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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好孕重逢》作者:佟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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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6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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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2-12-17 09:46 编辑



【书  名】好孕重逢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佟芯
【出版日期】2020年12月09日
【内容简介】
  
失忆姑娘带球跑,霸商追妻求负责──
滚,本姑娘的孩子自己养!


耿钰棠真是个大奸商,若非她急需五十两帮助救了她性命的叔婶,
也不会任他砍价买断她的洗发精配方,这么欺负孕妇可以吗?
还真的可以!谁让原主似乎对他下春药,使他莫名成父亲,
幸好他即便气到不行,仍不计前嫌与她做生意,
她在现代靠做手工艺赚钱,新颖的簪子荷包设计随手就来,
香薰蜡片、手工金桔果酱和软糖更让她赚钱赚得每天笑咪咪,
就是耿钰棠讨好的言行举止让她笑不出来,又是吃饭出游又是送花,
甚至圆了她做出自己品牌口碑的梦想,替她打进全国市场,
并表示不是为了孩子才想给名分,而是希望她永远陪在他身边,
无奈他再想负责,他那有门户之见的娘也绝不会接受她当媳妇……

【链  接】https://www.txt520.net/thread-130608-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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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26 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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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寄卖商品不容易

  厨房里,有个十八、九岁,面貌清秀的姑娘在炉灶前忙着炒菜,嘴里不时嚷着「忘记加葱加酱油了」或是「火太大了快焦了」等话,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像在打仗。

  终于,她炒好最后一道菜后,抹了抹额上的汗。

  「这卖相虽然差强人意,但这是我用炉灶煮出来的,不是用瓦斯炉,也算厉害了吧!」

  这个姑娘名叫陶欣然,她颇洋洋得意用炉灶做饭大成功,觉得自己不只厨艺进步了,也愈来愈适应古代要升火的日子了。

  「欣欣,妳在厨房干什么呀?」

  门外传来女人拔高了的尖嗓子,那是个年约五十的娇小妇人,朝陶欣然的方向快步走来,后头跟着的是岁数比妇人大上几岁、个头高大壮硕的老汉,那是妇人的丈夫。

  陶欣然看到他们回来了,热情招呼道:「叔叔、婶婶,你们回来了!刚好我饭煮好了,可以开动了!」

  被她称为婶婶的杨氏忙不迭的将她拉上椅子坐好,蹙着眉道:「快坐下!谁让妳煮饭的,有孕的人怎么可以进厨房!」

  陶欣然低头看了看依然平坦的肚子,觉得婶婶的反应太夸张了,「婶婶,我只是煮个三菜一汤而已……」

  杨氏双手扠腰道:「话不能这么说,妳现在可是怀孕初期,而且妳病过一场,体质弱了些,不可太劳累!我提早回来就是为了要做饭,居然被妳抢先……」

  「婶婶,其实妳是怕我笨手笨脚的又把锅子给烧了,才不让我下厨吧。」她刚学着用炉灶煮汤时,就曾烧黑了婶婶最喜欢的锅子,被碎念了很久。

  闻言,杨氏没好气瞪道:「妳还敢提锅子的事……」

  「好了,阿丽,妳再叨念下去,欣欣都饿了。」杨氏的丈夫陶大海阻止妻子念下去,朝欣欣和蔼的道:「欣欣,叔叔有买腊肉,配着妳做的菜来吃刚好。」

  杨氏当然是舍不得陶欣然挨饿的,接过丈夫手里的腊肉道:「我来切肉吧,欣欣,妳叔疼妳,说妳太瘦了要多吃点肉,养胖点,生下来的孩子才健康。」

  陶大海好笑地道:「妳也不一样很疼欣欣,说要挑最好吃的腊肉给欣欣吃。」

  陶欣然听着这对夫妻的对话,不禁热泪盈眶。

  穿来古代后她才知道肉价很贵,这对夫妻平日靠着到市集卖杂货维生,是没有能力餐餐吃肉的,但自从知道她怀孕后,他们总会尽力的让她吃肉,没有肉也会去池里钓鱼给她吃……

  「叔叔、婶婶,谢谢你们,你们对非亲非故的我总是那么好,真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两人回过了头,不甚高兴。

  「妳这孩子在胡说什么,我们就是一家人,他是妳的亲叔叔,我是妳的亲婶婶,对妳好是应该的。」

  「以后别再说报不报答的,叔叔婶婶会生气的!」

  说完后,杨氏转身继续切肉,陶大海则从柜子里拿出大盘子来装肉。

  陶欣然在他们背后偷偷拭去眼角冒出的泪,低头摸了摸肚子。

  小肉包,你以后会有很疼你的叔公和婶婆了……她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

  她是因为一场车祸死去的,一穿越来就命在旦夕,浑身是伤,头部流了好多血,被丢在偏僻的山林间,只能用仅存的力气爬出困住她的麻布袋,发出微弱的声音求救。

  恰好被当时前往老家探亲、驾着牛车路过的叔叔婶婶所救,可荒郊野外哪有大夫,他们用车上备着的伤药替她包扎最严重的头伤,喂她吃了药丸才捡回一命。

  当她再次清醒,人已经在京城,住在他们的屋子里了。死后重生对她来说是个奇迹,哪怕是穿来这个距离现代好几千年前的大万国,顶着别的女人的脸重生,她都拚命想活下去,不希望生命停止在现代的二十八岁。

  只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具身体存有个小意外,在她养伤休息了一个月,以为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想帮忙打扫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叔叔婶婶急忙请大夫帮她看诊,这才知道,原来她怀有身孕了。

  老天!她在现代都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居然就有了孩子,不吓晕才怪,而且她还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头伤的关系,陶欣然并没有任何与原主相关的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当然不知道孩子怎么来的,只能从怀孕的时间推测,这孩子有可能是原主遭打伤的前后两天怀上的,加上原主没有盘发,还是个未婚姑娘,她实在不敢去想原主是怎么怀上这孩子的,就怕是被坏人强迫……

  不过前世她是个孤儿,虽然曾经幸运的被领养,但也因为养父母的早逝又成为孤儿,一直以来她都渴望拥有血浓于水的家人,所以不管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她都想要生下他。

  叔叔和婶婶对于她可能是被玷污怀上孩子这件事没有一点鄙视,都鼓励她生下来,说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在很早之前就因病过世,两个人孤单相伴了好多年,要是家里有个小娃儿多热闹,他们都很期待孩子的出生,也说会帮忙她抚养小孩长大,要她放心的生下来。

  这带给她莫大的勇气,毕竟她一个女人要在这陌生的朝代里把小孩生下养大是相当艰苦的。

  说起她会成为他们的侄女,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时她被他们所救,成天待在房里休息,只有偶尔会走出院子晒太阳,免不了会被隔壁邻居看到,又不好让外人知道她的事,夫妻俩便谎称她是来依亲的远房侄女,在他们回扬州老家探亲时顺道带她来京城,也因为她在途中生了重病才会都待在房里休养。

  当时叔叔婶婶还积极的想替她寻找家人,频频问起她的身世,但她哪能说出自己是穿来的,她更没有原主的记忆,只能推说因为头伤失去记忆,连名字都不记得。

  于是叔叔婶婶想帮她起名字,但她听到春娇、宝珠等几个名字时吓坏了,直接要他们叫她的小名欣欣就好,凑巧她身上留有一条原主的帕子,那是条带有粉色花纹的白色帕子,角落绣了一个欣字。

  她猜那是原主的名字,和她一样都有个欣字,接着想到叔叔和她一样都姓陶,她便顺势的说,既然他们都对外说她是他们的远房侄女了,她就干脆跟着他们姓陶,叫陶欣然好了。

  两人直点头说陶欣然这名字起得好,她很开心可以让他们喊她真正的名字。

  他们更对她说,想不起过去的记忆也没关系,她就永远待在这个家,当他们的侄女好了。

  当时她还怕这是句玩笑话,原来他们是说真的,她可以当他们是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婶,她终于有家人,不再是孤儿了……

  「欣欣,肉切好了,可以吃饭了。」

  陶欣然回过神,就见叔叔朝她咧开笑,将切好的一盘腊肉摆在桌上。

  杨氏早替她盛了一碗杂粮饭,盛得尖尖的,可以明显看出有很多白米。

  陶欣然知道白米很贵,总要和粟米一起煮,她小口小口珍惜的吃着,当她看到饭上多了一大块腊肉,不禁一笑,夹起来大咬一口。

  好吃!怎么办,好温暖,热热的,好想哭……

  「欣欣,妳这青菜炒得真好吃!」

  「嗯,咸淡刚好,真的不错呢!」

  陶欣然抬起头,庆幸她没真的哭出来,要不就搞笑了,「叔叔、婶婶,我炒的菜真的好吃吗?」那翠绿的青菜都被她炒老了。

  「当然好吃了!还有这道是什么蛋?有点焦焦的还挺好吃的。」陶大海指着那煎得酥酥又黄黄黑黑的蛋料理。

  杨氏也夸赞道:「我也觉得挺好吃的,里面竟包了萝卜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蛋。」

  都焦了还说好吃?

  陶欣然知道他们是故意捧场,心里感动,「这叫菜脯蛋,我看到剩下一点萝卜干,就用来煎蛋了……要是婶婶来煎,一定不会烧焦的。」

  「改天教婶婶煎这道菜脯蛋吧。」杨氏拍了拍她的肩,似乎是在安慰她将蛋煎焦的事。

  「好的。」陶欣然点头,见他们夫妻只吃她做的菜,也替他俩夹了肉,「叔叔、婶婶,别忘了吃肉。」

  「妳也多吃点肉。」两人对看了眼,笑了笑,替她夹了满满的腊肉。

  陶欣然看向堆满山看不到饭的腊肉,顿时都傻了眼,她怎么吃得完?

  这时,杨氏像想到什么的道:「对了,欣欣,今天妳王大叔关心妳的身子好点了没,我们先前都说妳是我们的远房侄女,以养病为由不让妳露面,但接下来妳的肚子会愈来愈大,总不可能都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吧?所以我对他说妳其实是个寡妇,因为丈夫死了无依无靠才来依亲,也因为大受打击才会生那场大病……」

  王大叔是隔壁的邻居,和叔叔是好朋友,在她养伤时总会三不五时钓鱼给她补身子,是个老好人。

  陶欣然对杨氏的这番说词没有意见,「婶婶,妳这么说没关系的,以后都这么说吧。」

  当寡妇总比未婚怀孕好,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未婚怀孕是会被丢石头唾弃的,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笑父不详。

  杨氏点了点头,道:「那我明天就替妳盘个发,把妳介绍给邻居吧,妳现在还怀胎不到两个月,等满三个月再说,到时说是遗腹子就行了。」

  陶大海扒了饭后道:「等孩子出生后要花上很多钱,可要未雨绸缪,明天我再多叫点货来卖吧,看卖什么比较好赚。」

  「这倒是真的,多叫点姑娘喜欢的胭脂水粉吧?」杨氏提出主意。

  陶欣然听他们讨论要叫什么货,也想出点力,「让我去吧,我可以帮忙叫卖,胭脂水粉肯定很好卖……」

  「不必,妳在家里待着,就当帮我们顾家好了。」

  「钱的事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陶欣然被他们一人一句的否决了,叹了口气。

  住在这里都有一个多月了,她怎会不知道他们平日到市集卖杂货能赚多少钱,只能糊口饭吃而已,现在多了她和腹中孩子两张嘴,肯定更有负担。

  他们年纪那么大,都可以当她父母了,还要为她烦恼生计……她能做的事就只有乖乖的在家里待着,替他们做饭而已吗?

  不,她也可以帮忙赚钱!养父母在她高中过世后,她就是靠着半工半读一路读到大学毕业的,出社会后也是靠自己的一份薪水养活自己,从来不依靠别人,她无法因为怀孕了就闲着不做事!

  陶欣然想起在现代她是当会计的,可会计这职业在古代毫无用武之地,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朝代,没有人会录用一个女人管帐……

  陶欣然伤脑筋的抓了抓头,又一抓再抓,天啊,她头皮痒了,「叔,吃完饭后可以帮我打水吗?我想洗头。」

  她在现代都是天天洗头的,原主的发质容易出油,这种六月的炎热天气,一天不洗头,头皮就一层油腻腻的,可婶婶说她有孕在身不能着凉,不让她天天洗,她只能四天洗一次……还真是出油到痒得不行受不了了。

  「那当然没问题,我帮妳多烧几桶水。」陶大海一口答应。

  「谢谢叔叔!」道谢完,陶欣然在心里咕嘀,皂角是很好用,但没有香气,也没有护发的作用,她真的用不习惯,如果有洗发精就好了……

  对了,她怎么忘了在现代时她会自制洗发精!

  「叔叔、婶婶,我想到赚钱的法子了!」陶欣然兴冲冲的朝他们道。

  「赚钱的法子?」两人都听得懵了。

  「对,一定会赚大钱的!」她双眼闪闪发亮的说。

  小肉包,娘要努力帮你赚奶粉钱了!

  陶欣然的个性大而化之,不擅长厨艺,容易犯小迷糊,可她在现代是名会计,在金钱上她是十分敏锐仔细的,且对赚钱这件事相当热爱。

  她这份会计工作,拿的是万年不会加薪的死薪水,她当然要想办法增加收入了,于是她靠网拍贩售一些自己做的手工艺品来赚钱,像是精致的手工簪子,还有芳香蜡烛等,这都是她的兴趣。而她也因为头皮过敏问题,用中药材自制洗发精,公司里有不少同事都会跟她团购,让她小赚了一笔,也因此她第一个想做的就是洗发精。

  做洗发精需要几种药材,幸亏这些药材都不是多昂贵,叔叔婶婶还负担得起,帮她各买了一小部分让她试做看看,虽然做洗发精需要用来起泡的椰子油起泡剂古代并没有,但她也不担心,只要用皂夹和无患子来起泡就行了,这可是最天然的界面活性剂,能在使用的过程中产生清洁去污的作用。

  好,全都准备好了!

  陶欣然看向放在桌上一排切成块的药材,有何首乌、无患子、皂荚、当归、金银花、山茶油和茉莉精油,还有需要用上的锅具勺子、过滤豆浆用的豆浆布。

  每种药材都各有各的功能,何首乌可以使发丝更乌黑亮丽,无患子和皂角有控油、止痒作用,当归去头皮屑,金银花有抗炎抗菌效果,为避免洗后头发太干燥,加入山茶油可用来润发,茉莉精油则用来增加香气。

  接着,陶欣然卷起袖管,将切块的药材扔入锅里,准备开始做洗发精。

  在现代她都是用电磁炉熬煮中药的,很适合她这个不擅长用火的人,如今用炉灶煮就有难度了,对于控制火候她还没有学到十足十,但她有婶婶在旁帮忙,也不算困难。

  煮了约两刻钟后,她用豆浆过滤布过滤中药碎渣,待汤药放凉,准备滴入山茶油和茉莉精油。

  这茉莉精油是前几天她和婶婶一起用浸泡法制成的。

  她都是用橄榄油做精油,可古代并没有橄榄油,于是她用最容易取得的山茶油来取代,只要将山茶油滚热,将摘好的茉莉花浸入油中浸泡个几天就能萃取出茉莉精油了。

  滴入茉莉精油后,陶欣然举起双手,欣喜的大喊道:「洗发精完成了!」

  「欣欣,这就是妳说的洗发精……可以用来洗头吗?」杨氏惊讶的看着锅子里熬煮出的中药汤汁,她大半辈子都是用皂角洗头,头一次看到可用来洗头的汁液。

  陶欣然笑咪咪的看向她,「婶婶,不如来试试,我们一起来洗头吧!」

  陶大海也好奇洗发精的功效,喊道:「那我去提水让妳们洗。」

  一段时间后,两人各自清洗了头发,用布擦个八分干。

  「婶婶,感觉如何?」

  「挺神奇的,只滴了几滴药汁,搓揉一下就起泡沫了,而且还带有茉莉的香气,好独特,洗起来真舒服啊!」

  陶欣然看婶婶一脸陶醉,笑道:「这洗发精有加入何首乌,只要长期使用,头发会变得乌黑茂密呢。」

  「真的吗?这样我就不怕长白头发了!」杨氏虽然五十了,但仍保持着年轻的体态,头发也是乌黑的,看起来不像五十岁的人,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白头发其实都长在发下,只是梳发时把白发藏起来而已。

  「看来这洗发精真的很不错,连我都想试试了。」陶大海颇有兴趣的道。

  杨氏看着丈夫一头苍苍白发,白了一眼道:「你喔,没救了!」接着她朝陶欣然提议道:「对了,欣欣,这洗发精这么好用,我们分给邻居们试试吧。」

  陶欣然听了点头道:「好啊,我需要更多人的意见,大家都觉得好用的话,拿到市集一定能大卖的!」

  杨氏用小碗分装了洗发精,分送给左右邻居大婶们使用,得到的反应都是好的,都夸着这洗发精比皂角好用,且茉莉香气迷人,夸赞陶欣然竟有如此好手艺。

  看到邻居的反应大好,陶欣然和陶氏夫妻都士气大振,觉得这门生意很有赚头,决定采买药材来制造更多洗发精,做好后用小瓶子装着带到市集上贩卖。

  卖洗发精总要取个名字,陶欣然取的名字是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价钱定为二十文钱。

  据陶欣然的了解,在这个大万国,一两银子约等于台币两万左右,约是她一个月的薪水,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一文钱约为二十几块台币,二十文约莫四百多块台币。

  当然如果可以量产更多,价钱可以压得更低,但目前无法这么做,加上还要考虑药材成本和工钱,最少也要卖四百元才能赚钱,再说,物以稀为贵,卖这二十文也算是平价了。

  为了能卖出好成绩,陶欣然极力争取一同到市集叫卖的机会,认为由她这个研发人向客人介绍她做的洗发精是最能得到成效的。

  当然陶家夫妇是不想让她这个孕妇去的,在她的坚持下,只好多带了椅子,好让她在疲累时可以坐下来歇息。

  陶欣然半工半读打过不少工,当过超商店员和卖场销售员,加上她个性热情开朗,应对客人完全难不倒她。

  到了市集后,她先是沾了一点洗发精在手心上搓出泡沫给客人看,再流利的介绍使用这洗发精的好处,客人们看得啧啧称奇,由她亲自介绍确实奏效,有人听了介绍后心动,便买下了洗发精。

  只不过一连几天下来,陶欣然发现真正掏钱买的客人只有少数,洗发精并没有她想像中抢手。

  为什么?

  「这洗发精感觉是不错,比皂角好用,味道又香,可我们又没有常常洗头。」

  「干么常洗头呀,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买这个来洗头。」

  「洗头很麻烦的,我们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头,不需要用那么好的洗发精。」

  「我们一个月才洗一次头,这二十文钱拿来吃上好几天还比较划算。」

  陶欣然从来没想过,卖不好的原因是人们不常洗头,觉得买这个洗发精不划算,更难以想像居然有人可以一个月洗一次头,她真的灰心了。

  「婶婶,对不起,我花了你们辛苦攒下的钱买这些药材……」

  杨氏安慰她道:「欣欣,别这么说,也有人觉得这洗发精好用,又回头来买的。」

  「可是,只有几个人……」陶欣然颓丧着脸道:「大多数的人都不爱洗头,又嫌贵……」

  杨氏和丈夫对看了眼,不得不叹息着说出实话,「对于努力讨生活的小老百姓来说,这二十文钱很多,是一家子好几天的伙食费,用来买洗发精太奢侈了,且要擦干头发很费时,很少有人像妳这么勤快的洗头……唉,都怪我们没想到,没能事先提点妳……」

  陶欣然这个现代人对于古代小老百姓的生活不理解是正常的,但杨氏和陶大海该是知道的,却被赚大钱的可能性冲昏头忽略了这一点,为此他们感到懊恼,当然不是因为多花钱,而是因为让陶欣然感到失望。

  「不,这不是你们的错。叔叔、婶婶,别这么说……」陶欣然反过来安慰他们,「我看,干脆卖便宜一点好了,其实也有很多人想买,却因为价钱打退堂鼓……」说着,她又摇头道:「不行,药材要钱,订做这小瓶子也要钱,卖太便宜等于做白工了……」

  陶家夫妇看她这般伤脑筋,想着这洗发精也是花钱花心力做的,不管如何都要想办法帮她卖出去,至少也要打平赚个工钱。

  「会来逛这市集的多半不是有钱人,要一般人掏钱买洗发精太难了,应该换个地方卖吧。」杨氏托着下巴道。

  陶大海听到这话,像想到什么的用力一拍掌,「那不如拿到城里最热闹的店铺街寄卖吧!那儿有很多有钱人喜欢逛的店铺,那些个有钱的夫人小姐,一掏钱可是好几两银子眼睛眨也不眨的,只要付点钱,在那些店铺里寄卖这洗发精,一定可以卖得相当好!」

  杨氏听得眼睛都亮了,非常赞同,「这真是个好主意啊,那些个有钱的夫人小姐养尊处优,有人侍候,可以常常洗头,不怕擦发麻烦,她们一定会喜欢这带有茉莉花香的洗发精!」

  陶大海转向陶欣然问道:「欣欣,妳觉得这主意如何?」

  陶欣然已经满脸笑容,双眼发亮,跃跃欲试,「叔叔,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们就这么办吧,把洗发精拿到店铺寄卖!」

  这么独一无二又好用的洗发,没道理无法大卖!

  寄卖前,陶欣然做起了功课,了解京城里有哪些大店铺。

  她当然要找最大、名气最响的店铺寄卖,眼光放得高,商品也会更有价值。

  研究后陶欣然这才知道,大万国有很多知名的大商行,其中以耿记和简记最有名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两大商行,以现代的说法就是资本雄厚的大企业,旗下有各种产业,包括饭馆酒楼、药铺布店、银楼当铺等。

  如今都已经传承到年轻一代,两个继任的当家都是青年才俊,因此做什么事都会被拿来比较,可说是竞争关系,但严格说起来是耿记的名气比简记略高一筹,不仅是历史悠久的百年商号,全国的分号也比简记多了一些。

  听叔叔说,耿记和简记旗下都各有杂货铺,比起一般小店铺,贩卖的东西种类多,还专卖一些高档货,价位也高了一点,陶欣然决定带着洗发精到这两家铺子推荐,只希望寄卖费不会太贵。

  陶欣然不认得路,当然是搭着自家牛车来到热闹的商铺街,驶了一段路,牛车停在一家门面宽大、名为云通铺的杂货铺前。

  这是简记齐下的杂货铺总号,会优先过来纯粹是比较近的关系。

  杨氏扶着陶欣然缓缓下牛车,嘴里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大店铺,还真是怪紧张的……」

  坐在车头驾车的陶大海也回头道:「是啊,怪紧张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好?」

  陶欣然好笑地道:「是我要拿洗发精去寄卖,你们有什么好紧张的?叔叔、婶婶,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妳一个人可以吗?」听到陶欣然打算一个人进去,两人都有点担心。

  「我又不会被吃了。」

  「欣欣,银子不是问题,叔叔会看着办的!」陶大海大声道。

  陶欣然朝他们夫妻俩点了头,手里拿了瓶洗发精,踏进店铺里。

  好大的铺子!

  陶欣然好奇的望向四周,铺子里井然有序的排了好几列的架子,上头放了好多货品,其中有皂角、牙粉等日常清洁用品,那这里一定也可以卖她的洗发精。

  她心想着,该找谁洽谈好呢?注意到夥计各忙各的补着货,没空搭理她,于是便直接走向柜台,那儿有个蓄着两撇小胡子的高瘦男人正忙着打算盘。

  「你好,听说你们店里有供人寄卖货品,我想寄卖我的洗发精,想问寄卖费要多少?」

  胡子男终于抬起头看她,发现是个年轻少妇,穿着朴素,衣料不是很贵,眼底一闪而过鄙视,「妳要寄卖什么?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阿狗阿猫的东西都可以寄卖的。」

  陶欣然听出这人说话不太友善,但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是客气回道:「这是我做的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是用来洗头发的。」她将洗发精放上桌给他看。

  「洗发精……这什么啊?」胡子男疑惑的盯着瓶子看。

  陶欣然看他不明白,倒出几滴洗发精在手心,搓揉了几下,起了泡沫,「这洗发精看起来是水,但只要搓揉几下就能起泡沫,比皂角还好用,可以将头发洗得很干净,而且又是用各种药材制成,对头发有益,闻起来也有花香味,洗起来很舒服,这一定会成为热卖商品。」

  这番话果然吸引了胡子男的注意,听起来这洗发精是独一无二的好货,只不过……这妇人这么穷酸,年纪又轻,拿她做的东西来洗头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这也得试用看看才知道,我们店里可不卖有害的货品。」

  陶欣然爽快的道:「这当然没问题,这一瓶留给你们试用。」

  「那先跟妳说清楚,这里一个月寄卖费四百文,每一瓶卖出都要抽成,看订价而论,最少三文钱起跳。」

  陶欣然脑里轰隆一声,她是想过大店铺的寄卖费会稍贵,但没想到贵得离谱,叔叔一个月摆摊赚的钱都不到一两银子了,四百文就快占去一半收入,还要再抽成三文!坑人啊!

  陶欣然挤出笑道:「那个……寄卖费可以算便宜一点吗?这洗发精小小瓶的,并不占太多空间……」

  「穷酸就是穷酸,连这点钱都付不出来,我看这洗发精压根儿没有妳说的那么好用,回去吧,别碍着我们做生意!」胡子男不耐烦的招手找来夥计,「快送客!」

  夥计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面色不悦的朝她道:「这位嫂子,请回吧。」

  陶欣然就这么被赶出铺子,她气急败坏的对着门骂道:「不想让我寄卖就算了,竟用这种态度待人,简直瞧不起人!」

  陶氏夫妻看她一踏出门口就又恼又骂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家店铺鄙视人的恶行,再听到寄卖费一个月要四百文时都吓到了,大喊着坑钱。

  陶欣然不丧气,来到两条街后一家名为千祥铺的大铺子,这是耿记的杂货铺总号。

  她心想,若耿记的人也是这副瞧不起人的嘴脸,她就到其他店铺寄卖,这商铺街上多的是店家,她不用自找罪受非要找大店铺不成。

  耿记的铺子和简记一样又大又宽敞,分类很明确,可让客人一眼找到需要的货品,不同的是,陶欣然一踏进去,明显感受到气氛的差异。

  夥计一看到她来了,脸上是带着笑容招呼的,「客倌,您要什么,我帮您找。」

  陶欣然的态度自然也变得相当客气,「我想要寄卖商品,想问问寄卖费。」

  「我们刘掌柜在呢……唉,人呢?」夥计看向柜台,发现没人在,找了找,总算找到人了,「刘掌柜,这位客人说要寄卖!」他高声喊道。

  「来了!」

  刘掌柜从另一边走来,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圆圆胖胖的很讨喜,看到陶欣然笑咪咪的道:「客倌,我是刘掌柜,请问妳想要寄卖什么?」

  陶欣然将手里的洗发精放在柜台上,「我想寄卖这个。」

  「这是……」刘掌柜低头看着那看不出所以然的青色瓶子。

  「这是我所做的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是用药材做出来的,可取代皂角来洗头发,只要滴个几滴搓揉就有泡沫了,可以把头发洗得干干净净。」陶欣然倒了几滴在手心,搓揉了下,手心立即起了一坨白色泡沫。

  「还真的有泡沫!」刘掌柜没有看过这种可用来洗头的汁液,好奇地问道:「可以洗净头发,又有泡沫,这是用皂荚做的汁液吗?」

  「是有皂荚的成分,不过我还放了很多对头发很好的药材,像是何首乌,可以使头发乌亮丰盈,还有无患子,可以去油止痒……接下来就是我的祕方,不能说了。」陶欣然在唇间竖起食指,神祕一笑。

  刘掌柜哂笑了声,「说的也是,祕方怎么能说呢?」

  「刘掌柜,你闻闻看,这是什么味道。」陶欣然见刘掌柜平易近人,对她没有一点鄙视,又说下去。

  刘掌柜嗅了嗅,「好淡雅的香气……这是茉莉花香吗?有花香,还有药材,滴个几滴就能洗头,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啊!妳就在我们这寄卖吧,一定会有很多客人感兴趣的!」

  陶欣然听到这句话开心不已,只不过……「那,寄卖费……」

  「三百五十文。」

  陶欣然脸色微变,虽然比四百文少了点,但对她来说还是很高。

  刘掌柜见她面有难色,穿的也不是多好的料子,马上爽利的道:「这洗发精真的很不错,寄卖费我算妳两百文就好了。啊,抽成只要一文就好了。」

  可就算钱压得那么低了,她还是付不起……

  「可以再便宜一点吗?」陶欣然向前一步,小声的道:「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现在最多只付得起一百文。」

  刘掌柜看出她的为难,抓了抓头,「夫人,我也想再算妳便宜一点,可是我们店里的寄卖费有规定的价钱,两百文已经是我这个掌柜可以作主的最低金额了……」

  「是吗?」所以还是不能寄卖吗?陶欣然还以为她的洗发精可以在这个地方寄卖的……

  刘掌柜也觉得这洗发精不能放在店里寄卖很可惜,继续道:「这东西这么好,我还真想卖卖看……不然我拜托看看我们当家好了,看能不能再降低寄卖费。」

  闻言,陶欣然双眸一亮,燃起了希望,将洗发精塞入他手里,「刘掌柜,那这个洗发精就留在这里让你们当家试用吧!只要用了就会知道这洗发精的价值有多高,若卖得好,我可以让你们抽成更多,请你多帮帮忙了!」

  「哈哈!夫人,妳还真会说话!好,等我们当家来巡铺子我就跟他说!夫人,把妳住的地方告诉我,有好消息我会派人到妳家里告知妳的。」

  「刘掌柜,谢谢你!」陶欣然高兴的道。

  等她踏出店铺,可与先前气嘟嘟的脸不一样,笑得像朵花般灿烂。

  「欣欣,成了?」

  「真的成了吗?」在外头等候的陶家夫妇围向她问道。

  陶欣然摇摇头,「虽然掌柜帮我把三百五十文的寄卖费减到了两百文,但还是太贵了,不过掌柜是个好人,说我这洗发精很不错,要帮我问问他们当家能不能再降低些寄卖费。我便留下洗发精让他们当家试用看看,掌柜说,有好消息会派人到家里通知我的。」

  「这掌柜人还真好,减了那么多钱,还说要帮妳拜托他们当家,好心会有好报的!」杨氏望向店铺门口,感激的道。

  「比起见钱眼开的简记,这耿记的掌柜可真是佛心来着,那上头的当家肯定是个心胸宽大的人,不在意再减点寄卖费的。欣欣,妳放心,一定有好消息的!」陶大海拍拍胸脯。

  陶欣然也是这么抱持希望的,现在也只能回家等消息了。

  等她坐在牛车上,就见前方不远处驶来一辆深靛色的马车,虽然用色低调不张扬,但看得出来那辆马车的材质很高级,整个就是走高贵路线。

  看来,是哪户富贵人家的马车吧,瞧,四周还有几名护卫骑马护送,排场挺大的。

  牛车和马车擦身而过时,陶欣然忍不住好奇的侧头瞥向对方的车窗,看到里头坐了两个男人,其中有个年轻男子坐在靠近她的窗边,光是匆匆瞥过,那男子的容貌就足以让人看得眼睛眨也不眨,就像看到了一幅美丽的风景。

  还真是个好看的男人!而且气质不凡,绝非俗夫凡子!

  她想,那男人不是个大官之子就是大商行的继承人吧,总归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陶欣然在心里一阵喟叹,感受到富贵与贫穷的距离,人家搭的是高级马车,她搭的是牛车。

  不过没关系,人穷志不穷,她相信只要她的洗发精能顺利在耿记的店铺寄卖,就一定能大卖,赚上她的第一桶金。

  只要手上有一笔钱,她就可以租店面当老板,除了卖洗发精,她还可以贩卖各种她曾经在网拍上贩卖的商品,赚更多桶金,直到买下自己的店铺,叔叔和婶婶往后就不用那么辛苦摆摊,换她养他们,让他们过着快乐的退休生活。

  她的店铺就取名为欣然工坊吧,这也是她在现代经营的网拍店名。

  陶欣然低头摸了摸肚子,对未来怀抱着美好的远景,她相信,只要她够努力,她就可以和小肉包还有叔叔婶婶一起过上更好的日子。

  第二章 坑钱的奸商

  深靛色的马车行驶在热闹的商铺街上,和牛车擦身而过后,停在耿记的千祥铺前。

  护卫率先下了马,在马车门前恭候,不久,一名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下了车,一下车他马上退到马车门边等候,接着一名身穿着藏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下了马车。

  这男子有着面如冠玉的好相貌,高贵凛然的气质,脸上挂着让人读不出思绪的淡然神情,带着与他年轻脸庞不符合的沉稳内敛。

  他是耿钰棠,耿记现任的年轻当家,几乎每隔个两三天就会来巡视京城里的各个铺子。

  他命护卫留在店外,朝店内跨出步伐,中年男子随即跟上。

  中年男子名叫梁德,从年轻时就服侍耿老爷,不仅做事细心能干,还拥有一身武艺,是耿老爷相当重用的人,耿老爷三年前过世后便改服侍耿钰棠这个新当家。

  此时铺子里的生意很好,有许多客人,除了有夥计们前来招呼耿钰棠,亦有不少客人认出他来,其中有好几名是替主子来采买的年轻丫鬟。

  像这样的大铺子,因为专供一些高档昂贵的货,因此有不少富贵人家都会派下人来采买,而这些丫鬟们见到耿钰棠,一个个脸都红了——

  「这不是耿当家吗?」

  「本人真的好俊啊……」

  「可不是……我快晕了……」

  除了年轻丫鬟,店内也有好几个妇人眼神发直的盯着耿钰棠看,简直迷翻了一干女人。

  耿钰棠见众多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朝那些方向轻轻颔首回礼,这才走往柜台。

  「他刚刚在看我……」

  「不,是在看我……」

  「妳少胡说了,他明明是在看我……」

  女人们争先恐后的说,都快打架了。

  而原本在柜台里看帐的刘掌柜,听到女人的争执声才发现耿钰棠的到来,赶紧走出柜台迎接,「当家,您来了,我方才在看帐,没注意到。」

  耿钰棠不以为意,直接问:「店里没什么事吧?」

  「是,没什么事,和平常一样客人很多……」要是知道当家您今天会来,那些千金小姐们一定会拔腿跑来,铺子里会塞得人满为患!

  这句话刘掌柜当然只敢在心里腹诽,接着他赶紧拿出进货的帐本,朝耿钰棠禀报道:「当家,这是最近进的几个新货的帐,卖得挺不错的。」

  耿钰棠看了看帐本,「那就继续进货吧,你自己作主就好。」

  「当家,那个……」梁德附耳过来,提醒他待会儿有一桩生意要谈,必须提早离开。

  耿钰棠转而朝刘掌柜道:「既然没有特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当家,请您等等!」刘掌柜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马上进柜台取了个青色瓶子出来,「当家,在您来之前有个年轻夫人拿着这个东西要来店里寄卖,她说这个叫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是用来洗头的,可寄卖费她说负担不起……当家,这洗发精真是个好东西,比皂角还好用,我想说,能不能再压低寄卖费……」

  耿记旗下的铺子都可供人寄卖,有个公定的寄卖费,但耿钰棠也让掌柜们有减降寄卖费的空间,刘掌柜居然还想降到比两百文更低,这真是让耿钰棠好奇极了,那个叫天然草本花香的洗发精到底是什么好货?

  耿钰棠做了那么久的生意,还真没听过这种叫洗发精的东西,「刘掌柜,你说这个用来洗头的东西比皂角好用,是当真很好用吗?不是那位夫人苦苦哀求你,看起来很可怜,你才想替她说话的吗?」

  耿钰棠一出口就犀利得吓人,刘掌柜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要是每个人都想将寄卖费减到最低,甚至低于公定金额,那整个店铺都用来做慈善就好,不必赚钱了。

  刘掌柜冒了汗,猛摇头道:「不,当家,绝对不是!是这洗发精真的很好用……」他马上滴了几滴在手心,搓揉出泡沫,照着陶欣然说的介绍起来,又把青色瓶子递到耿钰棠面前。

  「当家,您闻闻,这里头还有茉莉花香,闻起来清香舒服……那位夫人将这瓶子留下来说要让当家您试用。当家,您不妨找几个人来试用看看,好不好用一用便知,届时您再决定要不要降价让她寄卖也不迟。」他又多补了一句,「那位夫人说,只要能让她寄卖,卖得好,她说让咱们店里再多抽几成也没问题。」

  「不管这东西好不好用,那位夫人口才确实是好的。」耿钰棠暗指刘掌柜被她几句话说服得服服贴贴,见刘掌柜心虚的垂下头,这才接过青色瓶子。

  一闻,淡淡的茉利香气立即扑鼻,隐约的他还嗅到了药材的香气,「这个东西倒挺稀奇的。」

  在商言商,他不会错过对生意有益的商品,他一手将瓶子举向梁德的方向,梁德立即意会的取走。

  「走了。」耿钰棠朝店铺门口迈去,梁德跟随在后。

  「当家慢走。」刘掌柜知道当家不喜他们一干人放下工作送他到门口,只在原地躬身相送。他已经帮那位陶夫人将这洗发精带给当家了,只希望能为她带来好消息。

  耿钰棠忙到傍晚才回耿府,一进府没多久,府内的王总管便赶紧走来迎接。

  「大少爷,夫人在饭厅等您用膳。」

  耿钰棠嘴角若有似无的一扬,消息真灵通,知道他今晚没有应酬,不过下午他和客户谈生意时喝了一点酒,染上酒气。

  「我先更衣再过去,请夫人稍等。」

  一刻钟后,饭桌上备好各式各样精致的菜色,耿钰棠和耿夫人汪氏相对而坐。

  耿家的主母汪氏年约五旬,样貌身材保养得宜,看得出年轻时貌美秀丽,此时她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儿子,亲自替他布菜。

  「钰棠,多吃点,你好不容易得了空在家里用膳,我吩咐厨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可会比外面饭馆酒馆吃的菜还合你胃口。」

  「娘,您也多吃点。」耿钰棠同样为娘亲布菜。

  「好、好,快吃吧,你也饿了。」汪氏举筷用膳,知道她没开动,重视礼数的儿子是不会吃的。

  耿钰棠见她吃了才开始用膳,他吃得十分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天成的优雅。

  汪氏则吃得不太专心,频频睇向儿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朝身边的洪嬷嬷使了眼色,洪嬷嬷离开了下,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本画册。

  汪氏朝儿子深意地笑道:「钰棠,娘手上有一本画册,里面是各个名门闺秀的画像,你现在得空就顺便看看吧。」她又补充了句,「得仔细一点的看呀!」

  耿钰棠目光对上洪嬷嬷手上的画册,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早点回家不会有好事,只会被唠叨。

  耿钰棠不好驳了母亲的好意,朝梁德道:「德叔,拿过来吧。」

  「是。」梁德向前从洪嬷嬷手中接过画册,再双手递给主子。

  耿钰棠搁下筷子,接过画册,如母亲所愿的仔细看。

  「如何,有喜欢的姑娘吗?」汪氏看儿子翻画册了,期待的望着他。

  耿钰棠在翻完后,不感兴趣的阖了上,「她们不行,还不够格。」

  汪氏看儿子这么挑,都咋舌了,「这画册里的都是出身名门且相貌一流的适婚姑娘,哪里不够格?」

  「既然我要娶妻,当然要娶个跟耿记并驾齐驱的商家之女,这里面都是书香世家,要不就是小商家的闺秀,当然不够格。」

  耿钰棠身为耿记继承人,本身对成亲这事是没有兴趣的,认为娶妻不过是用来传承香火,既然要娶,他当然要娶个能为耿记带来最大利益的女人才划算。

  汪氏听得气结,她真是生了个满脑子只有赚钱的儿子,连婚姻都只想用来得到最大的利益,她叹气道:「我们已经家财万贯了,真的不必再娶个跟耿记一样有钱的商家女,只要家世不差,人品好的姑娘就好,最重要的是,要是你真心喜欢的……」

  她和死去的丈夫是青梅竹马,因相爱而结为夫妻,所以她希望儿子能娶个喜欢的姑娘为妻,而不是只有利益的联姻。

  「娘,儿子的终身大事会自己看着办的,您不必操心。」说完后,耿钰棠低头用起膳来。

  要如何看着办?等他挑到最满意的妻子,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汪氏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妻子你就自己挑,但你必须先纳个妾室。」至少要让她在这两年内抱到孙子,她那些手帕交的儿子个个都娶妻生子了,让她欣羡不已。

  「纳妾?」耿钰棠以为已经结束这个话题了,没想到母亲还不饶过他。

  汪氏瞧儿子这诧异的眼神,哼道:「难道要你纳个妾也这么难吗?身分也要配得上你这个耿家大少爷吗?」

  梁德看夫人都动怒了,略不安的瞥向耿钰棠,只见他垂下眼后便八风不动,一句话都不说,显然是怕夫人再唠叨。

  汪氏看出儿子懒得理她,为了让儿子纳妾,她开始说起纳妾的好处,「钰棠,你平日工作那么忙,身边有个贴心的女人服侍你、照顾你,有什么不好的?而且还能帮你生孩子,让耿家先有后也是好事……」

  耿钰棠总算听出娘亲最终目的是想抱孙子,对他来说这完全不急,反正他迟早会娶妻生子,纳妾就算了,他深深认为,后宅女人一多就会不安宁。

  当然他聪明的没说出口,好专心用膳,免得这一顿饭老吃不完,用完膳后他还得到书房看帐本,忙得很。

  汪氏见儿子没开口拒绝,以为他听得进去,打着美美的主意继续说:「过两天府里会进一批新的丫鬟,你就从中挑一个顺眼的吧,长得美不美是其次,人品是最重要的,可不能找个有野心的,就像当年那个崔氏,一个卖入府里的农家女,身分这么低,当个丫鬟就有安稳的日子了,她却贪求荣华富贵对你爹下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当了妾……」

  话峰一转,汪氏提到了丈夫唯一的妾室崔姨娘。

  汪氏和死去的耿老爷婚姻美满,因此格外怨恨崔姨娘过去为攀高枝向丈夫下药一事,一直将这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记得牢牢的,三不五时就拿出来一骂。

  不过汪氏骂归骂,为证明自己有着身为主母的大度,对崔姨娘和她生下的庶子倒也不差,该给的月钱和用度都有给,顶多嘴巴上酸个几句。

  崔姨娘似乎自知没手段没靠山斗不过她这主母,聪明得总在她面前夹着尾巴示弱,让汪氏想故意刁难都难。

  汪氏愈说愈气,又想到崔氏的侄女,「崔氏那个侄女就跟她一个模样,都是有野心想攀高枝的女人,要不怎么会突然以探亲的名义住进府里,当自个儿家的一住就住上一个月,不时找尽机会在你面前晃!四月时你押货上苏州,顺路送她回苏州的老家一趟,我当真怕这途中出了什么事,毕竟是那个崔氏拜托你送她一程的,也不知安了什么鬼心眼,幸好最后没出差错!」

  耿钰棠手里的汤匙突地自指尖滑落,轻锵了一声跌入碗里。

  「怎么了?」汪氏看向儿子,她有说了什么让他吓一跳的事吗?

  「没事,手滑。」耿钰棠神色泰然的拾起汤匙,重新舀汤喝。

  她这儿子在饭席间从不会失礼的,他会手滑?汪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候,耿钰棠朝梁德道:「德叔,今天去千祥铺时不是拿了个东西回来吗?你去拿过来吧。」

  「是。」

  见梁德离开,耿钰棠朝母亲噙着笑道:「娘,我有好东西要给您,差点都忘了。」

  「什么东西?那么稀奇吗?」

  「是很稀奇。」耿钰棠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了。

  汪氏见儿子这么神祕兮兮的,被转移了心思,不再多想先前觉得儿子哪里不对劲的事,更忘了要游说他纳妾。

  不久,梁德带来了青色瓶子,汪氏迫不及待的招了手,梁德直接交给她。

  「娘,先滴个几滴在手心上闻闻吧。」耿钰棠对着她道。

  汪氏依言倒入手心,像什么汁液,她凑近一嗅,「好香啊!这是茉莉香吧?」

  「再轻搓几下。」

  汪氏照做,只见那汁液神奇的在手心起了泡沫,她睁亮了眼,「这是什么玩意啊,都起泡了!」

  耿钰棠将刘掌柜介绍的说词说了一遍。

  汪氏听得大感兴趣,「没见过这种用来洗头的东西。」她招来洪嬷嬷,「妳闻闻看,是不是很香?」她见洪嬷嬷点了头,自个儿又闻了闻,脸上带着陶醉。

  「娘,您找几个人来试用这洗发精,好用的话,我再决定让它放在铺里寄卖。」

  「这没问题,我自己都想试试呢。」

  见母亲兴致勃勃,心思都放在这洗发精上,耿钰棠暗自吁了口气。

  用完膳,耿钰棠回到自个儿的院落,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侧过脸,看起来上头带有阴影。

  「小心点,在扬州那一晚发生的事,绝不能被我母亲知道。」

  梁德低头遵从的道:「是。」

  陶欣然从耿记回来后就待在家里等好消息。

  然而她的心情从最初的雀跃,频频在家门前翘首以盼,到最后觉得等待实在太无聊,干脆用打扫来打发时间。

  当然打扫也是不被允许的,陶家夫妇千交代万交代她什么都不必做,以免动了胎气,但孕妇也要适当运动才行,她便偷偷扫地,再偷偷做菜给他们吃,虽然叔叔和婶婶总会叨念她,但也会夸她把地扫得很干净,做菜有进步。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直都没有耿记的人过来。

  当初她是不是该多找几家铺子试试?陶欣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实在是当初那个刘掌柜人太好了,让她怀抱着很大的希望,以至于她没想过要找其他店铺寄卖,现在随着等待的日子过去,她不禁焦虑起来。

  「不行!我要对我做的洗发精有信心才对,或许这两天就有好消息了,再多等等吧!」

  陶欣然鼓励完自己便去厨房煮饭,煮完饭,她听到门前传来声音,心想应该是叔叔婶婶从市集回来了。

  怎料一踏出厨房,就见牛车是隔壁王大叔驾回来的,叔叔被婶婶和王大叔一起搀扶下车,而他的左腿上绑了个木板。

  陶欣然脑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能先跟着他们进厅里再说,看到叔叔坐好,她这才发问道:「叔叔怎么受伤的?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叔忍不住骂道:「真是没有天理啊,做好事也会遇到这种事,挨了一身伤还……」

  「什么事都没有!」陶大海大喝出声掩盖王大叔的嗓门,朝陶欣然道:「就不小心跌了一跤……我老了,这老骨头一撞就变成这样,真是不中用啊!」

  听丈夫这么说,杨氏顺势的道:「是啊,妳叔叔真是不禁摔!欣欣,别担心,妳叔叔有去看过大夫了,大夫已经帮他把骨头接好,只要休养个三个月就可以康复了。」

  摔个一跤会严重到骨折?陶欣然明显看出他们两人蓄意隐瞒她,她朝王大叔继续问道:「王大叔,究竟出了什么事?」

  王大叔脸色略显古怪,看起来是想说,但碍着陶家夫妇的眼色不敢说。

  陶大海拉高嗓门赶人道:「好了,老王,你快回去吧,你不是还有很急的事要办吗?」

  王大叔抓了抓头,「对,我想起来我有急事要办,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吧。」

  「老王,真是谢谢你的帮忙。」杨氏朝他道谢,并送王大叔到门边。

  她一折回厅里,就见陶欣然一脸怀疑的盯着丈夫看,此时也看向她,她心虚地敛下眼。

  「欣欣,妳做好饭了吧,我们先吃饭吧,妳现在是孕妇可不能挨饿……」

  陶欣然真的觉得两人闪避她的目光很古怪,而且仔细瞧,叔叔脸上也有几处淤青,这不寻常。

  「婶婶,叔叔是被谁打成这样的?不说清楚,我今天就不吃饭!」

  两个人都被这句话吓到了,陶欣然现在怀着身孕,哪能一天不吃饭?

  夫妻俩干瞪眼,不知道该怎么办,终于,陶大海出声澄清,「我可不是只有挨打的分……」

  杨氏像是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朝他暴怒道:「是!你不挨打,你都打别人!那是别人家的逃妾,人家丈夫要把人带回去,你凭什么阻止,还逞强和对方的护卫打起来,一次打十个!」

  陶欣然听得吃惊,叔叔是长得高大健壮,但她还当真不知道他这么英勇,能以一抵十,他应该去当护院保镖,而不是在市集摆摊卖杂货。

  「我看她满脸是伤,怕她被她的丈夫捉回去会被打得半死,才想劝劝的,哪里知道对方那么野蛮,硬是要把人拉走,我这才忍不住出拳……」

  「要耍威风也要看看对方是什么人物,那人可是京城里最有势力的市井流氓!现在可好了,对方要你赔医药费,说是三天后没拿到钱就跟你没完,你看要怎么办!」

  陶欣然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叔叔并没有做错事,他只是想从流氓手中救人而已,竟反过来被威胁赔医药费,她愤愤不平的道:「叔叔也被打成重伤了,他们也得赔我们医药费!再说,对方是个流氓,不是可以报官吗?」

  杨氏无奈的摇了头,「对方就仗着妳叔叔先打人这一点,说是妳叔叔蓄意挑衅,又指责妳叔叔打伤了他十名护卫,明明只是轻伤,却说成重伤,把妳叔叔说得有多十恶不赦,再加上那流氓和官爷关系很好,真的告上官府,他大概塞个钱就没事了,可我们只是小老百姓,除了要赔钱,可能还会吃上官司被捉去关……」

  「可恶!」陶大海无法反驳妻子所说的,他那充满皱纹的老脸紧拧着,似在后悔冲动行事,可是……「可是不救她,她真的会被打死的!」

  「那你有成功救了她吗?你根本是无端自找麻烦,惹上一身腥!」杨氏扠着腰骂他。

  「我自找麻烦?」他指着她的鼻子,「我想起来了,还不是因为妳在我耳边叨念着说那个姑娘好可怜,跟咱们欣欣年纪差不多大,却嫁给流氓,我才会想去救她的……」

  「我、我……」

  「说不出话了吧!」

  「可我没要你去打人啊!」

  两人吵吵闹闹的争辩着,愈说愈理亏,不敢看向陶欣然。

  陶欣然叹息,她不怪叔叔婶婶,他们就是这么好心肠的大好人,见不得可怜人,所以当初才会将她这个满身伤痕的陌生人给救了回来。

  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们两个老的加她一个孕妇,能硬碰硬的和那些手段凶残的市井流氓杠上吗?

  当然不能,既然无法报官,拿钱和解是唯一可以解决这桩事的方法,不然往后他们一家人被流氓缠上,恐怕无法安宁过日子。

  「要赔多少医药费?」

  两人都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总要说出来,我才能帮忙想办法。」

  想办法?怎么想?杨氏瞪了丈夫,要他自个儿说。

  「这……要五十两!」

  五十两!这分明是敲诈啊!

  陶欣然听得脑袋晕眩,只有几两银子的话,或许还能去当铺典当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五十两……把这房子卖了也不够,想卖血卖肾也没得卖,这下该怎么赔?

  陶欣然想不出法子,虽然隔壁的王大叔和他的妻子好心的说要帮忙找街坊邻居们凑钱,可她知道邻居们和她家一样都是穷光蛋,要在三天内凑齐五十两是不可能的,她还是得靠自己。

  当然还有一个法子,就是跟地下钱庄借钱。

  不过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绝对不能干的蠢事。

  陶欣然只好做出最坏的打算,赔不出钱顶多就是连夜搬家了,搬得远远的,让流氓找不到。

  就在这时,传来了陶欣然等待的好消息,耿记当家愿意让她以一百文的低价寄卖,要她上千祥铺一趟,好谈定价和抽成事宜。

  这让她灵光一现,从绝望里找到希望。

  耿记当家愿意让她以这么低的价格寄卖,就是认同她的洗发精是能够赚钱的,那么,若是她将洗发精的配方和作法卖断给耿记呢,是否能够拿到一笔足以用来赔偿的银子?

  当然,她不可能只卖五十两,叔叔要养伤,最近无法摆摊做生意,吃用都要支出,所以她必须把医药费和生活费全都算进去……就要个一百两的卖断费好了。

  当陶欣然告诉叔叔婶婶这个卖断价格时,他们都觉得她脑袋坏了,怕耿记会认为她在狮子大开口,这事成不了。

  陶欣然一点都不觉得要一百两太多,她对她的洗发精有信心,她所做的洗发精在这大万国里可是独一无二的,只要好好包装行销,肯定能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商品,而且买断后拥有永久专卖权,每年都会为商行带来盈利,可说是门利多的生意,若耿当家是个有远见的生意人,这事绝对可成。

  当然陶欣然知道洗发精有赚头,也是千万个不想卖断的,本想留着未来开店铺时自己卖自己赚,可当下她也只能靠这洗发精为他们一家解决危机。

  叔叔在养伤,陶欣然坐不了牛车,刚好王大叔要去商铺街一趟,便顺道载她一程,带她来到千祥铺。

  和王大叔约好回程的时间后,陶欣然深深吸了口气,踏进铺子里。

  「陶夫人,妳来了!」柜台前的刘掌柜一见到她,朝她挥手招呼道。

  「刘掌柜,谢谢你这么帮我。」陶欣然走到他面前,朝他深深感谢。

  「这也是妳做的这个叫洗发精的东西够好啊,我们当家对妳做的洗发精很感兴趣,愿意让妳以一百文寄卖,我们来谈谈定价和抽成,先进来里面吧!」刘掌柜唤来个夥计顾柜台,接着领着她往里面的小厅走去。

  陶欣然跟在他后面,来到一间用流苏布幔做隔间的小厅里,那儿有着一张圆桌和几张木椅,看起来像是会客用的地方。

  刘掌柜指着椅子道:「陶夫人,坐吧。」接着他拿起茶壶茶杯,为她倒了茶。

  陶欣然见他那么客气还为她奉茶,不太好意思的开口,「刘掌柜,这个……因为我突然有一点状况需要银子……我不寄卖了。」

  「什么?妳不寄卖了?」刘掌柜倒完茶后错愕的道。

  「我想改为卖断,就是将这洗发精的配方和作法卖给耿记。刘掌柜,你可以帮我问问你们当家的意愿吗?我想跟他当面谈谈。」陶欣然对刘掌柜颇信赖,相信他会愿意帮她传达。

  刘掌柜嘴巴张得滚圆,从寄卖变成卖断,又说想跟耿当家当面谈谈,他脑袋转不过来……

  就在这时,有个夥计进来,朝刘掌柜道:「刘掌柜,当家来了。」

  「当家来巡铺子了,我去看看……」他想起陶欣然刚刚提及的事,「陶夫人,我会记得跟当家提的,妳在这里等等啊!」

  说完,刘掌柜就快步离开了。

  耿当家来了?陶欣然心想正好,可直接跟本人谈,就不知道耿当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听叔叔说过那是个年轻男人,自三年前老当家死去后接下当家一位,便把耿记经营得有声有色,她相信他会对她所说的卖断感兴趣的。

  陶欣然坐在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气,好缓和紧张的情绪。

  虽然说她对自己做的洗发精很有自信,可这种生意上的谈判还是第一次,也不知结果如何,她也只能奋力一试。

  同时间,刘掌柜已见到来巡视店铺的耿钰棠,提起了这事。

  「当家,那位陶夫人说不寄卖了,想将洗发精卖断给耿记,她说想跟当家您当面谈谈,现在人在厅里等。」

  听刘掌柜这么说,耿钰棠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唇角微扬道:「卖断吗?她还真有胆识,想当面跟我谈生意。」

  「她说出了一点状况需要银子,看起来是家里需要钱,丈夫又帮不上忙吧。」刘掌柜只能这么猜测。「当家意下如何,要不要见她?她现在人在小厅里,讲个话很方便的……」

  刘掌柜也清楚,当家工作忙碌,怎么会随随便便见人呢,而且当家从来都只跟大商号做生意,可他就是想帮这年轻夫人问问……

  耿钰棠横了刘掌柜一眼,知道他又心软想帮人了,不过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因为他确实思考过要买断这洗发精的配方。

  前几天他将那洗发精带回府,娘亲拿去试用后赞不绝口的说有多香多好用,头发洗得多干净多舒服,要他多带几瓶回来。

  像娘这么挑剔的人都喜欢,那自然是好东西,而且除了娘亲,那些试用过的嬷嬷丫鬟们个个都夸好,他预测放在店铺里卖一定能捉住女人心,引起轰动,甚至可以将订价定高一点,包装成高级货,赚得更多。

  只是,一个从没有在市面上贩卖的新货品需要评估,他原本想等在店里寄卖个一两个月后,视反应再提出价码跟那妇人买断,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说要卖断给耿记。

  也好,缺钱更好谈,想必她会很爽快的答应他的条件,不敢太拿乔,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吃亏。

  「我去见见她。」说完,耿钰棠朝小厅的方向大步迈去。

  一掀开流苏布幔就看到那名少妇侧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她比他想像中还要年轻,似乎还不到二十岁,坐得直挺挺的,显然有些不安又拘谨,接着她突然拍了拍脸,扭了扭脖子,无预警的朝他的方向看来。

  那一眼,让他看清楚了她的脸庞,耿钰棠面色一冷,像结了千年寒冰。

  是她!那个女人!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张脸,这张让他深深感到厌恶的一张脸!

  她居然来到京城,还进了他的店铺里!

  那个独特到让他想买断的洗发精,竟然是她做的!

  耿钰棠身为耿记的年轻当家,不只有着聪颖的头脑、经商的天分,更是有着严以律己、洁身自好的品性,可说是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完美的人。

  然而他的人生,却因为那一夜有了污点。

  那是耿钰棠再也不愿回想的记忆,是他人生里的耻辱。

  那是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在四月底,他领着商队押货到苏州,顺道送崔姨娘的侄女一趟,当时他知道崔姨娘的侄女心眼多,故意亲近他,所以对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彻底避嫌,连入住客栈订的房间都隔开大老远。

  却没想到,当他们行经扬州,他反倒被一个在异乡的陌生女人给陷害了。

  那天夜里,那个女人在外头敲他的房门,当时的他口很渴,房里的茶水又喝完了,贴身小厮不知上哪去,护卫们又被他留在楼下房里看着货物,一时之间误把她当成客栈老板的女儿,以为她是来送茶水的,等开门才发现他认错人。

  这个女人一副楚楚可怜的对他说,她想去京城寻人,盘缠却用尽了,无计可施之下便想拿身上的首饰抵押,拜托他借银子给她。

  他看她可怜,正想拿银子给她,却突然闻到一股香气,瞬间感到心火上升,浑身燥热,然而他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神智不清的走向她,无法控制的做出了最荒唐的事……

  隔天早上起来,床上只有他一人,他的小厮阿生告诉他,他是被一个女人和她的同夥下了催情香,那女人知道他是从京城来的商人,为攀高枝当他的妾,故意让同夥打晕他这小厮,好伺机进房里和他独处,让同夥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吹入能使人意乱情迷的催情香。

  是阿生一大早在别的地方醒来,想起他被打晕的经过赶紧跑回耿钰棠房里,就撞见那个女人躺在他的床上,从她嘴里逼问出她想攀高枝的意图,阿生说不想让她碍了他的眼,便擅自做了处置,将人赶出了客栈。

  耿钰棠不知道阿生是如何处置那女人的,也不想知道,他只知他对那个女人深恶痛绝,生平第一次被药物操控了身心,无法自持,沉溺在温柔乡,那一点都不像他,他感到羞愧厌憎,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如今那个女人竟出现在他面前,那张脸孔他一辈子都记得,绝不会认错人。

  为什么,他都已经让人赶走她了,也让她知道即便她使出诡计仍进不了耿家大门,现在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耿记,是对他不死心吗?

  他再也不会被她可怜兮兮的姿态给骗了,他知道那柔弱的外表下包藏着祸心。

  耿钰棠不得不去思索,她这一次出现是有预谋的,先是拿着独特创新的洗发精说想在他的店里寄卖,希望能压低寄卖费,接着再改口说要卖断,想亲自和他谈……她这是在玩什么花招?以为这么兜了一圈就能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可为何她要装成已婚妇人,当时见到她,她还是梳着姑娘的发型,她有可能真的已经嫁人了吗?

  耿钰棠厌恶得只想命人将她赶走,但理智让他想起母亲试用过她做的洗发精后赞不绝口,不管如何,直接拒绝这门可以赚钱的生意都不是他的作风,先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招,他随时都可以揭开她的真面目。

  「那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在扬州的那个女人。」他低声的说给梁德听。

  「什……」梁德是震惊的,下一刻马上恢复镇定,见耿钰棠踏进了小厅内便跟着进去。

  陶欣然坐久了发现她太紧张,居然浑身僵硬,这才会拍拍脸,扭一扭脖子,岂知这么一扭头竟看到了两个男人,尤其是为首的年轻男子,眼熟得让她震惊到嘴巴差点阖不上,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

  「啊,原来你就是耿当家,我上次拿洗发精来店里要走时刚好看到你坐在豪华马车里……」说到这她察觉自己太失礼了,连忙郑重跟他打招呼,「耿当家你好,我姓陶,我是来跟你谈洗发精生意的。」

  还真是如叔叔所说的年轻啊!陶欣然在心里忖道,而且这么近看,真的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清雅绝伦、干干净净的好看。

  耿钰棠看她见到他露出这般吃惊的表情,再听到她说的话,觉得她在装模作样,故意假装和他不熟。

  「陶夫人,我倒觉得妳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扬州见过?」他试探地问道。

  「扬州?我没去过扬州呀!」陶欣然很直接的回答,根本没想到原主有没有去过扬州这个问题。

  耿钰棠看她说没去过的样子并不像在说谎,演技还真好。

  她肯定很清楚自身有多么惹人厌恶,他是容不下她的,才会装作不认识他,好谋得重新接近他、攀上他的机会吧。

  耿钰棠忍下了从心里直窜上喉咙的恶心感,要不是她手上的东西确实吸引他,有值得谈的必要,他肯定无法忍耐那么久。

  「陶夫人,坐下来谈吧。」他表面微笑的招呼着,见她坐下,便坐在她的对面,继续探问道:「听刘掌柜说,妳要将这洗发精卖断给耿记,先前不是说要寄卖吗?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陶欣然有点尴尬的道:「实不相瞒,因为突然有了麻烦需要钱……如果可以,我也不会选择卖断。」

  这也是在说谎吧,突然说要卖断,才能换得与他见面的机会。

  然而耿钰棠确实从陶欣然的眼里看到她流露出的惋惜无奈,似是真的很不想卖断,不过他不以为然。

  无妨,就这么装下去吧。

  耿钰棠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陶夫人,妳想用多少银子卖断?」

  紧张的一刻来了,陶欣然吞了吞口水,平缓了心跳,才说出她开的价码,「一百两。」

  耿钰棠难得的一愣。

  一百两,她竟敢这么开价?在他经手的生意里,一百两只是零头而已,但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敢开一百两,绝对开太高了。

  她就不怕他一怒之下回绝她,让她进不了耿记的铺子,那么她想纠缠他的如意算盘就没了?

  「一百两,这价格不会太高吗?」

  陶欣然可是有备而来的,自有她一套道理,第一招——就是说服他。

  「耿当家,话不能这么说,我把这洗发精的配方和作法卖给你,绝对有这价值,你自己也明白,这种独创的洗发精别无分号,你今天会用一百文的低价让我寄卖,想必已经试用过,觉得有其价值吧?

  「可你不觉得与其赚这小小的寄卖费和抽成,买断更有利可图吗?耿记全国的杂货铺最少有近百家,这营利算下来可不得了,没个一年就能全部回本了,怎么说用这一百两买断都是便宜的,你说是吧!」

  耿钰棠听她一连串没停顿的流利口才,对上她充满热络积极的眼神,确实像是很希望他买下来。他怎么忘了,她本性是个贪婪的女人,当然会想开高价,好拿到更多钱了。

  陶欣然看耿钰棠不说话,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这男人好看归好看,但总是端着高冷的姿态,连那挂在唇边属于生意人客套的笑都疏离冷淡得很,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无法解读他的心思……她只好用上第二招。

  「当然,耿当家觉得我这卖断的价格太贵,我也可以找别家商行试试,货比三家对我是最有利的,像简记就很不错,只是我个人认为耿记在国内是最大的商号,想以耿记优先。」陶欣然知道耿记和简记一直在互相竞争,故意这么说。

  耿钰棠听到简记两个字时,眸光一锐。她这是在威胁他,他不买下就要卖给耿记吗?

  这门生意他势在必得,不会让简记抢先的。

  可他绝对不能太顺她的意,给她一百两,他要狠狠削她的价,没道理他要给这个恨之入骨的女人那么多钱。

  陶欣然莫名其妙的感受到这男人对她透露出的敌意,呃……一直瞪着她,她跟他结过仇吗?没有吧!

  陶欣然如果知道拿简记刺激到耿钰棠的下场会是什么后果,肯定悔不当初。

  「我愿意买断,只是一百两还是太贵了。」

  「唉?一百两会贵吗?」是想杀价吗?一个大商行的当家会那么小气巴啦?陶欣然仍想试着说服他,「耿当家,这洗发精可是前所未有的新商品,你能得到的利润绝对比你想像中还要高,获利可是一百两的翻倍……」

  耿钰棠慢条斯理的截住她的话,「就是因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商品,更有我要承担的风险,就怕一窝蜂的热卖后会出现仿冒品,或失去新鲜感,进而影响营利,所以要砍个十两。」

  「砍十两吗?」剩下九十两……陶欣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他,只能在心里算着这数目。

  「还有,这洗发精的客群也是固定的,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有钱有闲买洗发精,一般小老百姓是兴趣缺缺的,说起来我吃亏了点,所以,得再砍十两。」

  「还要再砍十两……」剩下八十两了,心疼呐……

  「还有,妳用的青色瓶子太朴素了,排在货架上不会吸引人拿起来看,所以要重制瓶子,这得额外花钱,要再砍十两。」

  连瓶子的钱也算在她头上,够狠!

  陶欣然发现她实在太小看耿钰棠了,低估他这个生意人的本事,居然妄想与他谈生意,一下子就被削了三十两,心痛呀。

  砍到七十两……不会再砍了吧?

  陶欣然暗暗的想,要不是简记一开始就态度很差的拒绝她,她也不见得非得卖断给耿记,只拿到七十两,可恨啊!

  耿钰棠发现她那副极为心疼钱的表情,更看到她那双朝他睁得滚圆的眸子里隐隐带着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冲向前咬他,极为不甘心的愤愤眼神。

  不甘心吗?耿钰棠忽然感到奇怪,一个极欲想攀上他,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会因为砍价而露出这种化身恶犬想咬死他的表情吗?若想反其道而行的吸引他,也演得太真了吧?

  一会儿,他开口道:「就七十两买断。」

  陶欣然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没有异议的拍板决定。

  耿钰棠唤了梁德磨墨,准备纸张写合同,这一式两张的合同,双方各持一份。

  陶欣然就怕被坑了,把上头的字看个仔细。

  耿钰棠想起在扬州时她身上穿的缎子普普通通,现在穿得更是粗糙,想必家境不怎么好,会识字还真是意外。

  陶欣然看完合同,在签名之前抬起头问:「耿当家,这合同上写说,会先付我订金二十两,等我交出配方,协助耿记的师傅做出洗发精后才会付尾款五十两……那个,可以先付我订金五十两吗?我有急用,必须在三天内付钱。」要不那些流氓不会放过他们一家的。

  「五十两吗?可以。」耿钰棠心想,大概是她在外面欠了债,才会急着要在三天内付钱吧,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花用奢侈才会有负债。

  可这又与她粗糙过头的衣着互相矛盾,那么,她这欠债是哪里来的?

  陶欣然听到他愿意先付五十两订金,终于签下了名,朝他递出合同。

  耿钰棠接了过去,发现她只用一根木簪子盘发,非常朴素,「陶夫人,妳真的没去过扬州吗?」他不禁又问了一遍。

  怎么又问这个,难不成这是在搭讪?

  陶欣然看他一脸高冷,一点都不像在搭讪,只能笑笑地道:「我真的没去过扬州,肯定是我长得比较大众脸,耿当家认错人了吧?」说完,她脑海里才一闪而过一个讯息——叔叔和婶婶就是从扬州把她带回来的……

  呃,瞧他一脸记仇的样子,她绝对不能承认,再说,他可是耿记的当家,这么一个家世好又优秀的人,原主怎么可能会跟他有瓜葛……绝对不可能!

  接下来,陶欣然从梁德手上拿到装着五十两的钱袋,她当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沉甸甸的,她清点过后开心的亲了亲钱袋,朝耿钰棠弯腰答谢道:「耿当家,真的谢谢你,这两天我会把洗发精的配方写下并带过来,我先走一步了。」

  耿钰棠看着她踩着轻松的步伐消失在小厅外,神情有些错愕。

  那个女人拿了银子后就没有再看他一眼,没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眼底像是没有他的存在,只在意银子,还亲了钱袋。

  照理说,她再怎么演戏,故意演得不认得他,想让他在意,也不该如此无视他。

  回想起来,她那咬牙切齿想冲上来咬人的模样,谈生意时精明灵巧的眼神,都和记忆里那个看似温婉害羞、心思深沉的女人不一样。

  陶欣然。

  耿钰棠回头望着合同上所签的名字,该不会……是他搞错了,这个叫陶欣然的女人,并不是那个女人?

  「当家,会是她吗?」梁德好奇问道,当时他负责在客栈楼下顾着要送的货,虽然知道有这个女人存在,但并没有见过她。

  「看起来是她,又不像她,莫非……这世上真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人?」耿钰棠低喃着。

  同时,陶欣然和刘掌柜打过招呼,踏出了店铺。

  「太好了,五十两有着落了!不必连夜搬家了!」

  只是,她还是亏大了,她被削了三十两啊……陶欣然真想大声怒吼,耿记的当家耿钰棠真是个坑钱的狐狸,是个奸商啊!

  第三章 靠簪子荷包发家

  陶欣然在交出洗发精的配方和作法后,不到几天,耿记便火速推出她所研发的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改用花纹精致的瓶子装着,包装高贵,令人爱不释手,价钱更是高昂,一瓶定价五十文。

  那男人真的是奸商无误!

  陶欣然在心里咬牙切齿,比她开的定价贵上两倍,加上一次制作的量多,更可压低成本,利润更多,她用七十两卖断真的太不划算了,若知道他会砍价,她就应该出个两百两……不,三百两让他砍才对。

  由于这个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是由耿记这个大商行推出的,首卖的第一天就大受瞩目,有不少大户人家都买回去用,获得不错的口碑。

  这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十几天的日子,竟在京城里掀起一股热潮,好像家里没有一瓶洗发精就比不上别人,其中不乏有平常省吃俭用的平民百姓花大钱去买,因此造就了缺货的现象,只要一补货就马上被抢光。

  也因为这供不应求的现象,甚至有市集上的客人不知怎么打听到这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是陶欣然研发的,竟直接找上她,问她有没有得卖。

  陶欣然不禁想,当初她在市集上卖二十文时,这些人都推说他们又不常洗头,买回去浪费钱,现在卖到了五十文的高价才想天天洗头?迟了,她都卖断了,当然没得卖啦。

  这天,陶欣然搭着隔壁王大叔的便车来到商铺街一趟,她伫立在千祥铺对面,看到有不少人人手一瓶洗发精的踏出来,个个脸上兴高采烈的,好像买到了这洗发精就像拥有了护发圣品,人人都在讨论着要如何保养头发,用这个洗发精又对头发有多好。

  陶欣然很高兴自己所做的洗发精受到了肯定,然而再多的赞美、卖得有多好,都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那不再是属于她的东西。

  陶欣然心里万分悔恨,如果当初没有那市井流氓勒索,或许这幅景象将是她未来所开的店铺的荣景。

  叔叔和婶婶看到洗发精卖得这么好,才知道她开价一百两卖断简直是太便宜了,更别说被砍价到七十两,叔叔更对她深感内疚,因为是他惹出的祸端,害得她不得不卖断这能赚钱的洗发精。

  她并不怪罪叔叔,叔叔和婶婶对她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他们夫妻好心将她从扬州带回京城,恐怕她也撑不过身上的伤势直接死在扬州,她反过来安慰他们钱再赚就有了,只要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是啊,有什么比得上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陶欣然释怀了,再说除了洗发精,她可以卖的东西还有很多呢,依然有赚大钱的机会。

  这一次,她不会再将自己辛苦的心血用一个价钱给卖断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为了快点赚到钱开店铺,卖难以普及的高价商品,她要一步步来,先卖市集上人人都买得起的商品,虽然赚的少,但薄利多销,只要持之以恒慢慢存钱,等过个一年,就能租下一间店铺,卖更多商品,再过个几年,就能实现她开欣然工坊的心愿。

  当然,她手上是还有二十两,不必急着赚钱,但叔叔断腿后得在家里休养两三个月,她和婶婶两个人不会驾牛车也搬不动杂货,这杂货生意是没法做了,一家三口光靠那二十两过活,还要付叔叔昂贵的医药费,迟早会坐吃山空,更何况几个月后她就要生产了,会有更多花费。

  陶欣然有着居安思危的心态,想趁着自己肚子还没有大起来时多赚点钱,做些轻巧平价、受众人青睐的商品,她和婶婶两个人就可以背个包袱到市集上卖。

  要卖些什么好呢?

  这时,陶欣然看到有两个姑娘有说有笑的从她身边走过,头上戴着精致的簪子,手里拿着水蓝色的荷包,霎时,她灵光一现。

  她的网拍生意有卖古典的簪子和荷包,可是很受欢迎的,就来卖这个吧!

  「当家,小的犯了错,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留了两撇小胡子的男人跪在地上,头低低的,只看得到眼前的一双靴子。

  靴子的主人坐在一张红桧木椅上,有着俊朗深邃的五官,高大的身材,他是简记的年轻当家简钧辰。

  他用着高高在上的睥睨目光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低沉着嗓音道:「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你犯了错,说来听听,你犯了什么错?」

  「小的让那个做洗发精的年轻妇人走了……小的放走了财神爷,小的该死……」胡子男边说边发抖,他万万没想到,这阵子耿记热卖的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竟是当初那个看起来穷酸的少妇做出来的。

  这事他原本也没联想到跟那少妇有关,是有个被他赶出店里的夥计不甘心没活做,向上头检举他行径恶劣的赶走了个来店里寄卖洗发精的妇人,才会让耿记捷足先登,靠着这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赚大钱。

  这事当家一知道,马上差人将他带来问话,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在简记了。

  简钧辰冷笑着看他,「你做错的何止这一件?说说看,你在简记当掌柜这几年来,从中捞了多少油水?还有人检举你东扣西扣下面的人的月钱,还规定他们要在时间内补好货上架,累得要命,害他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也难怪他们没力气招呼客人,客人也抱怨夥计们总是板着一张脸,愈来愈不想来店里。」

  又是谁检举他的?为什么总是有人要跟他作对?胡子男在心里怒骂,表面上当然只能卑微再卑微的求饶,当家并不喜欢抵死不认错的人,「是小的错!小的会改进……不,小的再也不敢了……」

  简钧辰露出厌恶的目光,毫不留情地道:「既然你都知错了,那就滚蛋吧,还留着做什么?」

  胡子男吓坏了,抬起头苦苦哀求道:「当家,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妻儿,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简钧辰摸了摸下巴,不是在犹豫,而是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在走之前,把你吞下的银子全都吐出来,少一文钱就把你送官府,看你是要还清钱还是要坐牢。」

  听到这串话,胡子男吓得白了脸,为了养妾他花了不少银子,现在要去哪里生钱还债?只能拚命磕头求饶,「当家,饶了小的,小的不想坐牢……」

  「拖走。」简钧辰挥了手,任人将他拖走,「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身边的男人是他的心腹小厮宋贤,他为他倒了热茶,「当家,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好。」

  简钧辰喝了口茶,气闷道:「若是当初他留住了人,现在卖这洗发精的就是简记,真是让耿记捡了便宜……」他放下茶杯,将矮桌上印着天然草本花香洗发精的花纹瓶子拿过来看,虽然惋惜,但还是很钦佩制出这洗发精的人,「那位妇人还真有才能,能做出这种洗发精,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贤看主子感兴趣,讨好的道:「当家想见见她吗?小的可为当家安排。」

  简钧辰放下手里的瓶子,睨了他一眼,「你当我那么闲吗?而且既然她都将这洗发精卖断给耿记了,也不值得我见上一面了……」他顿了下,「不,还是帮我多留意她吧!」

  如今,他在意的只有那位年轻的妇人是真有才能的人,还是昙花一现,只做得出这洗发精而已。

  「是。」

  陶欣然决定摆摊卖簪子和荷包,开工前她先做足功课,看了各个店家和摊贩所贩卖的簪子、荷包款式,发现价位差很大。

  簪子的话,质地好的有金簪、银簪、玉簪,款式极为精致,镶着漂亮的珍珠宝石,一支要价贵得很,几百、几十两的都有,只有大户人家才买得起;平民百姓用的大多是朴素的木簪子,没有太多样式,顶多多个简单的花朵装饰,价钱就便宜许多了。

  至于荷包,有分为用来放钱的荷包,放香囊、小物件品的荷包,款式像是束口袋,用两条细绳束紧,她另外也做了用钮扣扣住的四角零钱袋,也是很小巧可爱,一样有贵有便宜的,看质料和绣工而定。

  陶欣然想卖人人买得起的簪子和荷包,簪子以木簪子为主,可以找木工制做,再黏上布花和花片,便可做出精美度不输给银簪、玉簪的木簪子,荷包则以放钱的为主,为了吸引姑娘家的眼珠子,她选用粉嫩的粉色系布料来做。

  陶欣然开始用布编起花,她厨艺是不行,但手可巧了,在现代做网拍时完全是纯手工制作,可做出很精致不输给真花的花朵;她也会打中国结编出精致的花朵和蝴蝶,就只差在她不会刺绣,荷包上的花纹图腾都是找代工做的,再将布缝制成荷包。

  就这么恰巧,婶婶的绣活做得非常好,听说婶婶在嫁给叔叔前曾在绣坊做过女工,绣出一大片粉嫩花卉完全难不倒她。

  「婶婶,妳绣得太好了,好美啊!」陶欣然看着婶婶绣的樱花,非常崇拜的道。

  「欣欣,妳这布花也做得极好,就像真花一样美丽!」杨氏也夸赞她。

  陶欣然双眼发亮,对未来充满希望,「婶婶,妳会做荷包,我会做簪子,我们俩合作一定会成功的。」

  「可不是,我以为我不会有机会再刺绣了,顶多做做衣服而已,没想到还有机会发挥,可以用来赚钱真是太好了!」杨氏在她耳边笑着说:「妳叔叔他已经睡了,他知道我们要卖簪子和荷包,还吵着要帮忙呢,他一个粗人能做什么?只怕会愈帮愈忙,还是算了吧。」

  「嘘,小声点……叔叔爱面子,可不能让他听到。」陶欣然眨了眨眼。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手上的活。

  杨氏都是照着陶欣然所绘制的图案刺绣的,不只刺绣的图,陶欣然还在纸上画上许多簪子、发钗的款式,这是她在现代所卖的款式,除了有花朵、蝴蝶款外,还有猫儿款的。

  杨氏绣到一半,不禁分神看向陶欣然所绘的簪子款式,惊叹的道:「欣欣,妳这只小猫画得真可爱啊,还有这个跟这个款式都好美好特别呀,全部做出来的话一定会大卖的!」

  她这个侄女真厉害呀,不只做出了独一无二的洗发精,连簪子都能有这么独特的设计。

  「婶婶,我也想把我设计的簪子全都做出来,不过做这些簪子很费时间,也不知道客人们比较喜欢哪一款,要是不受青睐的款式做太多,卖不出去就白费工了,所以我们先做这几款比较受大众欢迎的花朵、蝴蝶款来卖吧,再视反应追加其他款。」

  陶欣然挪用了那二十两里的一点小钱来买布,做布花不必用太高级的布,普通的就行,一尺布可以做上很多,加上用来做簪子的木材很便宜,这门生意绝对是划算的,要说的话,她们赚的是工钱,做这精细的手工活都得用到眼力和时间,所以当然以好卖出的商品为优先。

  「妳说的有道理,都听妳的。」杨氏点头如捣蒜,没发现自己依赖起陶欣然,都以她的意见为主。

  就这样,她们花了几天日子,做足一定分量的簪子、发钗和荷包,有各式各样的款式和花纹,价钱也从三文钱到八文钱都有,可说是相当平价。

  摆摊第一天,陶欣然为吸引客人做了优惠活动。

  杨氏拉开嗓子叫卖,「这里有漂亮的簪子荷包啊!来买簪子荷包啊!第一天开卖,一律减个一文钱便宜卖!」

  陶欣然嘴巴也甜腻腻的招起客来,「这位姊姊,妳这身衣裳真好看呀,要不要来搭配根簪子?这位夫人,妳盘的头发真好看,要是再多插个簪子会更好看……」

  市集上原本就有很多妇人和姑娘来逛,遇上卖簪子的摊子多少会瞥个两眼,听到这开卖第一天减个一文钱的便宜卖,更是迈步走过去瞧瞧,一看到玲琅满目的一排木簪子和荷包,视线都被吸住走不开了——居然会有这么美的木簪子和荷包!

  「我要这支簪子!」

  「我要这一支!」

  「我要这个荷包!」

  第一天开卖,陶欣然想看看客人的反应,并没有带很多货来卖,然而很快的,不到一个时辰便卖光光了。

  第二天摆摊,陶欣然准备了两倍之多的货,同样有减一文的优惠价,花了一个时辰卖光。

  第三天,同样卖光光。

  第四天起,陶欣然恢复了原价,原本担心生意多少会受到影响,没想到还是卖个精光,原来她卖的簪子和荷包已经传出了好口碑,有不少客人是听闻到这儿有卖漂亮便宜的木簪子和荷包特地前来购买的,亦有客人回头来买,摆摊没几天就有如此成绩,这真是好的开始。

  陶欣然打铁趁热放入一些造型新奇或特殊花样的簪子和荷包,客人们的反应也都很好,像是小猫簪子就卖得特别好,荷包她则让婶婶绣了卡娜赫拉的小动物里的兔兔和小鸡,限量贩卖,竟也都大受欢迎,必须要提前预定才买得到。

  陶欣然也想不到在短短几天内,她这小摊子竟成了市集上最炙手可热的摊位,每天都赚得盆满钵满,早早收摊,着实让别的摊贩羡慕不已,也让杨氏大呼比卖杂货还好赚。

  不过说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些东西单价低,只是薄利多销,收摊回家后她们还不能休息,得赶活隔天才有货卖,几乎是天天熬夜赶制,赚的都是劳力换来的工钱,比卖现成品的杂货还要辛苦。

  今天也是早早卖光收摊,陶欣然整理好预定的单子后准备打道回府。

  杨氏看陶欣然眼下多了一圈黑,知道她这些天没睡好,心疼的道:「我看,预定的单子就别接那么多,要赶这些单还要卖现货,实在是太忙了……」

  陶欣然笑咪咪地道:「婶婶,妳放心,这预定的货我都有订日期的,还应付得了。趁现在生意好多卖点,好培养更多的客群,说不定能比我预计的更早存到钱开店呢。」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嘿,我也想帮我们小肉包多赚点钱。」

  杨氏是在后来才知道陶欣然有着开店铺的梦想,可想而知,卖断洗发精对她打击很大,因此杨氏更想帮助她完成开店的梦想,当然了,这也是她和丈夫的梦想,摆摊卖了大半辈子的杂货,如果不必风吹日晒,拥有自己的店面该有多好?

  杨氏心里忖道,她可得快点学会做簪子,好帮上欣欣的忙,不让她太累,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帮她补一补身子。

  「都三个月了还那么瘦,这怎么行,可得把小肉包养胖一点,我们买些好吃的再回去吧。欣欣,妳想吃什么?」

  陶欣然怀孕已满三个月了,倒没有孕吐的问题,这孩子并没有让她受太多苦,只不过她的口味变得很奇怪,原本爱吃的变得不爱吃,反而爱吃平常不吃的。

  「小肉包今天想吃酸菜鸭。」她玩笑似的说着。

  「酸菜鸭吗?这倒很少人在卖,要上哪里买呢……啊,我想到了,隔壁街的鸭肉面店好像有在卖,去看看吧!」

  两人是搭邻居王大叔的牛车来的,王大叔在另一条街上做生意,她们想先去买个酸菜鸭,再绕去找他。

  两人挽着手走着,才刚踏出市集,梁德便出现在她们面前。

  「陶夫人,我们当家想找妳过去一趟,请上马车。」他先是有礼的朝她颔首,然后伸手指了位于左侧大树下的马车。

  陶欣然认出这名中年男子,他确实是耿钰棠身边的人,「耿当家找我有什么事?」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上马车呢?

  「当家说想跟妳谈一笔生意。」梁德只这么透露便不多说了。

  陶欣然和杨氏面面相觑,洗发精都卖断给他了,是要谈什么生意?难不成是对她卖的簪子和荷包有兴趣?

  陶欣然见梁德挡在面前,让都不让,一副很坚持要她上马车的态度,心想她今天不过去,明天他大概会再来请一趟,这太麻烦了。

  「婶婶,妳先回去好了。」她朝杨氏道。

  「那妳要怎么回家?」杨氏不放心的道,这儿离家里可有一段路程。

  陶欣然当然可以雇马车回家,可她不想多花钱,于是笑笑地朝梁德开口,「见完耿当家,会负责送我回家吧?」

  「是的,请上车。」

  就这样,陶欣然搭上了耿记的马车,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搭马车,还真是宽敞又舒适,耿钰棠可以天天搭马车真好。

  马车一路驶到了耿记商行,这也是陶欣然第一次前来,商行很大,约有五个大店面之广,前面停了几辆运货的马车,工人们正从左边的侧门运货进去,足见耿记一天要进的货有多少,先在这里汇集,再分送到各个铺子,正中央的大门进去看起来是办事处,就像现代的办公大楼。

  「往这边走。」

  梁德将她带往右边的侧门,走进去后要爬楼梯,陶欣然有孕在身,她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往上爬。

  上了二楼,她被带进一间房里,看起来像书房,她想是耿钰棠的办公室。

  耿钰棠坐在一张书案后看帐本,看到她来了,眼底似藏有阴霾的横了她一眼。

  陶欣然刹那间感受到一股压力,心里有点惶然。

  怕什么!是他主动找上她谈生意的,他有求于她!陶欣然摆出气势的道:「耿当家,听说你找我谈生意,是要谈什么生意呢?」

  耿钰棠放下了手上的帐本,开门见山的道:「听说妳在市集上卖簪子和荷包,我看过了,做得颇精致的,花样也很多,有想过要卖断给耿记吗?」

  他居然还真的是为了她卖的簪子和荷包!

  「耿当家,很谢谢你看得起我,可我不想卖断,我想要自己卖。」陶欣然毅然决然的拒绝,「那么,我要回去了。」

  耿钰棠见她说完就转身离开,眼神倏地复杂起来,虽然说他确实对她卖的簪子和荷包感兴趣,可这只是把她找来的藉口,他其实另有目的。

  在她签了卖断洗发精的合同后,耿钰棠便派人查了她的事,查出她被一对姓陶的夫妻在四月底从扬州带来京城,他们对外称她是他们的远房侄女,说她是丈夫过世了,无依无靠才来依亲。

  她说她没去过扬州果然是在说谎吧,这世上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会出现在他面前不是凑巧,何况又刚好是四月底从扬州来到京城,要他怎么不怀疑她和那个女人不是同个人?

  可接下来他费解了,她交出洗发精的配方,示范作法给师傅看,确认了成品的品质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竟安安分分在市集摆摊做生意,卖起了簪子和荷包,而且刚刚还断然拒绝了他卖断的提议。

  为什么?卖断给他,除了可以得到一笔钱,还可以跟他有更多接触的机会,她竟拒绝了,甚至说走就走……这是在欲迎还拒吗?

  他真是愈来愈摸不透这个女人,她看起来并不想亲近他。

  另外,他也查到她急需用钱的真相,原来是那陶家夫妻惹上了市井流氓欠了债,那笔钱是她要用来替他们还债的,邻居们也说她很乖巧孝顺,这让他感到矛盾,她这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耿钰棠为此困扰,不弄个清楚他心里就像卡了根刺,不如直接戳破她,问清楚她为何装作不认得他,是不是另有所图。

  「妳说了谎,妳确实去过扬州。」他在她背后说道。

  陶欣然浑身震住,难以相信听到的话,她回过头,瞠大眼瞪他,「你……你查我?」

  耿钰棠唇角扯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妳不用装得那么震惊。」

  陶欣然听他说得那么嘲讽,富有敌意,像在暗示她做了什么坏事,真觉得莫名其妙,「我真听不懂耿当家在说什么。」

  耿钰棠从书案后起身,低低一笑,「听不懂?那我说,今年四月底,在扬州的那一夜,妳还敢说听不懂吗?」

  今年四月底,在扬州的那一夜?

  陶欣然的胸口骤然一紧,「那一夜……怎么了?」怎么听起来好暧昧?

  「那一夜,在那家春来客栈里,妳假意盘缠不够向我借银子,却夥同同夥对我下了催情香,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妳还敢装作忘了?」看她一脸懵懂,耿钰棠觉得她演技逼真,一边说,一边朝她无声的走来,像头危险的豹子。

  三个月前的那一夜……春来客栈……对他下催情香,做出了那种不知廉耻的事……

  陶欣然脸色一变,将这几个关键词凑在一起的结果竟这么可怕。

  她该不会……是对他下了春药,对他霸王硬上弓,才有了小肉包?也就是说,他是小肉包的亲爹?

  天啊,这原主也太……强悍了吧!难怪她一直觉得这男人跟她有仇,故意砍了她三十两,这不是她的错觉,他的清白被她毁了,这结的仇可大了!

  耿钰棠看她脸色变化多端,心想她是心虚害怕,藏不了表情,更一步步朝她逼近,毫不留余地的说破,「当时妳已经对我的小厮坦承妳早已查得我的身分,为了攀上我做妾,夥同同夥戳破窗纸对我下催情香!我以为妳被我的小厮教训过了已经死了心,没想到竟胆敢上京城,还出现在我铺子里,现在妳装作不认识我,还换了个身分称自己是寡妇,妳在打着什么主意?」

  陶欣然听他说了那么多,在他提到「教训过了」四个字时,刹那间明白了,原来当时她是被他的小厮毒打一顿,才会受那么重的伤,那伤势足以让她致死。

  她顿时觉得可怕,他是这么痛恨她到想打死她,要是他知道,那一夜让她有了孩子,他会不会想杀了她和肚子里的小孩?

  陶欣然直觉的伸出手护住肚子,一个抬头,就见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离她是那么近,她不由得后退一步,装傻否认道:「耿当家,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吧,就算我是四月底从扬州过来的,也不代表我有入住那家春来客栈,有对你做出那种事,你不能把我当成犯人审问!」

  耿钰棠当她的否认是在强辩,况且从她眼底流露出的不安,他知道她确实有所隐瞒,他哼笑道:「认错人吗?那,要不要证明看看,妳就是她?」只要证明了她的身分,她就无法抵赖。

  「要怎么……证明?」

  他怎么又走过来了!陶欣然见他逐渐往她靠近,本能的想逃,想从位于后方的楼梯逃走。

  耿钰棠看出她的意图,更快的向前,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墙边,用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去路,左右手抵着墙,将她困在身体与墙壁间的空隙。

  陶欣然咽了一口口水,这绝对不是电视里演的壁咚,完全不美好。

  「你……想做什么?」面无表情的他还真像阎罗一样。

  「只要看看妳的身体上有没有月牙胎记,就知道妳是不是她了。」

  陶欣然瞪大了双眼,看她的身体上有没有月牙胎记……他是要脱她衣服吗?他疯了吗?此时,她不只想护住肚子,更想护住胸。

  耿钰棠一手捉起她的双手,按在墙面上。

  「我会尖叫。」她威胁道。

  耿钰棠毫不在意地道:「请便,如果妳希望有人闯进来的话。」

  陶欣然倒抽了口气,这种话他竟说得出口,他是真的想脱她衣服确认!可恶,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耿钰棠看她躁动得像猴子,微蹙着眉,看来只能用嘴巴了。

  他加上另一只手,更用力扣紧她的手不让她挣扎,接着把脸凑近她的胸前,试着咬住她的领口,将之拉开。他不否认,他的确也想藉这样的接触测试她的反应。

  他居然用嘴……这个色胚!

  「给我滚开!」陶欣然双手动不了,只好用脚赐。

  耿钰棠于是用双腿压紧她,让她动弹不得。

  这实在是太亲密了,陶欣然脑里轰隆一声,分不清是害羞还是恼怒。「住手!」

  耿钰棠置若罔闻,继续咬着她的领口,在她的挣扎中艰困的往下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两人的姿态乍看就像交缠在一块,非常暧昧。

  「住手!」陶欣然气呼呼的,真恨自己喊不出救命,就怕真的有人闯进来看到这一幕。

  终于,耿钰棠停下动作,看着她露出的水色肚兜左方有着一枚小小的月牙胎记。

  耿钰棠用着极愤慨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陶欣然,妳果然就是她!」

  陶欣然自然也发现了那枚胎记,原来他真的能够证明!她自己都没注意过。

  这下真的糟了,他既然知道胎记,那就证明她就是那个对他霸王硬上弓的女人,无可抵赖,怎么办,他会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报复吗?

  陶欣然既混乱又恐慌,一心只想保护腹中的胎儿,只好说出实情,「其实我……失去了记忆,我头受了伤,把过去的事都忘了,根本不记得那一夜我做出什么事,我拿洗发精到耿记寄卖只是凑巧,我对你没有任何目的……」

  耿钰棠完全听不进她的辩解,「妳还在说谎!」

  被指控说谎,陶欣然觉得自己好冤,她气恼极了的用力推开他,朝他嘶吼,「我没有说谎!我被人毒打了一顿,差点就死了,还是足足休养了一个月才养好伤!我还因为伤到头,忘记过去所有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现在就只想平静的过日子,难道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她就只是想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和叔叔婶婶一起努力过生活,为什么会遇上他这个阎罗来找麻烦?

  气急攻心之下,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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