了,实在是气死人了!

  这男子就是让君琴繁与朵琼遍寻不着的君楚漓,只见他慵懒的扫了苏远之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迈步向前。

  「你又要去哪?」苏远之一边拂着身上的落叶,一面快步上前,以免又把人给跟丢了。

  「找人。」君楚漓扔下一句,便往亭子走去。

  第二章 世子的目标

  苏远之的身高仅比君楚漓差了半颗头,脚程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好不容易追上人,正要说话,却被他一根手指给堵住了嘴。

  「别出声。」

  见他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前方一票姑娘,苏远之好奇了,用着几近蚊蚋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不知,看着便是。」君楚漓一脸好整以暇,丝毫不觉听壁脚是件可耻的事。

  苏远之闻言便知他这是要看戏了,看着眼前清一色的姑娘家,他更好奇了,就是不知哪位姑娘是他要找之人。

  「上官流烟,这就是妳的待客之道?」一名身着青织金褙子,襟上绣着明艳海棠花的姑娘正柳眉倒竖,对着端坐在亭内不起身的上官流烟骂着。

  这姑娘正是连太傅的闺女连芳瑜,她是位自诩清高的才女,因父亲身为教导皇子们的太傅,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一贯看不起那些长辈官职比她父亲还低的闺秀们,尤其是被称为万江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上官倾夏。

  加上她适才在桃花宴上被上官倾夏抢尽了风头,正不悦着,若不是众人一再奉承,要她别理会上官倾夏,她也不会勉为其难答应来清月亭作诗,没料到少了一个上官倾夏,却遇见了上官流烟,见她们竟在这诗情画意的景色下玩起叶子牌,心头的不悦更甚,开口便要上官流烟让出清月亭给她们作诗用,谁知上官流烟竟是不愿。

  「连姑娘,正因我知晓何为待客之道,才不愿让位。连姑娘是客,林姑娘与朱姑娘也是客,再者,凡事都讲求先来后到,没道理让我们让位。」上官流烟挺直腰杆,只身一人站在一票人面前,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林芊芊与朱静薀本就不属于连芳瑜那个圈子,对她目中无人的个性听说不少,两人的父亲官职低,又是客,虽不敢出言相助,却是站在上官流烟的身后,无声的表示支持。

  至于唯心儿为何不在?因为她肚子疼,更衣去了,要不有她在,连芳瑜也没那个胆子要她们让位。

  「叶子牌到处都能玩,这清月亭的景色如何能让妳们这些俗人糟蹋!更何况妳们竟是拿银子来当赌金,妳们可还有身为大家闺秀的自觉?」连芳瑜虽对叶子牌没兴趣,却见过自家女眷玩,知道她们都是以金叶子当赌注,既风雅又不俗气,偶尔用制成小鱼或葫芦等花样的银锞子也行,可眼前这些人竟如同市井小民,大剌剌的拿银锭来玩,如此粗鄙的行为实在让人嗤之以鼻。

  连芳瑜这一嚷,众人才注意到石桌上的银子。

  「还真是用银子来玩……真真是笑死人了!」

  「她们这是多缺银子?今日究竟是来赏桃花还是来赏银花?我真是看不懂了……」

  听着众人的耻笑,上官流烟脸色不变,倒是她身后的林芊芊与朱静薀倏地羞红了脸。

  她们今日赴宴,自是知道会有些消遣,金叶子当然也有备,可上官流烟却说那些金叶子轻飘飘的,一点分量也没有,瞧着不痛快,便让人去取了一匣子的金子与银子,借给众人当赌本,她俩还未这般耍过叶子牌,一时新鲜便点头应了。

  说实话,比起轻飘飘的金叶子,用那足足有她们手心一般大的银锭,的确是很过瘾,若是没有连芳瑜这一番羞辱之言,她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只是一时兴起,好玩罢了。

  可面对众人的讪笑,她俩还做不到无动于衷,此时已是眼眶泛红,却死死的忍着,不愿跑开。

  上官流烟见两人如此,倒是有些讶异。

  世人多在意他人目光,若她不是重活一世,定也是如此,甚至会比她们还激动不服,然而两人却没吭声,不仅不反驳,似乎也没打算开口告诉众人这是她的主意,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看来唯心儿这两位好友的心性确实不错,是值得相交之人。既然唯心儿不在,她自然得替她护好两人。

  听着众人的闲言闲语,上官流烟随手拿起桌上一锭金子,问:「敢问各位,可知金叶子是怎么来的?」

  其中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嗤笑出声。「自然是用金子打的,难不成树上能够长出金叶子?」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上官流烟似是没听见她语中的鄙夷,而是把玩着手中黄澄澄的金子,笑盈盈的道:「既然金叶子也是金子所造,那为何用金叶子押赌就是风雅,用金锭银锭就是低俗?不都一样是金子?

  「就像方才我姊姊在宴席上应众人所求写了一幅墨宝,那墨宝用的是质地细薄柔软、看上去如同丝织一般的罗纹纸。当时连姑娘不甘示弱,也立马挥毫提了一首诗,用的却是自个儿带来,颜色洁白、质地均细、性质绵软的云母宣纸。

  「两人所用的都是普通的狼毫笔,先不说所作的诗词好坏,就说两人的字,我记得当时众人都说我姊姊的字写得好,字里行间显露出放逸情怀、从容优雅、风流蕴藉,极具自己的风格。而连姑娘的字虽是婉丽流畅、绰约挺劲,却有些匠气,离独树一格还有段距离……想必大家还记得连姑娘当下说的话吧?她说不是她的字不够好,是她带来的纸不够好,写出的字才会不如我姊姊……」

  上官流烟顿了顿,看着在场众人晦暗不明的脸色后,才接着又说:「可有件事我很是不解,云母宣纸可是贡纸,是连太傅用来教导宫中皇子们所用之纸,如何就不好了?若是罗纹纸比那云母宣纸来得低贱,为何我姊姊的字能得到众人的赞赏,而连姑娘的字却无人欣赏?这与金叶子跟金子谁比较高贵是一样的道理,在场是否有人可以为流烟解答?」

  众人被上官流烟这番话绕得云里来雾里去,似懂非懂,有些不明白金子与贡纸怎么就扯上了边儿。

  虽说不是很明白,众人却知她这话压根就是在打连芳瑜的脸,还打得啪啪响。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静得不得了。

  至于连芳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竟是比方才的林芊芊与朱静薀还要难看。

  而林芊芊两人仍是涨红着小脸,只不过这回不是羞的,而是憋笑憋得难受,给憋红的。

  连芳瑜见平时总是围着她奉承之人竟没一个肯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又羞又恼,正愁无台阶可下时,一道清冷的嗓音适时解救了她。

  「流烟,连姑娘是客人,妳怎让客人站着与妳说话?」

  众人回头一望,看向那戴着翡翠包金的流苏簪,身着桃红底子白色镶边折枝桃花纹的短袄和白绫裙,缓步朝众人走来的上官倾夏。

  桃红色可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颜色,穿得不好反而显得俗丽轻佻,偏偏这妖娆的颜色穿在上官倾夏身上却只让人觉得柔美俏丽,若是那冰冷的俏颜能有些笑容,恐怕这满林子的桃花都比不上眼前之人娇美。

  连芳瑜本心喜有人替她解围,没料到那人竟是上官倾夏,非但不觉得高兴,反倒更加羞愤。

  偏偏上官倾夏并未察觉,而是道:「林姑娘、朱姑娘,打扰到妳们的雅兴十分抱歉,桃花林那儿也有几位姑娘在打叶子牌,若是妳们不介意,可否挪一下脚步到前院去?」

  她接到通知,知道上官流烟又闹出事,不想母亲操心,这才会亲自前来。

  林芊芊与朱静薀相视一眼,本想答应,却在看见仍站在她们前头的上官流烟时犹豫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倾夏察觉到她们的目光,柳眉几不可察的拧了下,语气却依旧平淡。「流烟,玟馨郡主让我告诉妳一声,她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不如妳领着林姑娘与朱姑娘一块到林子去找人玩,这清月亭便让连姑娘一行人歇息可好?」

  两人虽不和,但她毕竟是长姊,且一向以大局为重,适时向上官流烟低头也不是头一回了,当然,她的低头很可能换来一直想压她一头的上官流烟出言讽刺,最后仍是无法收场。

  然而这一回她却是猜错了,就见那素来桀骜不驯的妹妹突然朝她露出一抹笑。

  在上官流烟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娃时,成日就黏在她身后姊姊长、姊姊短,只要她放下书本回应,上官流烟便会朝她露出如现今这般纯粹无瑕的笑容。

  上官倾夏因这一抹笑容给怔住了,恍惚间似乎看见以前那可爱的幼妹,下一刻便见上官流烟听话的收起石桌上的叶子牌,转身问林芊芊二人。「林姑娘、朱姑娘,既然如此,咱们便移步回桃花林如何?」

  她可以不给连芳瑜面子,却不能不给自家姊姊面子,反正脸也打了,就是离开也无妨。

  林芊芊二人见她没反对,自然也不会说不,双双颔首。「好。」

  就在三人打算离开时,连芳瑜却又不肯了,恼恨地咬着牙喊。「不用她让!不过是个破亭子,谁稀罕!」

  说罢,便抢在三人前一步甩头走了。

  对她来说,比起被上官流烟打脸,她更不愿被上官倾夏解围,那会让她更加恼怒,宁可被人耻笑也要走。

  女主角一走,众姑娘妳看我我看妳,最后只得快步跟上,一刹那,清月亭再次恢复不久之前的宁静。

  上官倾夏见事至如此,虽是不欢而散,却也是解决了,探究的看了那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妹妹后,也跟着转身离开。

  见众人皆走了,上官流烟这才轻舒一口气。「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

  林芊芊见状,忍不住低笑出声。「流烟,方才多谢妳了。」

  虽说上官流烟是起头之人,可她们毕竟也答应用银锭了,她能在众人面前挺身而出相护,她们是该道谢。

  「是呀!我也不知连芳瑜竟是如此的不讲理,不过是玩个叶子牌,她也能找事……被她这一嚷,小事都成了大事,若不是有妳,我们恐怕会成为城里的笑柄。」朱静薀吐了吐舌,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随即担心的说:「听说连芳瑜小气的很,说不定会因为此事记恨妳,妳之后可得小心点。」

  上官流烟一脸不在乎。「怕什么,她自个儿没理,还怕人说?她要是敢来找麻烦,我便敢再让她丢一回脸,要知道我上官流烟也不是那么好欺悔的!」

  她是「改邪归正」不假,但那是对家人、对她的姊姊,可不是对那些打从心里瞧不起她的人,若是她们敢惹她,她也会不吝于让她们体会一下自己这张能将冰山一般的姊姊气得瞬间变火山的利嘴。

  两人闻言,想起她方才那骂人不带脏字,却损得连芳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画面,忍不住再次笑出声。

  头一回见面的三人,因这插曲,亲近了不少。

  「就是可惜了……」上官流烟看着桌上的叶子牌,很是郁闷。「心儿回去了,想打牌却缺一个人……」

  两人这才记起唯心儿先离席的事,正想着要不就听上官倾夏的话,到桃花林找个人凑桌时,却看见一道身影闪身出现。

  「若是三位不介意,本世子可以凑数。」

  苏远之看戏看得正高兴,没料到身旁的人会突然跑出去,连忙跟上,见三位姑娘睁着双眼紧盯着他们,忙端出招牌笑容,「三位姑娘好,在下苏远之,这位乃楚王世子君楚漓,我俩正巧路过此地,世子听闻妳们缺牌伴,这才会出声询问,还请妳们不要见怪。」

  楚曰国民风开放,只要不是独自关在室内,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吟诗作对倒也是常有之事,呃……玩玩叶子牌应该也不算超过。

  跟在君楚漓这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身旁,苏远之早已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功力,明明是听壁脚,却被他给说成路过,这反应速度也是绝了。

  早在君楚漓出现的刹那,上官流烟便僵住了身子,睁着一双圆眸,直勾勾的看向眼前的男子。

  君楚漓身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坠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羊脂白玉。

  一头墨色长发用一条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与那银丝带交缠在一块。

  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君楚漓,那就只能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眼前的男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若生为女子,上官倾夏第一美人之名恐也得拱手相让。

  见到来人,林芊芊与朱静薀早已傻了,一方面是因她们接触外男的机会并不多,另一方面则是惊讶遇到之人竟会是楚王世子。

  君楚漓的名讳可是少有人不知,尤其是姑娘们。不仅是因为他贵为亲王之子,还因他那出色的相貌。撇开他好赌的名声不说,就说那张脸,随便一站都能迷倒一票人。

  林芊芊与朱静薀便是那被迷倒的众人之一。

  看着眼前的男人,两人兴奋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强忍着惊喜朝他们见完礼后,便要点头答应。

  谁知上官流烟却早她们一步道:「不必了,不劳烦世子纡尊降贵。」说着,一转头,对一旁的苏远之露出甜甜一笑,「苏公子是否赏脸与我们一块玩?」

  苏远之被她这一笑给迷了眼,下意识要点头。

  「上官姑娘可是不敢?」君楚漓阻止了苏远之的应声。

  不敢?她打五岁便开始玩牌,除了她师父,至今还未输过,她会不敢?

  上官流烟知道他使的是激将法,可一想到前世便是因为这人,她与姊姊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她突然就不想拒绝了。

  这口气前世出不了,今生难不成还得忍着?

  这么一想,她便道:「倒不是不敢,只是以世子的身分,金银之物不免俗气了些,是不是该拿出些珍贵之物当头彩?小女子可是明讲了,若是东西我看不上眼,不玩也罢。」

  反正她本就不愿与他赌,横竖她都不吃亏。

  这话让旁观的苏远之三人一愣,方才是谁说金子、金叶子什么的,不过就是型态不同,一点也不低俗?

  上官流烟装作没看见三人纳闷的目光,只静静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君楚漓。

  一直微敛着双目的君楚漓抬起一双宛若琉璃般清透的双眸,看向上官流烟。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力,却栽在裴知墨身上,一连探查了两三个月,再加上前几日聚财赌坊的那一夜,皆令他无功而返。

  唯一庆幸的是,虽找不到人,却还是搜到几条线索,这些线索全落在青龙大道的桃花胡同中,然而光是桃花胡同便有二十多户人家,且皆是朝中重臣的府邸。

  他的人脉早已渗透整个万江城,要调查这二十多户人家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这些人之中并没有一个姓裴又赌术高超的男子。

  当然,这世道什么都能佯装,包括声音、名字、年龄、身段……

  唯一难改的便是习惯。

  找寻裴知墨这么久,若是寻常人早已放弃,偏偏他是君楚漓,一个自小便被教着隐忍、沉稳的君楚漓,若今日没听见上官流烟与唯心儿的那番话,他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外观既能佯装,女扮男装何尝不是?

  眼前这纤瘦娇弱的上官流烟,虽与在聚财赌坊豪赌一夜的裴知墨完全没有一丝相像之处,但他相信自己的怀疑。

  是与不是,试试便知。

  两人眼神相交了好一会儿,看得其余三人险些打哈欠之际,君楚漓终于抬起手,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

  「这,够不够当头彩?」

  上官流烟敛眉望去,发现他放在石桌上的是一块墨玉。

  这墨玉并未被细心打磨过,外表虽看似粗糙,却隐隐散发出古朴气息,上头的雕刻不算精美,却大气沉稳。

  「这玉什么来头?」上官流烟挑眉问。

  身为赌徒,她一双眼利的很,有没有价值她一看便知,玉是上等好玉,偏偏那雕刻坏了它的价值,可能让堂堂楚王世子随身携带之物,定有它特别之处。

  苏远之早在君楚漓拿出墨玉时便傻了,顿时大喊。「你疯了!这可是——」

  「传家宝。」君楚漓打断他的话,淡声又说:「家父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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