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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农门出贵妻》作者:米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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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23 20: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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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8-23 20:56 编辑



【书  名】农门出贵妻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米恩
【出版日期】2020年07月29日
【内容简介】
  
空间在手,夫君钱财通通有!

寒幽好不容易找到传家宝,哪知东西还没焐热就被推去撞车,穿越了!
虽然成了农家女,爹娘又是老实巴交、不懂拒绝的滥好人,
但凭借著拥有灵田和灵泉的空间,她一点也不担心生活出问题,
前提是连接空间的订亲信物要在身边才行……所以没错,她有未婚夫了,
只不过这个准世子夫人的新身分没给她带来多少便利,反而处处是危机,
莫青夜的小姨觊觎主母之位,和他并不亲近,对他选的妻子自然也是敬谢不敏,
刁蛮郡主爱莫青夜爱到疯魔,对所有接近他的女人一律先弄死再说,
这两位个别出击威胁性就挺大了,这回居然联起手来算计她……

【链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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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楔子 两人齐背叛

  「寒幽,妳发什么神经?」男子气急败坏的低吼,抬手抹去身上的热咖啡,怒瞪着眼前穿着白色连身长裙的女人。

  寒幽缓缓放下手上的咖啡杯,勾起唇角讽道:「你敢做出那样的事,我用咖啡帮你洗个头很过分吗?」

  这话让男人身子一僵,再次抹去脸上的狼狈,看着眼前一脸不屑,却依旧美得惊人的女人,气愤地道:「寒幽,妳不能怪我,妳一个美国知名大学高材生,归国后明明有着大好前程,偏偏要继承那什么烂家业,说是家业还好听,难听点就是神棍!

  「这也就算了,反正我家有的是钱,妳若嫁给我,不工作也行。可我们都交往三年了,三年里有两年半妳人在国外,好不容易回国又成天往外跑,说要找到妳寒家的传家宝好重振家业……

  「寒幽,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会有欲望,我们交往这么久,约会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就是见了面,妳连嘴都不让我亲,妳让我怎么忍得了?」

  早在他开口说她是神棍时,寒幽那美丽的脸蛋便已沉下,再听见他后头一连串的废话,终于忍不住爆发。

  「忍不了就能和别的女人上床?还不是别的女人,而是我视为闺蜜的好姊妹!傅朝旗,你可真厉害,谁不好找偏偏找上我身边的人,兔子都知道窝边草吃不得,你倒好,不仅吃的心安理得,还妄想和那女人一起骗我,要不是我忘了东西绕回去拿,你们是不是打算这么一直骗下去?」

  想到那两人竟然在她家做出那种肮脏的事,寒幽的火气就忍不住蹭蹭往上涨,不是多爱眼前这个男人,而是嫌脏!

  傅朝旗想到那日的事不免有些羞愧。「我也不想的,要不是玉惇她主动勾引,我也不会……」

  「少废话!」她懒得听他狡辩,「转告林玉惇,让她一天内搬出我家,否则我就把她的东西全扔了,还有,别再打给我了,从今以后,你我就当不认识,见到我记得绕路走,你知道我的脾气,别尝试激怒我。」

  当初她好心收留无家可归的林玉惇,没想到她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也好,正好让她看清这对狗男女。

  「寒幽……」傅朝旗还想挽留,却再次被她打断。

  「我时间宝贵,如果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些废话,那就不必说了。」寒幽拿起皮包,站起身便要离开。

  见她要离去,傅朝旗连忙说:「妳之前让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

  寒幽的背影一顿,再次回头时,那冷然的双眸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耀眼,「你刚刚说什么?」

  找到了?他说真的?

  见她那开心的模样,傅朝旗双眼一晃,胸口的跃动瞬间快了数拍。

  他对寒幽是一见钟情,不仅是因为她出色的外表,更因为那一身神祕高冷的气质,他整整追求了她两年,她才勉强答应和他交往,他奉她为女神,对她唯命是从,而她也真如同女神一般不可亵玩。

  两人在一起三年的时间,最亲密的行为不过就是拉拉小手,连高中生都比他们还要亲密,他为此与她争吵过无数次,偏偏她总是一脸无所谓,说若是他觉得委屈大可分开,她不强求。

  他傅家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家,寒家虽也是名门之后,却早已没落,到了寒幽这一代更是只剩下她一人,遇上他这样的金龟婿,哪个女人不是拼了命的巴上来,偏偏寒幽与众不同,对她而言,他从来就是可有可无。

  这样的洒脱让傅朝旗又爱又恨,爱她的与众不同,恨她的毫不在乎。

  即使两人走到了这地步、即使家人始终反对他们交往,他仍然放不下她。

  傅朝旗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朴素的木盒,那木盒十分陈旧,上头的漆早已斑驳,却让人一见就挪不开眼。

  他缓缓打开木盒,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枝通体雪白的玉笔。

  玉笔莹莹发光,笔身清亮通透,雕琢成青竹模样,笔尖泛著一抹翠绿,散发著古朴神祕的气息,不时闪过一抹流光。

  是它,这就是他们寒家失传多年的传家之宝,青符!

  前阵子在中国昆仑有座神祕的古墓出土,她透过电视看见了古墓里有寒家流传千年的家徽,可寒家的家徽怎么会出现在中国昆仑?

  随着出土的文物,寒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可以确定她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可惜当时她人在欧洲,只能让人在中国的傅朝旗替她去一趟找寻青符,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

  寒幽目光死死的黏在玉笔上,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傅朝旗却极快的盖上盒子。

  「你什么意思?」寒幽沉下俏脸。

  「这枝笔要价不菲。」他道。

  他知道寒幽一直在找这枝笔,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一枝玉笔罢了,玉的确是上古好玉,雕工也细致,但也不过就是枝笔,虽说近百万美金的价格让他吓了一跳,但以他傅朝旗的身价,要拿下一点也不难。

  「我何时说过不付钱?」她冷然的说。

  她寒家是落魄了没错,却不缺钱,两人交往三年,就是一顿饭她也从未让他请过,更别提收他的礼物了。

  「我不要妳的钱。」傅朝旗将手上的木盒递给她,温柔的说:「我只要妳嫁我,这就当作是聘礼之一。」

  这话让寒幽背脊升起一阵恶寒。「傅朝旗,你疯了吧?」

  是他脑子进水,还是她耳朵有毛病?都被她抓奸在床了,他竟然还能装作没事人似的向她求婚?

  「寒幽,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可我是真的爱妳,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会对不起妳,妳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要我嫁你不可能,你不必白费力气,直接告诉我多少钱就成。」若不是看在他帮她找到青符的分上,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寒幽—— 」傅朝旗知道她没这么好说服,早已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不料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嗓音给坏了计划。

  「朝旗……」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朝两人走来,双眸泛著水光,看着傅朝旗。

  「玉惇?」傅朝旗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我见犹怜的女人。「妳怎么会在这?」

  林玉惇咬著下唇,低声说:「我、我来附近看妇产科。」

  傅朝旗对她或许有些心动,可那仅限于肉体,与他对寒幽的感情截然不同,他可以无情的甩了林玉惇,却无法放开寒幽,或许男人就是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可他的想法林玉惇不知道,见他没有追问的意思,忙接着说:「朝旗,我怀孕了。」

  一句话让傅朝旗表情一僵,语气一冷。「妳怀孕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玉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颤着声道:「朝、朝旗,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知道我只有你一个男……」

  「够了!」傅朝旗紧张的看了寒幽一眼,咬牙道:「林玉惇,别忘了妳当初和我说过什么?我还有事和寒幽谈,妳走吧!」

  林玉惇那精致的小脸瞬间面无血色,没想到傅朝旗会这么对她。

  的确,她曾对他说过不求和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偶尔陪陪她、抱抱她,就算是当他的地下情人她也无悔,可……可她现在怀孕了呀,他怎么还能这么对她?

  泪水哗啦啦的落下,她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拉住了傅朝旗。「朝旗,这是我们的宝宝呀!你不是说你妈一直催你结婚,吵着要抱孙子?我肚子里就怀着你傅家的骨肉,要是你妈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着眼前活像洒狗血八点档的画面,寒幽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想成为主角之一,「你们谈吧。傅朝旗,记得告诉我价钱,我会将钱转帐给你。」

  扔下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毫不留恋。

  傅朝旗急了,甩开林玉惇的手便追了上去。

  寒幽的身材算是高䠷的,没几步就来到路口,正打算过马路,却被追来的傅朝旗拉住。

  「寒幽妳别走!我会和林玉惇做个了断,妳不要生气。」

  「放开!」她拧起精致却不失英气的眉。

  傅朝旗没放,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钻戒,当众跪了下来。「寒幽,嫁给我吧!妳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寒幽额上滑过一串黑线,看着周遭投射而来的目光,她咬牙抽出自己的手。「傅朝旗,你真是够无耻了,你想丢脸尽管去,本小姐不奉陪!」

  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她?笑死人了!

  寒幽甩头要离开,身后却突然有股推力,狠狠将她推向了马路,一道尖锐的煞车声响彻云霄,她只感觉到身体仿佛四分五裂一般的疼痛,接着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啊—— 撞死人了!」

  这变故让傅朝旗腾地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站在马路旁,面露恨意的林玉惇。

  她看着傅朝旗,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朝旗,总算没有人能够打扰我们了,你说是不是?」

  傅朝旗整个人都僵住了,连拿在手上的钻戒被林玉惇拿去了都不晓得,甚至忘了去看躺在血泊中的寒幽,自然也没能看见她一直拿在手上的木盒突地闪过光芒,消失在她无力张开的手中……

  第一章 不让人欺负

  她死了吗?

  寒幽感觉自己的身体犹如千斤重,就是想抬根手指头都十分吃力,她试着睁开双眼,看看自己伤得多重,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怯懦却坚定的嗓音。

  「我家闺女不是偷儿。」

  「我亲眼看见那死丫头在我们那里偷偷摸摸,没多久就发现我家的鸡蛋不见了,不是她偷的会是谁?」

  寒幽被这大嗓门震得头痛欲裂,用尽力气睁开眼,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吵,却没想到这一睁眼,看见那破旧的屋梁,这几日的记忆倏地回笼。

  她傻了,极快的闭上眼,再睁眼,又闭上眼,再一次睁眼,然而眼前的景象依旧没变,仍是那几乎要撑不住屋顶的破梁,让她心重重一沉,看来不是梦呀……

  「我闺女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认清了事实,寒幽顿时感到很悲催,却还是艰难的转动颈子,看着那明明怕得要命,却护在她床前的瘦弱妇人。

  「这我可不管,反正妳就是得赔我家鸡蛋,我家冬儿天天都得吃鸡蛋,自从这死丫头偷了我家的鸡蛋后,我们的鸡再也不下蛋,肯定是被她吓著了,不会生蛋的鸡留着有什么用?一颗鸡蛋一文钱,加上一只母鸡的钱,妳得赔我……」那大嗓门的妇人比了三根手根头。「三百文钱!」

  「三、三百文?」瘦弱妇人吓了一跳,险些跌倒,她家可是连一百文钱都没有呀!

  「少一文都不成!」

  「张家嫂子,我、我们没钱,而且我说了,我闺女没偷—— 」

  「我管妳有没有!要是没钱就把今年的农作抵给我,我吃点亏全收了。东西在哪?我自个拿去。」陈阿惠一脸勉强的说完,转身便要去找。

  瘦弱妇人急了,正想去拦,突然一道黑影飞来,神准地砸到了陈阿惠的脸上。

  「妳要是敢动我家的东西,我会让妳加倍奉还!」

  陈阿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砸傻了,半晌才回过神,瞪着那半卧在榻上的姑娘。「死丫头,竟敢打我?」

  「不打妳,难道让妳侵门踏户的明抢?」寒幽不过是扔了个东西,已是气喘吁吁,这个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

  陈阿惠听见这话,蓦地瞪大眼,这还是寒家那怯懦怕人的寒幽吗?

  小姑娘已是十三岁的年纪,却瘦小得如同十一、二岁的孩童,枯黄的头发、苍白的肤色,平时总是低垂的双眼此时却是炯亮有神,扬著怒火直勾勾的瞪视着她。

  「死丫头!妳偷我家的鸡蛋,竟然还敢打我?别以为躺在榻上装病就没事!妳给我老实交代,我们那些鸡蛋妳藏哪去了?」

  寒幽脑袋瓜本就疼著,不仅是因为后脑的伤口,还因不断浮现在脑中的记忆片段,加上陈阿惠的大嗓门,整个脑袋都像快爆开一般,令她柳眉紧拧。

  强撑著不适,她掀起唇角,「妳说我偷妳家的蛋?我那日不过是路过妳家后院罢了,那条路可不止我走,还有刘家的珠子姊、林家的桃婶子和李家大叔,这么多人都从那条路走过,妳偏偏赖上我,是不是看我好欺侮?」

  陈阿惠眼睛瞪得更大了,眼前的小姑娘真的是寒家那只要声音稍微大了点,便缩得不见人影的寒幽?

  看着眼前目光炯炯,说得头头是道的寒幽,陈阿惠顿时有些羞恼,因为她确实是看寒家好欺侮才会找上门。

  心里那点小心思被人给戳破,让她更加愤怒,「那日就妳走在最后头,还偷偷摸摸的,抱着肚子不知道藏了什么怕人发现,我一看就知道是藏了我家的鸡蛋,否则怎么会见了我出来就急忙跑了?」

  这话让寒幽心里冷笑,那日原主到山边去摘野菜,还捡了几个掉落的野果,至于为何要躲躲藏藏?自然是因为每次从陈阿惠家门经过,总会被她唤住,原主那日摘的东西就会被她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抢去一半。

  说穿了,这陈阿惠就是个土匪,专抢像原主这种软性子的人的东西,这次更离谱,竟然做贼的喊抓贼,直接上门栽赃来着。

  因为这情况,原主宁可绕着远路走,也不会从陈阿惠家路过,至于那日为何会出现在陈阿惠家……

  寒幽下意识要摸向后脑的伤口,想到原主竟然混得这么惨,让她头更痛了。

  「证据呢?口说无凭,妳说看见了就是看见了?那我也能说我家刚收割的大米被妳给抢了,妳方才不正打算去我家灶房?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呢!妳倒是交出来,要是交不出,我等等也带着我娘上妳家搜去。」

  陈阿惠真真没料到这死丫头摔破了头后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句来一句去的,顶得她连话都忘了该怎么回。

  好半晌,她才气极败坏地指著面前的妇人,大骂。「萧双双,这就是妳生的好女儿!妳等著,我不会这么算了!」

  陈阿惠嘴上讨不了好,便打算回去找人来助阵,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直到陈阿惠走了,萧双双这才惊喜的看向寒幽,泪水滑落脸颊。「阿幽,妳总算是醒了,妳可知娘担心坏了……」

  「娘,我没事,妳别哭了。」寒幽看着眼前哭个不停,眼底满是关心的瘦弱妇人,心微微一软,在开口唤那一声娘时也就没那么排斥。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两岁的时候父母便死于空难,她是由爷爷一手养大的。

  爷爷一心一意想找到寒家失传已久的传家宝,加上儿子、儿媳的离世,让他将全副的心血都放在她身上,从小便让她学习各式各样的专业能力,武术、书法、语言、经商,甚至是开锁……她什么都得学。

  她为此闹过、哭过,可爷爷从不心软,仅严厉的说一句,「只有学会了所有妳该学的,才有资格成为青符的继承人,到时候便能找回我们寒家的传家宝。」

  她那时还小,只知道不学便没饭吃,只能咬著牙学习,二十几年来,她未曾从爷爷身上得到一丝丝的温暖,所以爷爷过世时她没掉过一滴泪,有的只是如释重负。

  爷爷虽然过世,但她仍背负著找寻青符的重任,那是寒家世世代代一直在找寻的东西,据说青符有灵,会自己挑选主人,在认定之人未出现前,它不会出世,寒幽也没想到青符最后竟会挑中了她,更没想到连笔杆子都还没摸到就死了。

  她本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谁知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没死,而是穿越了……

  这结果让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无端被林玉惇那表里不一的女人害死,穿来了这不知名的时代,附在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孩身上,好不容易得来的青符也不见了。

  若要说这荒谬的一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或许就是她又有父母了。

  她脑中有着原主的记忆,知道寒远与萧双双这对夫妻有多疼爱他们的独生女,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反而对原主疼爱有加,甚至给原主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寒幽。

  没错,原主也叫寒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小确幸了,至少她不必改名。

  寒家十分清贫,仅靠着几亩田地过活,家里就寒远一个劳力,萧双双和寒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材瘦弱,仅能做做家务或者是去山边摘些野菜、野果度日。

  事实上,田地的收成是够他们一家三口过活的,将那些粮食拿到镇上变卖,至少也能换些肉回来补补身子,坏就坏在寒远夫妻俩太过老实。

  这芙蓉村的村民大多是好的,偏偏寒家左邻右舍都是贪的,知道夫妻俩老实巴交的个性,三不五时便来借粮,却是从未还过。

  寒远和萧双双总想着远亲不如近邻,人家开口就借,没还也都忍了,一次次下来把那些人的胃口给养大了,有时他们自个儿都没饭吃了,可这些所谓的近邻压根不顾他们一家的死活,只想着从他们家挖粮,就怕自己晚了一步会被其他人挖走。

  从方才陈阿惠的行为就能看出,这些人明摆着就是要抢粮,可萧双双却是不敢阻拦,若不是她及时醒来,家里的粮又得少大半。

  即便她说没事,萧双双仍是哭个不停,忙问:「阿幽,妳怎么会摔破头?」

  说起这事,寒幽目光一冷,正要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喧闹。

  「村长,你一定要替我作主,把我家的鸡蛋要回来!」

  寒家很小,除了灶房外一共就两间房,寒幽的房间正好面向厅堂,母女俩听到声音向外一看,陈阿惠去而复返,且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名老者正是芙蓉村的村长。

  寒幽看见这阵仗,低声对萧双双说:「娘,爹何时回来?」

  若她还是之前的寒幽,这几个人她肯定是不怕的,惨就惨在这身子不是她的,年纪小不说,还虚弱得风一吹就倒,最重要的是她脑袋瓜破了个洞,能撑到现在已是不得了,要靠萧双双一个人应付这些人根本不可能。

  「妳爹他也该……」萧双双正要说这时间寒远也该回来吃午膳了,就听见一道诧异的声音。

  「这……家里怎么这么多人?」寒远一头雾水的看着家门外的人。

  芙蓉村就这么点大,发生一点小事不到半个时辰便能传遍全村,寒远回来时,屋外早已挤满看戏的村民,让他费了一阵力气才挤进家门。

  「村长,您老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我家阿幽出事了?」

  这念头一起,寒远忙跑进屋里,直到看见她们母女俩都好好的,昏迷不醒的闺女甚至醒了,一颗心这才落下,欣喜的直喊。「阿幽,妳醒了?」

  「爹。」寒幽扯出一抹笑,娘都喊了,唤声爹也没什么困难。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寒远猛点头,眼泛著水光。

  「寒远,你回来得正好,大强家的说你闺女偷了她家的鸡蛋,这事可是真的?」村长年约七旬,在这时代算是长寿的了,且他处事公正,在村里有着极高的声望。

  寒远一听,才刚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连忙否认。「村长,我家阿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张嫂子一定是误会……」

  「我呸!」陈阿惠啐了一声,扠著腰便把方才找上门的话又说了一次。「……这死丫头要是没偷蛋,为什么跑到我家后院去?我家佩佩亲眼看见她鬼鬼崇崇从我家后院跑走,之后我家的鸡蛋就全没了,不是她偷的会是谁?」

  佩佩……听到这名字,寒幽的脸色更沉。

  陈阿惠是邻村人,嫁给了村里的张大强,生了两个孩子张冬国和张佩佩,张佩佩和原主同年,张家是标准的重男轻女,张佩佩不仅要下地,回到家还得包办家里的家务,每天都要忙到天黑才能休息,时常连饭都没能吃上一口,原主觉得她可怜,常偷偷把摘来的野果分她一点,却没想到这张佩佩就是只白眼狼。

  「我……」寒远还要说话。

  寒幽冷冷的看向畏缩在陈阿惠身后的小姑娘,问:「张佩佩,是妳说妳亲眼看见我偷了妳家鸡蛋的?」

  对上寒幽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张佩佩的脸色有些白,下意识便要往后缩,却被陈阿惠一把拧了出来。

  「妳躲什么躲?快把妳看见的说给村长听!」

  张佩佩害怕寒幽与以往不同的眼神,可更害怕她娘,只能颤着声说:「那、那天我正要去后院收鸡蛋,看、看见了寒、寒幽站在我们家院子外,我……我叫了她几声,她没应我,转头就跑了,我一开、一开始也没多想,就想要去收鸡蛋,可、可我走到鸡舍一看,蛋、蛋都没了……」

  她话才说完,陈阿惠便叫嚷起来,「听见没有,要是她没偷蛋,我家的蛋难不成还会自个儿不见?」

  村长听完张佩佩的描述,拧起了花白的眉,问向寒幽,「幽丫头,妳怎么会跑张家后院去了?」

  芙蓉村就这么大,左右不过三十多户人家,村里的人什么个性,村长心里有数,要说寒幽偷蛋他是不信的,可张佩佩的说词对她又极为不利。

  寒幽听见张佩佩满口胡话,气得胸口发闷,好在村长没听信张佩佩单方面的指控,而是反问她为何会去张家后院,给了她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有这么一个公正的村长,让她心安不少,脸色也好了许多。

  「村长爷爷,麻烦您跑这一趟,辛苦了。」寒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向村长问好。

  这礼貌性的话却让村长有些诧异,他记得寒家的小丫头十分怕生,就是见了他也只是点头当作问好,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口跟他说话,虽不知寒幽为何有这样的转变,但他一向喜欢有礼貌的孩子。

  「这是村长爷爷该做的,幽丫头,妳别怕,告诉村长爷爷,妳怎么会跑去张家后院的?」

  「是呀!阿幽,爹娘相信妳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寒远夫妻眼巴巴的看着她。

  「什么叫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家佩佩都看见了,你们还想赖?」陈阿惠还在那骂骂咧咧的,直到被村长瞪了一眼才消停。

  若是换成原主,被这么多人注视著早已吓得说不出话了,可她现在是个性坚毅强韧的寒幽,所以对张佩佩哀求的眼神视而不见。

  「我是去找张佩佩的。」寒幽一双黑眸直直的看向张佩佩,「我时常会去落夕山摘野菜和野果,以往若是有多摘,我便会拿一点去给她,因为她常向我抱怨她没吃饱,我同情她,所以只要有多摘都会拨一份给她,那日也是如此。我捡了几颗新鲜的梨子,想着给她送去,谁知到了她家后院,正要把梨子放下时,却看见她神色慌张的从鸡舍跑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小布包,若是我没看错,那里头正是鸡蛋,只不过是碎了的鸡蛋。」

  张佩佩听见这话,脸色一阵苍白,连忙否认,「妳、妳少胡说!根本就没有鸡蛋,是妳偷的,就是妳!」

  陈阿惠本有些狐疑,听见自家闺女这一喊,又瞪向了寒幽。「分明就是妳偷了我家的蛋,现在还想栽赃给我们佩佩?村长你看看,这才多大年纪,不仅偷东西还说谎,这种人就该给她一顿教训,她才会记住!」

  「张家嫂子,我家阿幽没有偷东西,更不会说谎!」寒远虽然老实,却是极疼寒幽,更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家闺女。

  萧双双虽然没说话,却也坚定的站在自家相公身边,以行动护着自家女儿。

  寒幽看着两人的维护,心头一暖,轻飘飘的问:「张婶子,妳家张冬国是不是还闹著说他的石剑不见了?」

  陈阿惠一愣。「妳怎么知道我儿子的石剑不见了?」

  那石剑是她家大强在路上捡来的,他瞧着那形状就像是一把剑,便把棱棱角角的地方磨一磨后给了小儿子,冬儿开心的不得了,天天拿着石剑玩耍,可就在前几日,那把石剑突然不见了,冬儿又哭又闹了好一阵子,怎么也哄不好。

  想到这,陈阿惠脸色一变。「妳这不要脸的东西,连小孩的玩具都偷,真是不要脸!」

  寒幽没理她,而是看着张佩佩问:「张佩佩,我对妳很差吗?」

  张佩佩浑身已是抖个不停,要不是她娘还拉着她,她早就转头跑了。

  寒幽也没指望她会说实话,原主应该也没想到她把张佩佩当成好友,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却换来这个结果。

  后脑杓的疼痛让寒幽很是难受,于是极快的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好让耳根子能清静些。「鸡蛋是张佩佩压破的,那日张冬国拿着石剑追着她打闹,她被打得受不了,这才躲到鸡舍去,却不小心压破了那一窝鸡蛋,她害怕被她娘发现,正巧我拿了果子来找她,她便求我认下这笔烂帐。

  「我年纪虽小,可爹娘的教诲我可没忘,做人得诚实,所以我劝她实话实说,张婶子毕竟是她娘,定不会怪她的,张佩佩却不敢,仍是苦苦哀求我,说要是被她娘知道肯定会把她打死的,可要是压坏鸡蛋的人是我,她娘顶多上门向讨些银子而已。

  「当时我听见这话便十分生气,这芙蓉村里谁不知道我爹娘是老实人?左邻右舍三不五时便上门要借粮,而且从、来、没、还、过!这一年年下来,我们哪里有钱?别说是钱了,就是肚子都填不饱,要不我需要去摘野菜、野果吗?我们家才三个人,怎么著也饿不了,可你们看看我和我娘是什么样子?」

  她指了指自个儿和萧双双瘦弱得如同一阵风儿就能吹走的身子。

  萧双双早在她开始说话时便默默流泪,再听见闺女后面的话,眼泪掉得更凶了。

  「阿幽,是爹对不住妳们……」寒远也是一脸心疼,都怪他没能耐,还不会说话,这才让她们娘俩过苦日子。

  「爹,这事不怪你。」既然已占了这身子,寒幽自然不肯再过之前那任人欺压的日子,今儿个村长的到来正好是个机会。

  以她的能耐,要是还和之前一样过得苦哈哈,那她寒幽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村长听见这话,再看向寒幽母女那蜡黄的脸色,也想起了之前听说过寒家米粮好借的传言,那时他也只是听听,毕竟这村里都是庄稼人家,那些庄稼可是用来养活一家子的,有谁会这么傻将自己的命借人?

  不想今儿个一听,还真有这种傻子……再看向寒幽,村长眼底又软了一分。

  寒幽见村长的眼神有了变化,这才又继续说下去。「张佩佩见我不肯答应,拿了几颗破蛋直接就要往我身上塞,我吓了一跳想要躲,谁知道她力气大得很,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挣开她,转头就跑,她还不死心,竟拿起张冬国的石剑发狠似的往我头上一砸……」

  说到这,寒幽感到后脑的伤口益发痛了。

  萧双双倒抽了口气,不敢置信的问:「阿、阿幽,妳说什么?妳不是说那伤是妳不小心摔的?」

  寒幽目光如刃,凌厉的瞪了张佩佩一眼,险些将她吓得瘫软倒在地。

  她敛下眼,哽咽地说:「娘,妳知道我一直将张佩佩当玩伴,她做出这样的事我自然伤心,又怕这事让你们知晓了你们担心不说,还可能会找张佩佩讨公道,她在她家也是不容易,我想着伤口也不大,就想说算了,谁知……」

  谁知伤口竟发了炎,连着几日高烧不退,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虚弱的很,原主就这么死了。

  「阿幽……」萧双双心疼的抱着寒幽,女儿像她,她如何不知女儿的心地有多善良?

  寒幽被拥入怀中,感觉到温暖,嗅着那母亲的味道,本来佯装出的哽咽有了几分真实。「我本不想说出来的,但我没想到张佩佩竟然这般陷害我,若我不说出实情,我家好不容易存的大米是不是又得被张婶子抢走了?这大米可是连我爹娘都舍不得吃,就等著这次集市拿去卖钱给我抓药吃的。

  「这几日我一直觉得伤口很疼,身子烫得不行,我之前听颜大夫说过,伤口要是发了热,说不准人就没了,我这几日真的是又疼又热,好几次都梦到牛头马面要来拘我,要是真让张婶子把米抢去,那我……那我……」

  萧双双听见这话又哭了起来,寒远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们夫妻老实,心肠又软,时常想着别人有困难,自己勒著裤腰带少吃点就是了,能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也是好事一件,却没想到那些人竟利用他们的善心,叫孩子来家里哭讨,这是抓准了他们心软才会这般无耻,甚至还直接欺上门来,今日要不是寒幽把实情说出来,他们的女儿说不定真会死了!

  村长一干人全都傻了,尤其是陈阿惠,她的脸色异常难看,回头看向张佩佩,发现她脸色白得像纸一般,哪里还猜不到真相?

  但要她认下这事绝不可能,鸡蛋没讨到,说不准还得赔钱给寒幽这死丫头,说什么她也不会肯。

  她狠狠的瞪了张佩佩一眼,才又大声喊著,「村长,你可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八道,我们佩佩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分明是寒幽偷了鸡蛋想逃的时候自己摔破了头,现在竟然还想赖到我家佩佩身上,你可千万不能信呀!」

  得,双方各说各话,让村长不禁头疼起来,他心中倒是偏向寒幽这边,先不说寒幽不像陈阿惠那般蛮横,也不似张佩佩那样畏首畏尾,就说她那双眼珠,黑白分明、清亮见底,再看她的态度,打他进门便一直坦荡的直视着他,有着这么一双明亮眼神的孩子绝不可能说谎。

  偏偏这事麻烦就麻烦在现场只有寒幽和张佩佩两个人,双方各执一词,让他怎么评判?

  仿佛是看出他的难处,寒幽清亮的嗓音再次响起,「村长爷爷,想知道是谁说谎其实很简单。」

  这话一出,除了陈阿惠母女,众人都看向那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的小姑娘。

  在众人的期盼下,寒幽轻掀满是干皮的双唇,道:「张佩佩是用石剑砸我,那石剑上头肯定还残留着血,那日她压坏了鸡蛋后抱着破掉的蛋跑来找我,我那时站的地方肯定也有落下的碎蛋壳和蛋液,后来我被砸,忍着痛回家,血迹沿路落下,这几日并未下雨,那些痕迹应当还在。

  「至于那把石剑,我要是没猜错,张佩佩应该不敢把它扔掉,因为那日张冬国是追着她打的时候把石剑落下的,这几日定是哭闹不休要她找回来,所以她不敢扔。而已经干掉的血迹不好清洗,她那日见我受伤十分慌张,张婶子又正好回来,应该还没空清理,而是藏了起来,至于藏在哪儿,以我对她的了解,应该就在鸡舍里。」

  这时代重男轻女,张家更是严重,陈阿惠因为头胎生的是女孩,有段时间被婆婆虐待,直到生下张冬国日子才好转,却也因此记恨上了张佩佩,一直骂她是赔钱货,成日对她又打又骂,家里的脏活一向都是张佩佩包办,鸡舍自然也是,张佩佩便是认准了没人会去鸡舍,这才会将石剑藏在那里。

  寒幽说完,张佩佩已经软了腿,再也支撑不住的跌坐在地,看她那模样,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村长也是瞇起眼看了她一眼,这才道:「幽丫头身上还有伤,寒远你就和我们跑一趟,看看是不是如此。」

  「村长!」陈阿惠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急道:「你怎么能听信一个丫头片子的话?」

  寒幽冷笑,「张婶子妳这话说的可不对,张佩佩难道比我大?」

  张佩佩的话能听,她寒幽的话便不能听?

  村长自然不会理会陈阿惠,此时的他已经信了寒幽的话,吩咐她好好养伤后,便和一群吃瓜群众往张家走去。

  陈阿惠见状,只得拧著张佩佩跟上,临走前还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寒幽母女一眼。

  寒幽毫不畏惧的迎上她的眼神,大有一种「不怕死妳就来」的意味,殊不知她那挑衅的模样正巧被屋外树上的两人看个正著。

  「这小姑娘可真有趣,老大,这就是你的小未婚妻?」一个身穿陈旧布衣的男子笑嘻嘻的看着屋内的寒幽。

  莫青夜冷瞪了他一眼。「夜虎,你什么时候同娘们一样长舌了?」

  被当成娘们的夜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朝他挤眉弄眼,「老大,你回石寨沟都快五年了,老将军的遗言你忘了,我可没忘。再说,你要再不定下来,恐怕这次回京又要被兰郡主给缠上了,要我说也甭挑了,这丫头样貌不提,脾气肯定好过兰郡主,老大,要不咱们赶紧把亲事定下?」

  莫青夜的回答是抬起脚,一脚将他踹下树去。「滚!」

  夜虎早在他一脚扫来前翻下了树,嘻皮笑脸,「成,我滚,老大你可别挑太久,要不老将军晚上又得来梦里骂我了。」

  莫青夜没理会他,而是将视线转向那屋内的小姑娘,「倒是挺聪明的……」

  在这乡下地方,如此聪慧,说起话来还如此条理分明的孩子很是少见,最让他好奇的是那一双深幽的双眸,沉稳的不似一个孩子。

  夜虎说的对,他的亲事若再不定下,这次回京恐怕真得娶梁歌牧那骄纵的女人,订亲确实是个权宜之计……

  又看了那小姑娘蜡黄的小脸一眼,莫青夜这才施展轻功离开。

  偷蛋之事,随着村长一行人到张家找出那把沾血的石剑而真相大白,张佩佩顶不住众人质疑的目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陈阿惠见状铁青著脸,拉着她便甩门进屋。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了,谁知没过几日,寒幽带着村长上了门。

  来做啥?自然是讨钱来着。

  伤了她不说,还反咬她一口,这口气寒幽怎么可能吞得下,陈阿惠当初狮子大开口向他们讨要三百文钱,她也曾说过会让他们加倍奉还,她现在就来履行承诺了。

  陈阿惠气得差点吐血,偏偏这事是他们家理亏,加上寒幽的伤确实严重,颜大夫在寒幽昏迷不醒时就曾要寒远做好心理准备,要不寒远那日在看见一大群人出现在他家,怎会这般紧张?

  若让寒幽来说,六百文钱真是便宜了张家,要知道真正的寒家女儿已经真死了,六百文钱如何能换回一条人命?

  总之,这件事在陈阿惠咬牙拿出六百文钱后终于正式落幕了。

  「娘,我真没事,妳别担心。」寒幽无奈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萧双双。

  「颜大夫说了,妳得多休息,少说一个月不能走动。」萧双双很坚持。

  萧双双其实生得很好看,瓜子脸配上精致的五官,一双眼又圆又润,一点也不像农村的姑娘,这样貌就是和大家闺秀相比也不会差。可惜生活条件差,生生折损了她的美貌,让不过三十岁的她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的妇人。

  「一个月?那我岂不闷死!」寒幽抗议。

  「阿幽……」看着眼前鼓著双颊的闺女,萧双双眼底有着担忧,更多的却是迷茫。「妳真的没事吗?娘总觉得……妳自从受了伤后,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寒幽抿了抿唇,反问:「娘,妳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妳是不是觉得,我就该是之前那个就算被人打破了头也不敢声张的阿幽?」

  萧双双吓了一跳,连忙摇手。「不是!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只是担心妳的身子……」

  她怎么可能舍得自己的女儿被欺侮却不敢说?她只是觉得她的闺女长相虽然一样,气质个性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的闺女自小就不爱说话,也很怕生,只要有外人上门,她定会躲在他们身后,吭都不吭一声,就是对着他们,一整日也说不上几句话,那日她受了伤回来,他们夫妻俩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当夜她便发了热,昏了整整两日。

  想起那日女儿醒来,说话条理分明、字字清晰,萧双双到现在都觉得玄乎,那还是她整日说不到十句话,见到人就躲到她身后的闺女吗?

  她事后回想,那是愈想愈疑惑,可她还未回神,她的闺女竟又拉着他们夫妻俩和村长上张家讨赔偿去了,而且、而且还讨回来了!

  这事儿让两人震惊的久久没法子阖上嘴,两人忍了几日,私下商量过后,决定让萧双双出面问。

  他们倒不是信了陈阿惠那日给了钱后,大喊著阿幽被脏东西附身的话,而是怕她是不是伤了脑袋才会变成这样。

  寒幽看着萧双双眼底真心实意的担忧,心里一暖。

  那日陈阿惠的嗓门可不小,这时代最忌讳的便是神鬼之说,她一开始也想着是不是该低调些,毕竟她性子和原主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怎么可能不引起他人的怀疑。

  可她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张家母女都欺上家门了,她要是一声都不吭,岂不和原主一样受人欺负?

  所以她大胆的率性而为,也早有准备会受到询问,只是她没想到寒远和萧双双压根不在意外头的传言,只担心她的身体。

  她或许该感谢老天,不仅没收了她的命,还给了她一对实心眼的父母。

  伸手握住了萧双双那有些枯瘦的手,寒幽柔声道:「娘,我不想再当之前的阿幽了。」

  「啊?」萧双双更加茫然,怔怔的看着闺女黑亮的眸子。

  「我也不想你们再和以往一样,那般老实不计较。」寒远和萧双双这性格,若是放在现代来说就是典型的包子,任人搓圆捏扁都不还手,只会默默吞下。

  之前如何她管不了,现在却是不能,虽然相处不到几日,但他们对她的爱护与关怀却是不假,即便知道她与之前的性格差异甚大,对她却是更加呵护,那六百文钱一分不少的全用在她身上,这让上辈子缺乏父爱母爱的她感动不已,下定决心要让一家人过好日子。

  「娘,我也不瞒妳,这一次女儿真的差点死了。」事实上是真死了。

  萧双双在她昏迷不醒时,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她,想到她愈来愈惨白的脸色与渐渐失去温度的身子,当时的无助与恐惧感再次袭来,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阿幽,妳这是要心疼死娘呀……」

  她恨自己没有用,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寒幽抿了抿唇,才又道:「娘,这其实不是第一次了,说句难听话,咱们左邻右舍那胃口是被咱们养大的,那些叔叔婶子时常上我们家讨粮,讨得到还好,若是讨不到,当着你们的面顶多嘲讽几句,背地里却是拿女儿出气。」

  她实在想不通原主一家怎么能过得这般窝囊,要维系感情也不必这般圣母,结果讨不了好不说,他们要是拿不出来,那些人就在背地里用恶毒的话咒骂他们。

  寒远夫妻自然也知道,却想着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忍忍就算了,可大人是孩子的榜样,邻居们这般辱骂,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有样学样,不仅如此,甚至还会排挤、嘲笑原主,联合起来欺侮她。

  年幼的原主不懂事,还会向父母告状,可夫妻俩以为那只是孩子之间的打闹,怕她没有同龄的玩伴,总是叫她忍忍,原主这么一忍再忍,到后来便愈来愈沉默,既然说了也没用,那又何必说呢。

  原主被扔石头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骂说她父母没用,种不了粮,害他们饿肚子也不是头一回,而那些所谓的孩子会让家里的大狗咬她,会抢她摘的野菜、果子,会扯她的发辫、朝她扔狗屎,甚至会设陷阱将她引诱过去,就为了看她出糗……

  这一切,原主都不曾说过,只是每日干干净净的出门,浑身脏污的回来。

  但她不愿再闷不吭声。

  萧双双听完原主遭遇的一切,不可置信的捂著嘴,她从没想到自己的宝贝闺女竟是这样被人恶意欺凌。

  「阿幽,妳说的可是真的?」躲在门外偷听的寒远再也忍不住现身,双眼发红。

  他本想着他一个大男人,不晓得怎么和闺女开口,这才让妻子和闺女谈心,谁知这一谈竟让他们心痛无比。

  「爹、娘,经过张佩佩的事,你们还觉得这只是小孩子的打闹吗?」她不想伤两人的心,但要是不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这两人不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寒远不语,萧双双早已心疼得痛哭,「阿幽,是娘对不住妳……」

  寒幽深吸了口气,对着两人又道:「爹、娘,女儿可以没有玩伴,也不稀罕那些叔叔婶子的帮衬,这么多年了,他们何时帮助过咱们家?就是前年我们要砌墙,他们都不愿帮,还要给银子才勉为其难的应了。他们一个个上门哭穷,今儿这个要油,明儿那个要大米,一个个将咱们家当粮行油行,拿了便走,从未还过,一点也不害臊,甚至还端著架子……爹,女儿就问一句,这样的街坊邻居真能帮到我们什么吗?」

  寒远更加沉默,过了半晌,才动了动唇。「阿幽,爹、爹……」

  他也不知道能说啥,听到女儿这些年的遭遇,他的胸口一抽一抽地疼著,根本没法子静下心思考。

  寒幽也不需要他的回应,继续说:「这样的日子女儿不愿再过,今日是被打破了头险些没命,下一次会不会真的连命都没了?所以女儿决心要改变,如今我已不是之前任人打骂也不还手的寒幽,只要谁辱我,我便反击回去,谁敢打我,我便加倍还给他,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寒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任人欺凌!」

  她的决心没让寒家夫妻感动,而是傻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幽,这样、这样不好吧……」

  他们都是老实人,听完她的话虽是心疼也能认同,却没法接受她的做法,只想着顶多以后多护着自家闺女罢了。

  寒幽自然也不指望当包子数年的爹娘能够在一夕间转变,只认真道:「爹、娘,女儿同你们说这些只是想你们放心,女儿没变,永远是你们的阿幽,以后有我护着你们,绝不会再让人欺上门。」

  夫妻俩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儿,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女儿真的不一样了呢……

  寒幽说了大话,事实上,现在的她也不过是嘴上厉害而已。

  「好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她那蜡黄的小脸浮现一抹奔跑后的红潮。

  「追不到、追不到!跌了狗吃屎,跌了狗吃屎!哈哈哈—— 」几名男孩跑在前头,有的朝她做着鬼脸,有的拍著自己的屁股,毫不留情的嘲笑她。

  寒幽没理他们,任凭他们嘲笑,也没再追过去,而是一边捡著没被抢走的果子,一边咬牙道:「要不是这身子太虚弱,以为轮得到你们这些屁孩得意?」

  她这算不算虎落平阳被犬欺?明明有一身好功夫,却摊上个风一吹就倒、跑两下就喘的身子,就是有再好的武技也无用武之地。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对付这些屁孩根本不需要技巧,几个拳头就能解决,偏偏她就是想动拳头都没法子,光是跑就跑不赢了。

  寒幽又羞又怒,闷闷不乐的回家。

  萧双双见她一脸颓丧,又看了眼她怀中所剩无几的果子,便猜到她今儿个又被欺侮了。「阿幽,妳伤刚好,不必日日去摘果子,娘就是不吃果子也没关系的。」

  家里没银子,自然不可能去镇上买那些卖相好的鲜果,可她又爱吃水果,寒幽孝顺,明知道去摘果子会被村里的孩子欺侮,仍是天天出门去摘,山脚的果子早被村里的孩子摘完了,她便往山里头去。

  山里危险,传言里头有吃人的老虎,很多大人不让孩子去,于是他们便盯着寒幽,趁她不注意偷走她好不容易摘来的果子。

  「娘说这是什么话。」寒幽将剩下的果子放在桌上。「只要妳想吃,再远我也给妳摘,妳放心,再过一阵子,那群屁孩就是想偷都偷不到!」

  寒家家境差,没有多余的银子买肉,但她正在长身子,没吃肉怎么会有力气?这也是为什么她来到这时代这么久,力气却始终达不到现代十分之一的关系,甚至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差。

  不成,她得想想法子才行,要不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变成之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原主。

  「可是……」萧双双心疼的看着她。

  以往不晓得女儿被欺侮,现在她都知道了,怎么还舍得让她受委屈?

  萧双双早将女儿一个月前豪气的宣言忘了,加上怯懦的个性使然,她只想着让寒幽少出门,甚至不出门,这么一来便不会受到欺侮,却没想过该怎么解决这些事。

  这也是寒幽无奈之处,她只是个小姑娘,若是有着前世的体力和体质,那么由她护着爹娘根本无压力,加上她的生意头脑,想在这时代闯出一片天更是易如反掌,偏偏她脑子再好使也比不过一具健康的身子。

  她每日想早起锻炼体力都没办法,有一点动作便头晕到不行,甚至连小跑步都能喘到像是要断气,这样的身体要如何让他们一家三口过上好日子?

  这情况让她很着急,好在今日镇上有集市,爹答应她会买些肉回来,她可是盼了好久……

  「弟妹!二弟今儿个带了什么回来?」

  这女声有些尖锐,远远地便传了进来,寒幽感觉到萧双双的身子瞬间紧绷了起来,这变化让她双眸微瞇,看向那正踏入他们家门的两人。

  宋茵带着女儿寒喜儿施施然的进门,看见空空如也的饭桌,脸色倏地一沉。「怎么没东西?我早上不是说过今晚会过来吃饭吗?」

  萧双双忙站起身,「我这就去煮!」

  寒幽拉住了她,「娘,咱们家的米不是都让爹带去集市了?」

  寒家的农地是良田,寒远又是种田的好手,种植出的稻米粒粒金黄饱满,除了一部分自个儿吃之外,其余的大米都是拿去卖的。

  今日是镇上集市的日子,寒远一早便带了自家栽种的蔬菜大米去了镇上,若是生意不错,就会带两个肉包子回来,再不济也会换些面粉和鸡蛋晚上烙鸡蛋饼吃,总之一个月一次的集市,可以说是寒家难得的开荤日。

  很显然,宋茵正是冲著那些来的。

  宋茵当然不是真过来吃饭的,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没看到寒远,这才松开眉头,「二弟还没回来吗?今日怎么会这么晚?」

  「娘,走了这么远的路,我饿了!」寒喜儿揉着脚抱怨著。

  「妳再忍一忍,等等就有肉包子吃了。」宋茵拍了拍她的手安抚。

  「不能让叔叔拿到我们家吗?咱们家明明离村口近,叔叔总要从村口经过,让他拿来不就成了?每次都得跑这一趟,累死我了。」

  要不是每回来都有肉包子吃,她才不肯来呢!

  宋茵那细小的双眼一亮,赞了声,「我们家喜儿真聪明,娘怎么没想到呢?弟妹,喜儿的话妳可听见了,下回就让二弟把东西拿到我们家去,反正顺道。」

  萧双双听见这话,脸色极差,看了看女儿的脸色,最终还是咬牙道:「大嫂,那些东西是远哥买来要给阿幽吃的……」

  宋茵也不是头一次找上门了,每每都会分去寒远特地带回来的好东西,能留下一半给他们就算是好的了。

  若是以前,萧双双或许不敢违背,但自家闺女这才刚痊愈没多久,正缺荤食补身子,她哪里舍得分人,这才攒足了勇气反驳。

  「妳说这是什么话?」宋茵的脸又拉了下来,指著寒幽的鼻头便是一阵骂。「这丫头躺了十天半个月,浪费米粮也就算了,现在还想给她补身子?不是我要说,妳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赔钱货,还疼得跟什么似的,农务、家务都不让做,妳说咱们庄稼人家哪有这么好命的?就是我家喜儿都知道要帮忙。

  「弟妹,我知道妳生不出儿子,但也不必把个丫头当宝贝似的捧著,赔钱货就是赔钱货,早晚得嫁出门,到时候谁给你们送终?还不是得让我家阿财、阿良替你们办后事,那些东西自然得让我家阿财和阿良吃,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二弟回来,让他把今日买的东西送来我家。」

  宋茵说完,便拉着寒喜儿要走,让萧双双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章 发现新空间

  看着走远的宋茵母女,萧双双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她真没用,竟然连这点吃食都护不了……

  「娘,妳哭什么?」寒幽打从宋茵进门便低垂著首,反常的一句话也不说,正是打算看她会如何应对,没想到宋茵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萧双双却也只反抗了一句,还没成功。

  这情况让寒幽叹气,却也知道她这个性已根深柢固,要改变没那么容易,只得慢慢来。

  萧双双只是哭,一句话也没说。

  「娘是不是也觉得我是赔钱货,连吃口饭都是浪费粮食?」寒幽又道。

  「怎么会?」萧双双瞪大泪眼,「娘从没这么想过。」

  「既然没这么想,娘又为何要哭?」

  「我……」萧双双落寞的垂下双眸,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寒远回来了,原本因今日多卖了几个钱,买了一篮子鸡蛋眉开眼笑的脸,在看见屋内的沉重气氛时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寒幽抬头看向自家老实的爹爹,还未开口,萧双双便涩然的说:「大嫂刚刚来过,让你、让你把今日买的东西送过去……」

  寒远瞬间变了脸色,「哪能呀,这是要给阿幽补身子的!」

  他是知道每每他从集市回来,大嫂便会赶来抢吃的,他也早已习惯,甚至多买了些就是怕被她抢完,但这回是怎么回事,怎会让他送过去?

  这话让萧双双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远哥,大嫂说那些该给阿财他们吃。」

  寒进财和寒进良是宋茵的儿子,她一共生了两男一女,腰杆子直的很,而萧双双就寒幽一个女儿,寒进财兄弟是寒家的男孙,受宠的地步可想而知。

  寒远听见这话,倏地傻了,「这……」

  「爹,你要送去吗?」寒幽看着傻在原地的父亲。

  「我……」寒远下意识要点头,却在看见女儿用着平静无波的双眸看着自己时犹豫了,呐声问:「爹就拿一半过去可好?」

  这商量的语气让寒幽稍稍欣慰了些,却依旧无奈,「爹,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凭什么分给他们?」

  「阿幽,爹也是为了妳好。」寒远看着和以往明显不同的女儿,哑声说:「爹娘就妳一个女儿,妳总要嫁人,娘家没个兄弟帮衬会让人看不起,妳大伯父家里人多,只要咱们家匀些粮食给他们,以后妳要是有什么问题,阿财、阿良也不好不替妳出头……」

  天下父母心,寒远和萧双双从未想过有没有人替他们送终,只怕两人走后,剩下女儿孤伶伶的没人相帮,这才会任由宋茵予取予求。

  寒幽听完他的话,感动是感动,却也对古代男尊女卑的观念感到气闷。

  深吸了口气,她坚定的说:「爹,别说是一半了,以后只要是我们家里的东西,谁都不许来讨,我一分都不会给。」

  「阿幽……」寒远以为他这么说,女儿就算不忿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不料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寒幽打断了他,「爹、娘,若大伯父真的顾念你和娘,自然也会疼惜我这个姪女,就算不送吃食他们也会护着我,可你们知道吗?今日就是寒进财他们兄弟俩带头抢我的果子,这也就算了,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娘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笑我是赔钱货,除了吃什么都不会,以后要把我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好弥补我吃掉的大米。」

  看着他们发白的脸色,寒幽没有心软,而是狠下心接着说:「他们一个九岁,一个也才六岁,怎么可能会懂这些话?想必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时常在他们面前这么说,他们才会有样学样,你们还在他们就敢说这样的话,以后我能指望他们吗?」

  寒远听完她的话,脸色倏地铁青。「他们真的这么说?」

  「女儿岂会骗你们?」

  萧双双一直因为自个儿没办法生儿子而自卑,现在又听见女儿因为这事被人污辱,顿时大哭出声。「阿幽……都是娘对不起妳……呜……」

  要是她能生个儿子,他们一家又何须受这样的罪?

  「娘,这不是妳的错。」寒幽安慰著萧双双。

  她爹娘没儿子关他们屁事,就因为是女子,就该事事退让吗?女子怎么了?她就是要告诉他们,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

  她转头又问:「爹,现在你还要送东西过去吗?」

  寒远心里发苦,夫妻俩沉默了许久,他才咬牙说:「不去!就像妳说的,一分都不给!」

  他也是有骨气的汉子,妻女被人如此欺凌,他若是还巴巴的将东西送上门,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寒幽这才松了口气,寒远虽是烂好人,却不至于到蠢。

  萧双双张了张嘴,见父女俩下定决心,最终还是没出声反对。

  回到家里的宋茵左等右等,等到月上树梢都不见寒远的身影,当下便气得向寒士豪告状。

  「我看二弟这是不把我这个大嫂放在眼里!」

  寒士豪黑著脸,「他真没送来?」

  「我怎会骗你。」宋茵为了这事,气得晚膳都吃不下。「阿财他们盼著吃肉可是盼了好久,你瞧瞧这都过了晚饭的时辰了,他人可来了?」

  寒士豪沉默了许久,最后说:「妳明儿个再去一趟,问问是不是有事耽搁了,顺道把阿幽的订亲信物还给她。」

  「还给她?」宋茵霍地站起身。「凭什么?那亲事是我们喜儿的!我们喜儿将来要当世子夫人,怎么能还给她!」

  说到世子夫人,寒士豪也是一阵心疼,但还是低声说:「我今日上集市时,听说莫家军又打了一场胜仗,皇上召了莫世子下个月回京领赏。」

  「这不是喜事吗?」宋茵拍了拍大腿。「这莫世子常年镇守石寨沟,都快弱冠之年还无法回京,这次回京正好把这亲事定下。」

  云楠大陆共有大大小小十多个国家,离路国在云楠大陆称得上是排前几名的大国,土壤肥沃,物产富饶,正因如此遭到邻近的莱新国与吕根国觊觎,长年处于征战状况,虽说只是小国,发动不了大型战争却时常打游击,扰得边界的百姓苦不堪言。

  而莫家正是离路国的一大武力。

  莫家代代出将军,上一代护国大将军莫长卿镇守莱新国与离路国的边界石寨沟四十年,莱新国光是听见莫长卿的名讳便不战而逃,直到莫长卿年老多病痛,再也拿不动刀,这才退了下去。

  莫家身为功勋世家第一把交椅,在开国时期便被封为镇国公,爵位世袭罔替,莫长卿退下后,理当由他的独子莫钧接任,继续镇守石寨沟,却出了意外。

  莫钧明明身在武官世家,却有颗文人心,不喜舞刀弄枪,反而爱吟诗作对,他执意不承袭家业,跑去走科举之路,打算正正经经的考个文官,让莫长卿气得半死。

  莫家手掌三十万大军,皇帝怎么可能不忌惮?若不是莫家世世代代都是忠心的保皇党,且代代将那些觊觎离路国的小国打得落花流水,怎么可能稳坐镇国公的位置这么久?

  可莫钧坚持要走文官的路子,这武官、文官都出自镇国公府,皇帝哪可能会答应,想当然尔,莫钧就是才学再出众,也就捞了个六品小官当,再高的官职是不可能了。

  好在莫长卿早早便对莫钧死了心,一心一意培养孙子莫青夜。

  莫青夜也是出色,十岁便随着莫长卿镇守石寨沟,十三岁首次出征便打了一场胜仗,更在十五岁那年接下莫长卿的位置,成了离路国最年少的副将军。

  从十三岁至今十九岁,莫青夜从未有过败绩,这次又打了一场大胜仗,京城来了圣旨让他回京嘉勉,以这优秀的功绩,升任大将军是板上钉钉之事。

  自从莫长卿退下后,石寨沟附近的村落可说是人心惶惶,莫青夜若真受封将军,代替祖父镇守石寨沟,那可是件大喜事,对寒家来说更是如此。

  寒远年轻时,横在石寨沟与芙蓉村之间的落夕山还未传出有吃人老虎,村民时常上山打猎,寒远在一次因缘际会下救了被敌军偷袭,受重伤逃至落夕山的莫长卿,莫长卿甚是感激,事后送上黄金千两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这么多的黄金,足够寒远三辈子吃穿不愁了,可他却没要,他相信任何一个人遇到那样的情况都会出手相助,因此坚持不肯收下。

  莫长卿见寒家家境贫苦,却如此心善有原则,对寒远的为人十分敬佩,两人顿时成了忘年之交,只要莫长卿休沐便会到寒家走动。

  那时年仅五岁的小寒幽一双眼珠子灵气十足,煞是可爱,个性也尚未变得阴沉,每每见到莫长卿都是爷爷长、爷爷短的,让莫长卿十分喜爱,心念一转,便想与寒远定娃娃亲,为自己十一岁的孙子定了个小媳妇,还给了订亲信物。

  寒远当时并不知莫长卿的身分,酒过三巡后稀里糊涂的应下了,待事后得知莫长卿竟是护国大将军时,吓得当场跌坐在地。

  这事被宋茵知道后便找上了门,将莫长卿留下的订亲信物硬抢了去,当时只有萧双双在家,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宋茵,事后她将这事告诉寒远,寒远只是叹了口气,却没打算去将信物讨回。

  在他心里,莫长卿堂堂护国大将军,怎么可能会替自家子孙定了个不仅没有任何家世背景,还是出身低微的农家女?他只当是两人醉酒的戏言,于是让妻子别想这么多,这事便这样过去了。

  寒远夫妻俩当是戏言,宋茵可不这么想,这些年来她娇养著寒喜儿,就等著女儿能嫁进京城当世子夫人,等莫青夜升任大将军,便是将军夫人,替家里带来荣华富贵,眼下好不容易等著了,怎么可能放弃。

  见妻子喜上眉梢,寒士豪只得压低了嗓音又说:「我还没说完,前阵子世子爷不是打了场胜仗?我听人说,他单枪匹马潜进敌方的军营,砍杀了敌方百余人的脑袋,包括敌方的首领,没留半个活口,据说他归来时,身上的银白战铠根本看不出一丝白色,全是血迹,脸上、发上也滴著血,而他的马背上全是满满的人头……」

  那模样让人看了心惊胆颤,好几个孩子甚至被吓得连作了好几晚的恶梦,莫青夜「索命夜叉」的称号便这么传了出来。

  「……世子爷杀人如麻,喜儿要是真嫁过去,不小心惹怒了他,被他杀了怎么办?咱们就一个女儿,以喜儿那样貌,要嫁个富贵人家不难,何必拿命去赌?」

  「这、这传言也不见得可信。」宋茵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却不甘心放弃当大将军岳母的如意算盘。

  「村长那日正巧去石寨沟送粮,是他亲眼所见。」

  石寨沟离京城有数百里远,因长驻三十万莫家军,军粮大多是从附近的城池征收,芙蓉村自然也在其中。

  宋茵这才信了。「可、可那是板上钉钉的大将军呐……」她盼了这么久,突然间要她放弃,比割她的肉还难受。

  「妳就别妄想了。」寒士豪见她那心疼劲儿,干脆把话给挑明了。「自家的闺女妳还不了解?就喜儿那脾性,真要嫁入高门大户,说不准不能照拂娘家,还会招祸。再说了,莫家认不认这门亲还是个谜,莫老将军都过世五年,孝期早过了,可莫家愣是没派人上门说亲,分明就是不把这亲事放眼里。」

  莫长卿过世,莫钧得丁忧三年,莫青夜也应该要守孝一年,但皇帝夺情,命他继续镇守石寨沟,这一待就是五年,打十岁起,莫青夜除了祖父过世时回京过一趟,便未曾再回去过。

  但亲事不可能让他自个儿操办,他不回京,府里总还有爹娘在,莫青夜的娘早逝,也还有爹在,偏偏莫青夜早过了订亲的年纪,京城仍没人来,这代表什么?不正代表莫家压根不认这亲事吗?

  寒士豪见妻子兴冲冲将抢来的订亲信物当菩萨般供著,原本多少也是有点期盼,可随着莫青夜年岁渐长,莫家还没个动静,也就偃旗息鼓,再加上今日在镇上听见的两个消息,和镇国公府结亲的念头便彻底打消了。

  「他们不上门,咱们自己去还不成?」宋茵说的理所当然,她就不信她拿着订亲信物到镇国公府外闹上一闹,他们还能不认。

  寒士豪忍不住瞪她一眼。「妳是傻子吗?那可是勋贵,咱们只是小老百姓,要真闹上门别说结亲,只怕连命都没了。」

  宋茵这才噤了声,红着眼眶,「可咱们喜儿生得这般貌美,要是没了这亲事,岂不是要在村里找人嫁了?」

  芙蓉村大多是庄稼人,寒喜儿一直被娇宠著,别说下地了,就是家务都不会,哪有人肯要这样的媳妇,就算有人要她还舍不得呢,一想到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银子,她就肉疼。

  「不怕。」寒士豪连忙将今日听到的第二个消息告诉她。「镇上吴家的三公子今年满十六,正是说亲的年纪,吴家放了话,不求家世,只要姑娘品性好、样貌佳,都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吴家?你说的是吴太守?」宋茵红著的双眼瞬间发亮。

  「就是吴太守。」

  吴太守是太郡的郡守,太守府就设在他们芙蓉村下的清石镇上,吴太守的三子吴邑幼时从树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脑子,虽不至于成了傻子,反应却较常人慢上几拍,因为这事,吴太守夫妻偏疼小儿子,知道他喜好颜色才开出这样的条件。

  若是以往,宋茵绝对不会答应,可莫家迟迟没派人来说亲,闺女眼看就要及笄,这蜀郡最高的官就是太守了,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若是女儿能嫁入吴家,不见得比镇国公府差,毕竟离得近,将来要照拂娘家也方便。

  宋茵衡量得失后也就不再执著,答应寒士豪明日便将抢来的订亲之物还给寒幽,顺道与他们算算今晚的帐。

  两人说著悄悄话,完全没察觉外头树梢上,莫青夜正嘲讽的勾起唇角。

  一旁的夜虎早已憋笑到不行。「老大,没想到你的身价竟比不上吴三傻,我该不该说这对夫妻才是傻子?」

  放著黄金不要要狗屎,这两个人眼光简直不要太差。

  莫青夜似乎也觉得比不过吴邑有些掉脸面,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回去后,绕着演武场负重跑十圈。」

  夜虎的笑凝住了,差点没嚎出声。「老大,我错了!这都深夜了,跑完十圈我还睡不睡呀?」他这人就是太诚实还没眼色,完全没发觉自家老大的自尊心受创。

  莫青夜早已甩头走人。

  萧双双心惊胆颤了一夜,直到夜深都没等到宋茵来闹,深知自家妯娌个性的她,当然不会以为宋茵会这么容易放过她,果然今早天才亮,宋茵便带着寒喜儿再次上门。

  「弟妹,我昨日不是让妳叫二弟把东西送来,为何没送来?」宋茵脸色十分难看。

  「我……我……」萧双双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强势的宋茵欺压,那害怕早已深入骨子里,就是分了家也还是改不过来。

  「是我不让爹送去的。」寒幽从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个肉包吃着。

  寒喜儿看着那白嫩嫩的肉包子,眼睛都红了。「娘,我的肉包!」

  她昨夜为了等著吃肉,晚饭还刻意少吃了一半,谁知二叔却没把东西送来,害她饿肚子。

  宋茵也没想到竟会是寒幽出面阻止,这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她面前大摇大摆的吃着属于她的包子,实在太过分了。

  「寒幽,妳还懂不懂规矩?」

  「什么是规矩?」寒幽在寒喜儿的怒瞪下一口将包子吃掉,拍了拍手才又道:「做大哥的理所当然来弟弟家要吃食,不给就上门叫嚣,这就叫规矩?强盗还差不多!」

  「妳—— 」宋茵还未这样被人指责过,气得涨红了脸。「好,很好!萧双双,妳看妳教的好女儿!我可告诉妳,以后你们家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指望我们会帮忙!」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以后寒幽要是嫁了人,没有娘家兄弟撑腰可怪不得他们。

  萧双双急红了眼,顿时想要服软,却被寒幽拦住。「这点大伯母可以放心,将来谁要谁帮忙还说不准呢。想吃肉包行啊,咱们早已分家,我们的东西自然不能白白给你们,你们若要,就拿其他东西来换或是给银子,若是还想和以往那般吃白食,那就免谈!」

  宋茵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寒幽,仿佛不认识她似的。「妳、妳这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印象中的寒幽怯懦胆小,连话都不敢应一句,和萧双双一个模样,可眼前这将话说的铿锵有力,半点不让的丫头是谁?

  「我若是再不变,岂不是就要被你们这些人欺压至死?一个个欺侮我爹娘老实,压根不管我们有没有吃饱,只想着上门哭穷,不给就抢,我要是还和之前一样,迟早会饿死!为了这条命,我寒幽是豁出去了,以后谁敢再借粮不还,我拼著这条命也要讨回来!」

  说著,她从身后拿出一把菜刀,用力往木桌上一砍,那气势、那气魄不仅吓傻了宋茵母女,也吓坏了听见动静跑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

  这一刀让众人彻底明白,寒家再不能和之前一样,任他们上门打秋风了。

  一瞬间,寒家大门外便没了声音,有人被吓住了,有的却是半信半疑,打着将戏看完再做决定的主意。

  「妳现在是想吓唬谁呀!」寒喜儿便是不信邪的那一个,她压根就不相信寒幽会突然转了性子。

  「妳要是不信可以试试。」她正缺一只鸡来杀给猴看,寒喜儿肯当那只出头鸡,她求之不得。

  分家前寒幽只有让她欺侮的分,别说反抗了,就是吭都不敢吭一声,这才过了几年胆儿就肥了,寒喜儿怎么可能相信。

  她哼了声,便如以往一般走进灶房去搜括好东西,宋茵见状没吭声,她也不信寒幽真敢动手。

  外头的看热闹的更不可能阻止了,一个个拉长脖子看着,不一会儿,寒喜儿便从灶房里拿了袋白糖和一篮子鸡蛋出来,挑衅的瞪了寒幽一眼。

  寒幽目光冷凝,寒声道:「把东西放下。」

  寒喜儿怎么可能理她,甩都不甩便要拿着东西走人。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堪堪从她鼻尖掠过,直直钉上木门,待众人定晴一看,竟是那前一刻还砍在木桌上的菜刀。

  「啊—— 」寒喜儿傻了,下一刻便是尖喊出声,双手下意识捂著脑袋,原本拿在手上的鸡蛋和白糖落了一地,碎的碎、洒的洒。

  所有人都吓呆了,谁也没想到寒幽竟然真的动手,那刀扔得不仅干净俐落,还准得很。

  周围瞬间静得连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直到宋茵回过神,冲上前去抱住女儿。「喜儿!喜儿妳有没有怎么样?」

  「娘,娘,她是恶鬼!我要回家……我再也不来这里了……」寒喜儿这辈子没这么害怕过,她缩在宋茵的怀中,看都不敢看寒幽一眼。

  「好好好,我们回家,再也不来了。」宋茵也怕了。

  没人看见寒幽怎么把刀扔过来的,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丫头的眼神真真切切充满著杀意,她丝毫不怀疑,她们要是真敢把东西拿走,那把刀射的就是她们。

  两母女仓皇要逃,寒幽却叫住了她们,瞇起双眸冷冷的盯着她们。「砸了我家的东西就想跑?」

  宋茵此时哪还敢叫嚣,慌忙从兜里拿出一把铜钱丢到桌上,便带着寒喜儿跑了。

  众人见戏落幕,寒幽那眼神又忒吓人,也忙跟着回去了,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看着干干净净的家门,寒幽满意的勾起嘴角。「很好,以后清幽多了。」

  今日之事想必不出一个时辰便能传遍整个芙蓉村,以后再不会有人打他们家的主意,寒幽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相较于她的好心情,萧双双却是哭丧著张脸。「阿幽,这事要是传出去,妳往后可怎么嫁人啊?」

  天下父母心,萧双双看着自家闺女那剽悍的模样不是害怕,而是担忧,虽说寒幽才十三岁,离说亲还得两年,可这事要是传出去,谁还敢上门提亲?

  「那就不嫁呗!」寒幽小心翼翼将地上没碎的鸡蛋拾起。「我要是嫁人,谁来保护妳?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也挺好?」

  她是真没想过嫁人,重生前没想过,重生后更别说了,这时代可是一夫多妻,她没兴趣和人同享丈夫。

  萧双双听见这话,眼泪立马掉得更凶。「阿幽,都是娘拖累妳,今日得罪了妳大伯父一家,以后妳可怎么办才好,咱们家就剩这么一门走动的亲戚了……」

  要不是她太没用,护不了女儿,寒幽又怎么会被逼得变成今日这模样?现在还说要保护她不嫁人,她这个娘亲实在是太没用了!

  见还有四、五颗鸡蛋是好的,寒幽喜上眉梢,一转头见自家亲娘又哭得稀里哗啦,叹了口气道:「娘,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若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想要我们这门亲戚,只要他们真心诚意登门道歉,并将这些年从我们这拿走的东西全数还来,倒是可以考虑继续走动,要不然不如不要的好。」

  要她说,这样的亲戚以后肯定会拖后腿,不要也罢,要不是怕萧双双难受,她才不会这般安慰她。

  殊不知她的安慰反倒让萧双双傻眼,这……这话莫不是说反了?

  见她还在哭,寒幽又说:「娘,妳别哭了,天塌下来都有我扛着,光是哭能解决什么事?伤身又无济于事,妳若有空倒不如烙个鸡蛋饼给我吃,我饿了。」

  她最不耐烦遇事就哭的人,解决不了事情不说,还让人心烦,偏偏这是亲娘,骂不得、凶不得,只能用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性子单纯的萧双双一听女儿饿了,顿时忘了难受,忙抹了泪去给她烙饼。「娘这就去!」

  见她进了灶房,寒幽这才松了口气,正打算看看宋茵留下的钱够不够赔鸡蛋,双眸却被桌上那一闪而逝的莹莹白光给吸引了视线。

  那是枝竹笔,笔身看起来平平无奇,明明通身的绿,却像是散发著莹莹白光,引诱著寒幽去拿。

  「这东西怎地有些眼熟?」她拧起柳眉,好奇的拿起那枝竹笔,谁知这一碰,她顿时感到手掌一热,那东西就这么没入她的掌心之中,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脑袋一晃,再睁眼眼前的一切全变了样。

  寒幽瞪大双眼,小嘴儿张得仿佛能塞下一颗鸡蛋,看着眼前宛若仙境的景象,忍不住低呼出声。「这、这是……」

  眼前哪里还是寒家那逢雨就漏水的破屋子,远处一座座青山连绵起伏,高傲地屹立在蓝天之下,薄薄的云雾犹如一层透明的纱巾环绕在山峰之中,远远望去好似仙境一般。

  山脚下一排排绿叶稠密,俊美多姿的漓江竹,仿佛一位位身披绿纱的少女,亭亭玉立在江边梳妆打扮,一阵春风吹来,发出「沙沙」的声音,宛若仙乐。

  竹林旁是一座用竹子做成的竹屋,看似简单,事实上那每一根竹子长短、胖瘦皆一致,甚至莹莹发光,宛若翡翠一般。

  竹屋前有着一条小溪流,那溪水是由远方山上的瀑布蜿蜒而来,溪上有座小桥,桥的另一头便是田地,那田地约有百亩大,土壤看起来十分肥沃,与寻常田地的土壤不同,黑亮黑亮的。

  田地上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没种,倒是田的正中央有着一小块草地,那儿种了一颗果树,枝叶茂盛、郁郁葱葱,看着生机盎然,可惜的是上头仅结著一颗荔枝般大小的金黄色果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寒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眸。「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空间吧?」

  她愈看愈像,忍不住走到小溪旁掬了口溪水喝下,清凉的溪水下肚竟有股暖洋洋的感觉,让自从来到这时代就一直体虚无力的寒幽有了一股力气,人也精神了不少。

  这改变是立即的,也是显著的,她瞪大眼,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直到确定自己的身子真的因这看似平淡无奇的溪水而有了变化时,她差点兴奋的跳了起来。

  「这水竟有如此功用!」她一直为了身体状况发愁,没想到竟会遇到这堪称灵水的宝物。

  发了,这下真的发了,光是溪水就这么厉害,那要是吃了树上的果实会如何?

  寒幽心动了,连忙来到大树下,那大树虽高,可结著果实的树梢却不高,只要她稍稍踮个脚便能勾到,可就在她正打算将果实打下来时,脑中却突然闪过一句话—— 

  灵果尚未成熟,不得摘取。

  「啊?」寒幽郁闷了,忍不住嘟囔。「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才会成熟呀……」

  她话才落,脑中再次浮出一句话—— 灵果成熟需靠珍稀药材滋养。

  「要靠药材滋养?怎么滋养?」

  可惜这一次空间没再给她任何回应。

  就算如此,这也足以让寒幽振奋了,虽说不晓得这灵果有什么功用,但肯定不差,既然能够成熟那就好办了。

  想通这点,她便想继续往不远处的远山走去,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耳边却传来萧双双的叫唤。

  「阿幽!帮娘拿几颗鸡蛋过来。」

  寒幽听见叫唤,正想着该怎么出去,下一刻她人已出现在木桌旁,眼前的景色又成了寒家那破旧的小屋。

  她握了握拳,确定自己的身子确实精神了不少,这才兴奋的看着再次浮在她手掌心上的竹笔,冲进灶房。「娘,妳见过这东西没有?」

  萧双双看见她手中的竹笔时也瞪大了眼。「这东西怎么会在妳身上?这不是让妳大伯母抢去了吗?」

  「想必是大伯母把钱扔桌上时,不小心跟着扔出来的。」寒幽见她娘这般错愕,试探的问:「娘,这可是大伯母的东西?」

  虽然心里有八成肯定这竹笔就是她一直在找寻的传家宝青符,可保险起见,她还是得问清楚。

  萧双双叹了口气。「不是,这是妳的东西。那时妳还小,我们也就没跟妳说,这是莫老将军给妳的订亲之物……」她将事情的经过以及信物被抢后,他们夫妻俩的态度全告诉了寒幽。

  寒幽听完后非但不恼,反而屏息著问:「所以,这符……竹笔真是我的?」

  萧双双迟疑了下,却还是点头。「是,就怕妳大伯母知道东西掉了之后会再寻来。」

  「既然是我的东西,就是她寻来我也不会给!」寒幽一双眼儿亮得吓人,将烙好的饼装入油纸中,又抄起一旁的竹篓,转身就跑。「娘我出去一下,天黑前回来。」

  说著也不等萧双双回应,便跑得没影儿了。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跑这么快了?」萧双双傻眼的看着像阵风似的女儿。

  寒幽简直兴奋到了极点,她一路躲着人进了落夕山中,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停下脚步,双眼发亮的看着手上毫不起眼的竹笔,心念一闪,人再次进了空间。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直到痛得龇牙咧嘴,才扬起一抹傻笑。

  虽不知此时的青符与她在现代看到的外观为何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当她握著青符时,那股熟悉亲切之感骗不了人,她能确定这就是他们寒家找了数百年的传家宝。

  本以为她死了,好不容易寻到的青符自然也不见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青符竟又回到她的手上,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呀……

  感动过后,寒幽开始思索。「得去找药材,古籍说过,青符是能够提升等级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寒家古籍流传千年,早已残破不堪,失了大半的记事,留下来的其中一句便是青符能根据获得的能量多寡加以提升,一开始寒幽还以为指的是青符的外貌,毕竟前世她拿到的青符可是如玉一般晶莹剔透,和此时这平凡得好似用竹子做成的竹笔差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再回想之前在空间的那两句话,她才明白,所谓的提升等级指的可不只是外观,还有里头的空间。

  空间里的灵水,光是现在就已让她体质提升,要是能日积月累的喝下去呢?空间能提升,灵水的效果是否也会跟着提升?光是这么想,她的心头便一阵火热,将青符给收入怀中,往山里走去。

  「不知道人参、灵芝、何首乌之类的东西算不算珍稀药材……」她一边嘟囔著,一边找著。

  没人知道空间升级需要怎样的药材,她也只是猜测,以寒家的经济能力,这些药材压根儿买不起,想试验看看就只能进山里找。

  落夕山的西面便是与莱新国交界的石寨沟,那里为军事重地,驻军三十万,等闲之人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西面去不得,好在落夕山够大,且山产丰富,别说是灵芝了,百年人参都有人见过,就是生长之地太过险峻,没人能拿下,再有,自从传出山里有吃人虎后,便更没有人敢往山里去了。

  寒幽便是冲著那株百年人参来的。

  「在哪儿呢……」她凭著脑中的记忆艰辛的走着,进了山里危险重重,不仅路不好走,还得提防有毒蛇或会螫人的虫子。

  好在这之前她已试验过空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心念一闪,便能在刹那间躲进空间里,一开始发现时她可是差点又兴奋的跳起来,想到稍早遇到的那头野猪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凭空消失,她就想笑。

  「好宝贝!真是好宝贝!怪不得寒家世世代代都没放弃找寻青符的念头。」

  为了让青符能早日提升,沿路只要看见认得的草药,她都不管不顾的往空间扔去,打算回去再做整理,这其中也包括一些野果、蘑菇、野菜,只要能吃能用的她一律扔,有这么方便的行动仓库,不带白不带,就是可惜一开始看见的那头野猪,要是也能带回去,少说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吃上几个月。

  都说了是珍稀药材,百年人参自然没这么容易找到,头一日寒幽自然是无功而返,但光是这么一日搜刮下来的成果还是让她十分兴奋,尤其是当她知道,被她随手扔进空间里的东西竟然自动被种到了土里,且看那长势似乎比在外面还要好时,她差点高兴得睡不着觉。

  接下来几日,她都是天未亮就出门,直到天快黑才回来,萧双双很担心,问她去哪儿,她便说去摘果子和野菜了,也当真带了很多又绿又嫩的天香菜和蕨菜,甚至还采了金顶蘑菇和香杏蘑菇回来。

  可愈是这样,萧双双就愈是担心。

  「阿幽,妳老实告诉娘,妳是不是跑到山里头去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吓得脸都白了。

  这山脚下的野菜野菇早就被孩子们给采光了,就连野果也是,她从哪采来这些东西?

  寒幽看着自家娘亲担心的模样,虽然犹豫,却还是说了实话。「是。」

  这下连一旁寒远的脸也白了。「阿幽,妳知不知道山里有吃人老虎?以后不许再去了,咱们家里的粮食够吃,不需要妳去冒险!」

  自从自家闺女那剽悍的事蹟传了出去,别说借粮了,这阵子走在路上,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客气,让他忍不住叹息,这世道还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寒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又不想骗他们,只得好声安抚著。「爹,你们别担心,我没进山里,我是往西边找的。」

  「西边?」两人失声大喊。

  「阿幽,爹不是同妳说过,那是驻兵之地,不得靠近,妳怎么还能去?」

  几年前有个村民贪图那里丰富的资源,偷偷潜了进去,被驻兵发现当成了莱新国的奸细,打了个半死,要不是那人及时说出自己是芙蓉村的村民,早就没命了。

  饶是如此,那村民也被关了十天半个月,直到确定他的身分才将他放回来,回来时人就只剩半条命,熬没几年就去了。

  「爹,你别担心,我没越过防线,就在附近而已。」

  驻军为了避免这类的事再发生,特地挖了石沟,只要不越过那条石沟便不会出事,但出了那件事后,村民们胆小,压根就不敢再靠近。

  虽说如此,但寒远还是不放心。「不成!妳不能再去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爹辛苦一点无妨,要是妳出了什么差错,要爹娘如何是好?」

  萧双双连忙附和。「妳爹说的对,听妳爹的。」

  寒幽当然不可能放弃。「爹、娘,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那些野菜你们也看见了,不仅鲜嫩还极甜,要是拿到镇上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娘和我身子都不好,需要营养,爹你是男子,更需要吃肉。

  「再说了,你们看我这阵子是不是身体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我去摘野菜还能顺道锻炼身子呢!把身子练得强壮一些,下回要是再有人敢欺侮我,我也不怕了,你们说是不是?」

  寒远夫妻是老实人,论起口才,怎么可能赢得过寒幽,又看闺女这阵子当真精神了不少,那小脸蛋不再蜡黄无血色,而是变得白皙又细致,一头枯黄的头发也乌黑滑顺许多,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反对的念头动摇了,却还是有些顾虑。

  寒幽好说歹说,险些没把嘴皮子给磨破,夫妻俩这才勉强点头。

  有了爹娘的允许,寒幽这才松了口气,虽说她说了谎,但也是善意的谎言,因为她非进山不可。

  之后一个月,她每日天才亮便出了门,直到夕阳满天才肯回来,萧双双为此特地为她准备了几张饼,就怕她饿著。

  寒幽知道珍稀药材不好找,却没想到会这么难找,她找了整整一个月,就连熊窝都找到了几个,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株百年人参。

  「究竟在哪儿呀……」揉了揉酸软的双腿,寒幽吁了口大气,整个人躺在被落叶铺满的泥土上,瞇着眼儿看着天上的白云蓝天。「这儿的天空真美。」

  和现代相比,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废气污染,有的全是天然的美景,每一口空气都是那样的纯粹。

  舒畅的温度配上徐徐微风,让心浮气躁的她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瞇起双眸,享受这份难得宁静……突然一声极为细小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安宁。

  寒幽倏地睁开眼,本以为又是那头不死心的大黑熊,正打算闪身进入空间,却在睁眼的瞬间愣住。

  眼前是一个男人,身姿挺拔,一张脸却黑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五官的男人。

  男子穿着一身寻常庄稼人家穿的青色布衣,衣裳不仅褪了色,上头还有几处补丁,那模样就像个普通的农民,却让寒幽瞬间起了警戒。

  自从开始饮用空间里的灵水后,她的五感变得十分灵敏,不管任何动物只要靠近她一丈的距离,她便能听见,这样的距离足以让她闪身进入空间保护自己的安危,否则她也不敢在荒山野岭里如此放松。

  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毫无人烟之地竟会突然出现一个男人,还离得这么近她才发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眼前是人,不是畜生,空间的存在万万不能让他发现,如果这人意图对她不轨,她到底是要逃还是躲进空间呢?

  这人已看见她的容貌,看他穿着有可能是附近村落的村民,若是她凭空消失,极有可能为她带来危险。

  但他要是真想对她不轨,除了躲进空间再伺机反击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问题是这人的下盘极稳,况且能离这么近才被她发现,武功肯定不低……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寒幽已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想过一遍,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就见男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喊道:「媳妇儿,原来妳躲在这,害我担心死了!」

  媳、媳妇儿?寒幽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著。

  男子快步走向她,寒幽正打算将压在身上的砍刀往他身上招呼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极为细小的声音。

  「别妄动,帮我。」

  帮他?寒幽不晓得他在搞什么鬼,这一恍神,手上的砍刀已让他压住。

  「放开!」她咬牙低喊。

  这人有病啊,她又不认识他,凭什么帮他?

  男子却不仅没放,还笑露了一口白牙,「幽幽,妳又和我闹脾气了,我是妳相公阿夜呀!别生气了,我知道妳年纪小,下一回我会记得让着妳的,这山里有吃人老虎,我和妳说几遍了,妳每回同我呕气便往这跑,要是真出事了扔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才好?」

  男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长串,完全没给寒幽反应的时间,便伸手拿起她的竹篓,低声又说:「快走!后头有人跟着我,是莱新国的奸细。」

  寒幽震惊于他那一句「幽幽」,正想细问他怎会知道她的名字,便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她很快反应过来,在听见身后的确有着细微的脚步声后心一凛,压低声音问:「我要怎么配合你?」

  不配合就得死,虽说她不见得会死,但这个叫阿夜的男子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她身体不过恢复前世的十分之二、三,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倒不如先假意配合他,再伺机逃跑。

  听见这话,莫青夜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小丫头会被奸细两个字吓得软了腿,就算没软腿也肯定怕得不得了,却不想她竟会是这般镇定冷静的模样。

  漆黑的墨瞳闪过一丝兴味,他道:「妳现在的身分是我自小订亲的媳妇儿,其他之事妳自由发挥。」

  自由发挥咧,她不还得千恩万谢他给了她这个发挥演技的大好机会?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寒幽真想赏他一记白眼,嘴里却是嚷着,「谁是你媳妇儿?我还没过门呢!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百年人参,只要找到那株百年人参,我就能吃好穿好,想吃零嘴儿就自个儿去买,不求你!」

  她才十三岁好不好,有谁家的孩子十三岁就嫁人了?

  「我们自小就定了亲,就算还未过门妳也是我媳妇。」莫青夜暗赞一声她的反应,又道:「那百年人参只是传言,妳这丫头傻不傻?咱们快回去吧,到了傍晚太阳不这么烈时,那吃人老虎肯定会出来,到时想走都走不了,妳想吃零嘴儿,我回去给妳买就是了。」他温声哄著,那模样真像在宠著自家的小媳妇儿。

  寒幽只觉得背脊一阵恶寒。这人要不要演得这么像,怪恶心的……

  「我不回去!我就是要去找人参!」

  开玩笑,这才巳时三刻,这么早回去她的人参怎么办?

  莫青夜见她不妥协,青筋突了突,咬著牙低声说:「那人参我知道在哪,先回去,下回我再带妳来摘。」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有多危险?才想着她冷静的不似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原来是个傻的。

  他知道?寒幽杏眸一亮,旋即狐疑的看着他。「你说真的?那可是百年人参,不是大白菜,你不是为了出去才骗我吧?」

  闻言,他险些吐血,「我一言九鼎,这辈子许下的承诺从未违背过,若妳不信,这给妳当抵押。」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珮扔给她。

  手上那温润的触感吸引了寒幽的注意,当她看见掌心上的东西时,那双漂亮的杏眸顿时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

  墨玉,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呀!就算拿不到百年人参,也能去药铺换上几株名贵的药材。

  握著那色浓细腻的墨玉,她立马妥协。「成交!」

  莫青夜见她一副心肝宝贝似的把墨玉收入怀中的财迷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妳听话,我保证一定给妳买。」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寒幽这会儿可是心甘情愿陪他演戏了。

  「你真会给我买零嘴儿?不会骗我?」

  「不会不会,咱们赶紧回去吧!」

  「嗯,走吧。」她大方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去,戏要演全套,身为现代人,牵牵小手什么的毫无压力。

  莫青夜可就不这么想了,感受着掌心中那又软又小的小手,他忍不住心神一荡,待回过神后,忍不住暗自骂了自己一声。

  这丫头才十三岁!他是疯了吗?

  寒幽压根不知道他心里的旖旎,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理会他。

  两人一路上东扯西聊,说的全是农村常见之事,莫青夜也是厉害,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能对上,那模样仿佛真是对小夫妻似的。

  后头跟了许久的几人见状,忍不住说:「头儿,这两个人应该真是普通村民,来寻药的。」

  被唤作头儿的男子长相十分平凡,身上也是穿着寻常的布衣,一双细小的眼睛紧紧盯着走远的两人。

  「我不放心,你们先回去待命,我再跟一会儿。」他们此次潜进离路国的目的极为重要,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莱新国虽是小国,野心却不小,这些年来风雨不歇的练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拿下离路国。

  可惜离路国兵强马壮,之前有莫长卿这护国大将军守着,现在又出了莫青夜这有着杀神之称的家伙,让他们久久攻打不下,可以说只要莫家军在的一天,他们永远拿不下离路国这只肥羊。

  既然明的不成,就只能来暗的,他们耗费数年的时间,才在这落夕山里打通了一条地下通道,将一批一批的兵士偷偷送进来,为的就是从后方打得离路国措手不及。

  这几日正是整兵的关键时刻,谁知这荒山野岭竟突然出现一男一女。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特地放出山里有吃人老虎的消息,那些愚昧的村民一开始不信邪,等死几个人后就没人敢再上山了。

  若是平时,眼前这两人杀也就杀了,把事推给那虚构出来的老虎就成,偏偏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能不打草惊蛇最好,只要确定他们真是村里的村民,那他不介意饶他们一命,若不是……

  他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

  察觉到身后之人仅剩一个,莫青夜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别打草惊蛇。」感觉到他的杀意,寒幽轻捏了捏他的手。

  她这一捏,让那黝黑的双颊微微一红,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谁让妳随意牵男子的手?」

  他自然不可能打草惊蛇,眼里的那丝冷意是没想到他的莫家军里居然混进了奸细,若不是他警觉心够强,岂不是要让莱新国那些家伙得逞了?

  寒幽见他撤去一身冷意,这才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演戏吗?既是未婚夫妻,牵牵小手怎么了?」

  在现代别说握一下手了,就是拥抱都只是寻常礼仪,当然,她不会和身为古人的他解释这么多。

  夫妻……这两个字让莫青夜心湖又产生一阵涟漪,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小丫头。

  和一个多月前相比,她抽高了半个头,蜡黄的脸色已不复存在,皮肤细致、晶莹剔透,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白里透红,一头杂乱的长发也变得乌黑滑顺,扎了两条辫子,在她身后跳呀跳,宛若调皮的精灵。

  再细看她的五官,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亮有神,小巧的琼鼻娇俏可人,朱红的粉唇微微翘著,十分可爱。

  和之前那瘦骨嶙峋的小丫头相比,眼前的寒幽可说是脱胎换骨,活脱脱就是个小美人,再过几年长开了,那容貌定不输京城里的名门闺秀。

  「妳的意思是,只有夫君才能牵妳的手?」他沉声问。

  寒幽懒得解释,含糊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莫青夜心头那股莫名闷气顿时消散,意味深长地又道:「记得妳的话,从今往后,妳只能牵着我的手。」

  寒幽当他入戏太深,随意的点头。「知道了。」

  她的干脆让他露出一抹笑,两人很快来到山下,眼看就要进村,身后的人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跟,村口却突然走出一名老人。

  「阿幽呀,今日又上山了?」老人笑呵呵的对着寒幽道,在看见她身旁的男子时,花白的眉头拧了起来。「咦?这……」

  寒幽见到老人就知道要糟。

  庄老头住在村子口,因为年纪大没什么消遣,闲来无事便在家门口走动走动,寒幽每日进出都会和他打声招呼,有时还会拿些鲜嫩的野菜给他。

  「庄爷爷,你又出来散步呀?」寒幽早一步打断他,笑吟吟的说。

  「是啊,阿幽,妳旁边这位是……」庄老头很疑惑。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感到身后有股杀气。

  莫青夜瞇起眼,正准备先下手为强,却听见寒幽笑着又道:「庄爷爷,你忘了,这是我自小订亲的未婚夫婿阿夜呀!」

  「未婚夫婿?」庄老头仍是一脸迷糊,就在身后那人要暴起杀人时,他才蓦地一拍腿。「我记起来了!妳说的是被妳那姊姊抢了的婚事是吧?」

  「就是那婚事!」寒幽冷汗都快爬满背了,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而是害怕伤到无辜。

  庄老头一提起这事便忍不住念叨,「说起妳大伯父真不是好东西,什么都要抢,就连妳的亲事也要抢!这人啊不能这般没良心,想当初妳爷爷过世的时候,明明说了家产一人一半,可妳那大伯父硬是拿了三分之二,只留了几块田给你们,连屋子都没给,宁可租给人也不让你们住。

  「妳爹为人老实不计较,却一次次被妳大伯父欺压,连妳的亲事都被要了去,要我说妳那姊姊也不是好东西,自家妹妹的亲事也抢,和她爹娘一个样……」

  庄老头年纪大了,很多事记不清,一时间根本想不起寒幽定下的是京城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只记得寒士豪做下这些不厚道之事。

  两人一边听着庄老头打抱不平,一边注意著身后的动静,直到再感觉不到那被盯梢的感觉,寒幽这才松了口气。

  真险!

  「不过,妳的未婚夫婿这么多年没消没息,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庄老头纳闷的看着她身旁黑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男子,嫌弃的又道:「而且还这么黑。」

  莫青夜那张黑脸顿时更黑了,他哪黑了?这老头懂不懂什么叫易容?

  「噗!」寒幽忍不住喷笑出声,打发了庄老头后,才拉着莫青夜来到一处僻静之处,直接了当的问:「忙我已经帮了,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人参?」

  莫青夜看着眼前不及他胸口的小丫头,「等我解决山里那些人。妳这阵子暂且别上山,以免又被他们发现。」

  寒幽点头。「这我知道,我很珍惜我这条小命。倒是你,自己小心点,别再被逮到著了。」

  虽不知他是何身分,但盯着敌国奸细的肯定不会是坏人,要是他出了事,他们村庄说不定也会跟着遭殃。

  「妳不问我是谁?就这么信任我?」她的关心让莫青夜心头暖暖的,忍不住问。

  这丫头的警戒心分明强的很,却如此相信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有些说不通,想到她方才提到的婚事,他双眸微闪。

  这丫头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寒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有谁会傻得拿出价值千金的玉珮来抵押?就算你骗我又如何?我又不亏。」

  莫青夜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妳这丫头真是与众不同。」

  本以为祖父替他定下的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丫头,那日虽远远看她替自己辩护,也只以为她是性子刚强了些,有几分聪明罢了。

  可经过这半日的相处,他深刻的认知到,他小看了这个小未婚妻。

  「我该回去了,什么时候能上山你再通知我。」她将自家住处报给他。

  「好!」莫青夜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说罢便施展轻功走了。

  当务之急是处理潜进山里的敌军,待事情处理完后,他定会上门找她,只希望她到时见到他别吓傻了就是……

  寒幽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十分欣羡,「轻功呢,要是能学会多方便呀。」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方才离去的男人将带给她一份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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