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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偷来的小媳妇》(他的重生不可说之二)作者:香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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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12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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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6-6 09:38 编辑

1.jpg

出版日期:2018年5月25日
  
【内容简介】
那劳什子天谴改造系统一零五六号说啥本王作恶多端,
非得让他附身在丑八怪农夫姜知乐身上,积够了福报才能恢复?!
哼,狗屁!八成是有人使妖术,等他回京就派道士收了他!
要做善事是吧,成!就让姜知乐的圆脸童养媳每餐准备七道菜就好,
够纡尊降贵、够好了吧?怎料那村姑袁莱安竟大逆不道说办不到,
而且,她八成是看穿他隐藏在姜丑男体内那卓越不凡、高贵的气质,
一发现他不是她的知乐哥,便要他自个儿干活、攒银换温饱,
这下可好,他堂堂一个济王,又要耕田、又要进城给人家记账,
忙着养活姜家一口子,他是要怎么做善事啦,天老爷祢个王八蛋!
没想到,体谅袁莱安下田得一点福德、喂饱姜家弟妹又得一点,
原来做好事这样简单,看着他们满足的脸,他觉得……挺不赖的!
尤其莱安那张圆脸被他养得越来越水嫩,看得他镇日心痒痒,
为了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与人合作搜罗各地珍宝卖给京中贵族,
哪知却意外卷进皇子争斗的阴谋中,他被陷害入狱,刑求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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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2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章

  「你是何人?!」裴念玦神色惊疑的质问。先前一觉醒来,发现他竟然不是睡在自个儿的寝房里,而是躺在一张破床上,他正疑惑不知是怎麽回事时,耳边忽响起一道古怪的声音,他举目四望,却瞧不见说话之人。

  屋里狭窄简陋,只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榻、一张陈旧的桌子、一把椅子与一个老旧的矮柜,再也没其他多余之物,一眼就能看透。为了找出说话之人,他甚至趴在地上,连床底都找了,但这房里除了他,再没其他人在。

  「我刚才告诉你了,我是天谴改造系统一零五六号。」

  「什麽天谴改造系统?你究竟是人是鬼?!」再次听到那个冰冷诡异,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裴念玦望向虚空怒喝。他自幼在皇城里为所欲为,除了皇上和太后,就没怕过谁,别以为这般装神弄鬼就能吓着他。

  「我是系统自主生成的器灵,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冷冰冰的嗓音回了他一句,接着再次告诉他,「你做了坏事,遭了天谴,我奉命来改造你,直到你弃恶从善为止。」

  「什麽鬼玩意儿,你可知道本王是谁?你再装神弄鬼,看本王不活撕了你,给我滚出来!」裴念玦咒骂道。他自小被娇宠着长大,性子被养得天不怕地不怕,听见那声音竟然如此大胆的说他遭了天谴,他怒而抄起屋里唯一一张椅子,重重朝墙面砸去,砰地一声,那把本就十分破旧的椅子瞬间支离破碎。

  那冷冰冰的声音一板一眼的再出声,「我不是鬼玩意儿,我是天谴改造系统一零五六号,你若非要见我一面,我可破例与你相见一次。」说完,一抹虚影投射在裴念玦眼前。

  那抹虚影墨色长发披肩,身上穿着一袭雪色的衣袍,那张俊颜宛如玉雕般精致无瑕,脸上的神情淡漠冰冷。

  裴念玦见到此人,一怔之後,下意识的抬手想去抓住他,但他的手穿过那抹虚影扑了个空,他面露一抹惊骇,下一瞬,他喝道:「就算你真是鬼怪,本王可是济王,绝不会惧你……」

  不等裴念玦说完,天谴改造系统一零五六号便接腔道出他的身分来历,「我知道你是谁,你名叫裴念玦,父裴玦,母念央公主。你父亲裴玦为国战死,你母亲念央公主因丧夫悲痛过度难产而死。你皇帝舅舅感念你父有功於国,遂封甫出生的你为济王,并将你命名为念玦,以纪念你父母。你外祖母王太后怜你一出生即丧父丧母,将你接进宫中扶养至十二岁,而後让你出宫建府。你素日里仗着皇帝舅舅与太后的宠爱,在京城横行霸道、欺辱百姓,百姓们怨气冲天,苍天遂降下天谴於你,派我一零五六号来改造你。」

  裴念玦被一零五六号这番话给震住了,听完後张着嘴,脸色呆滞,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相信他这离奇的鬼话。但他性子素来跋扈张狂,纵使这什麽一零五六号所说是真的,他也容不得被人这般摆布。

  「你以为你这麽说就能吓唬得了我吗?你爷爷我才不信你的邪,我要离开这鬼地方,回去找道士收了你这鬼玩意,让你魂消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裴念玦恶狠狠的撂下狠话。

  虚影神色冰冷的回答他,「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无魂无魄,不会消散也不会超生,没有道士能收得了我,建议宿主即刻开始日行一善,勿再口出恶言,以免遭罚。」

  裴念玦扬起眉,嚣张怒驳,「本王偏不,你能奈我何?你这不人不鬼的玩意儿最好趁早逃了,否则让本王给抓住,我非将你剥皮抽筋不可。」

  这话甫说完,他登时宛如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头痛欲裂,整张脸疼得纠结成一团,脸歪嘴斜,连身子都疼得抽搐起来。

  他一边哀嚎,一边愤怒的咒骂,「啊……你这混帐对我做了什麽,等你落在我手里,本王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一百零八种酷刑将你……啊啊啊啊啊—」脑袋里彷佛有千万支针狠狠扎着他,他两手抱紧脑袋,疼得倒在地上打滚,除了惨叫再也说不出话来。

  虚影漠然的看着他,冷冰冰的声音再度落在他耳边,「裴念玦心生恶念,予以惩罚一次。」

  「住手、快住手……」他气急败坏的沙哑喊道。

  就在这时,关着的房门忽地被人推开,袁莱安端着汤药走进房间,她丝毫瞧不见半空中那抹虚影,只看得见倒在地上的人,连忙搁下汤药上前想扶起他,面露关切的急问:「知乐哥,你怎麽摔到床下来了?」

  下一瞬,发觉他紧咬着牙关,抱着头一脸痛楚的表情,她神色紧张的追问道:「怎麽了,是不是碰着昨儿个摔伤的後脑杓,我瞧瞧。」她跪坐在地上,两手扶起他的上身,查看他昨日受伤的後脑。

  瞅见包紮着的布巾上染了鲜血,伤口又裂了,她撑起他僵硬紧绷的身子,扶他坐到床榻上,见他疼成这般,以为他是因碰撞到伤处的缘故,温言安抚他,「知乐哥,你後脑的伤口流血了,我帮你换药,你再忍一下,等换好药就不疼了,我这就去拿药过来。」说完,她匆匆离开。

  在她出去不久,裴念玦那犹如紧箍咒般的疼痛便消停了,他浑身渗满了冷汗,佝偻着身子大口喘息。

  思及适才遭的罪,他张嘴就想咒骂那一零五六号,但话到唇边,想起方才经历的那种剧痛,不禁心有余悸,迟疑一瞬,吞回想骂出口的话。

  「你究竟是什麽人?要怎麽样才肯离开?」他阴鸷的眯起眼,出声询问。

  虚影精致的面容上仍是一脸冷若冰霜,声音微微显露不耐烦,「你这人记性真差,我刚才不是已告诉过你,我是天谴改造系统一零五六号,因为你做了恶事,遭了天谴,我奉命来改造你,等你弃恶从善我便会离开。」

  裴念玦仍是难以相信这麽诡谲离奇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怀疑是有人暗中使了邪术来作弄他。

  他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戏弄他,让他抓到,他非将对方挫骨扬灰不可。

  「你把我弄到这什麽鬼地方来?」他打量一眼狭小简陋的房间责问,这显然不在他那座豪奢的济王府里。在济王府,即使是下人的房间也比一般人家好上许多,绝不可能如此陈旧不堪,更别提方才那个半点礼数都不懂,直接推门进他房里的女人。

  「你现在在金花村,姜家。」回答完,那抹虚影宛如烟雾一般消散於空中。

  「金花村?」这是哪里,他连听都没听过。

  这时袁莱安已拿了药回来,走到床榻旁,俐落地取下他头上绑着的布巾,拿了块乾净的白布将渗出的血先擦拭乾净後,再重新为他敷药,最後拿起一条布巾重新替他绑在伤处上。

  「换好药了,知乐哥。」

  裴念玦神色不善的抬眸打量她,她穿着一袭褐色的粗布麻衣,一张圆脸称不上美艳,但还算秀丽可爱,见她这模样看起来不像主谋,不过他怀疑她是帮凶,正准备出手擒住她逼问时,她突然转身走到桌前,端起先前搁在桌上的汤药,走回来将汤递到他面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好言的哄着他—

  「知乐哥,这药有些苦,不过良药苦口,你快趁热把药喝了,伤才能好得快。」

  裴念玦本想趁她不备时出手,却在听见她的话後,伸向她的手忽地停住,狐疑的问她,「你在叫谁?」

  「我在叫你啊,知乐哥你这是怎麽了,难道不记得自个儿的名字了?」袁莱安诧异的望住他。

  「我不叫知乐。」裴念玦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低头瞥向自个儿的双手,看见的却是一双粗糙黝黑的手,指甲缝里还卡着肮脏的污泥,这绝不是他的手。

  「你怎麽会不叫知乐?难道知乐哥撞坏脑袋了?」袁莱安惊道。

  裴念玦抬手抚摸自个儿的脸,霍地站起身,着急的扬声命令,「镜子呢,快把镜子给我拿来!」

  「知乐哥,你怎麽了?!」袁莱安不安的看着他,她发觉眼前的知乐哥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脸色阴沉地朝她怒咆,「我叫你去把镜子拿来,你没听见吗?」

  「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拿镜子。」袁莱安应了声,来不及问他要镜子做什麽,赶紧回自个儿的房里取了面铜镜过来。

  待她一进来,裴念玦便迫不及待的从她手上把那面铜镜给抢过来,拿到面前,铜镜里映现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

  他指着铜镜里的那张脸,震惊的脱口而出,「这丑八怪是谁?」

  「知乐哥,那是你呀,你怎麽连自个儿都不认得了?」袁莱安忧心忡忡的心忖,知乐哥莫非真是撞坏了脑子,不仅忘了自个儿的名字,连自个儿的长相都认不得了?

  「我?这丑八怪怎麽可能是我!」裴念玦惊愕的瞠大眼,瞪着铜镜里那张短眉塌鼻阔嘴的脸孔否认。

  面容肖似母亲的他,可是风流倜傥、芝兰玉树般的美男子,怎麽会变成铜镜里那张丑脸!

  下一瞬,他想到什麽,朝四下大吼道:「一零五六号,是不是你搞的鬼?你给我滚出来!」

  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回荡在他耳边,「这是给你的天谴,等你痛悟前非、洗心革面时,你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一零五六号的话,除了裴念玦,袁莱安根本听不见,於是她呆若木鸡的看着「姜知乐」宛如中邪似的朝四周吼着奇怪的话,彷佛房里还有其他人在似的。

  她有些惊惧的梭巡了眼房间,房里一眼就能看完,没地方可以藏人,除了她和知乐哥,不见其他人。

  「知乐哥,你在同谁说话?」她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你究竟对我使了什麽邪术,快把我变回去,否则我饶不了你!」裴念玦没搭理她,朝着虚空怒声咒骂。

  那冰冷的声音失了耐性,语气更加冷硬了几分,「裴念玦,我刚才已说这是给你的天谴,让你从一名高高在上的王爷,变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夫。你需每日日行一善,等将功补过、功德圆满之日,你才能返回自己的身子里。你记住你现在是名叫姜知乐的农夫,不再是尊贵的济王。」

  裴念玦听完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麽可能有这种事?!」他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铜镜里映照出的那张脸让他无法不相信,他真的变成了一个低贱的农夫。

  袁莱安与姜薇薇端着汤药和晚膳走进房里,屋里有些昏暗,袁莱安点了油灯,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人喊了声,「知乐哥,起来吃饭了。」

  先前知乐哥像是中邪似的朝着半空咒骂,之後也不知怎麽回事,他一直喃喃自语着「怎麽可能有这种事?这是梦,这一定是梦,等我睡醒就没事了」,然後就躺在床榻上,两眼一闭迳自睡去了。

  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被砸烂,之前她给收拾了之後,再从自己的房里搬来一张圆凳。

  与姜薇薇将饭菜搁在桌上,见他还未起身,她示意姜薇薇,「去叫你大哥起来吃饭。」

  姜薇薇磨蹭着不肯去,「莱安姊,你去啦,我不敢去。」大哥长她八岁,人像个闷葫芦似的,看人时眼神阴沉沉的,她活到十岁,记忆里没见大哥笑过,因此自小就极畏惧沉默寡言的兄长。

  袁莱安无奈摇头,「他是你大哥,你怕什麽。」她是在七岁的时候,因为家里二哥要娶妻,银子不够,於是被自个儿的爹娘给卖来姜家,成了姜知乐的童养媳。

  原本姜家打算在去年她十五岁时便让她和姜知乐成亲,不想就在前年,姜知乐的爹娘跟着村子里的人上山去采灵芝,结果遇上落石,姜家夫妇和另外两个避之不及的村民一块被落石砸死。

  姜家夫妇双双亡故,替两人办丧事已耗尽姜家所存不多的钱财,没多余的银子再给她和姜知乐成亲,於是她和姜知乐的婚事也就搁了下来。

  这两年来,她帮着姜知乐照顾底下的三个弟妹,一边努力干活挣钱。

  昨儿个姜知乐与几个村民一块去帮村子里另一户人家盖房子,一时不慎从屋顶上摔下来,送回来时後脑杓破了个洞,鲜血直流,昏迷不醒。

  大夫来看过之後,他又昏迷了一日,直到不久前才终於醒来,她还来不及高兴,就瞧见平日寡言少语的知乐哥宛如变了个人,对着半空咒骂不休。

  倘若明儿个还是一样,恐怕还得再找大夫来瞧瞧,她盘算着手里存下的那些银子,秀眉微蹙。

  这两年来,知乐哥下田干活,她绣些袜子手绢拿到市集去卖,至今存下了三、四两银子,等出了孝期,办她和知乐哥的婚事,勉强也够了。

  不过知乐哥没再提起他们的婚事,她也不好自个儿提。自打她来到姜家,他瞧着她的眼神与他那几个弟妹一样,冷冷淡淡的,并没有任何亲近之意。她不知他心中是怎麽想,是不是不太中意她这个媳妇,不过说实在的,若非爹娘将她卖来姜家,成了姜家的童养媳,她也不想嫁给他。

  可既然都成了他的童养媳,那麽两人成亲也是早晚的事。

  袁莱安摇摇头,也没再勉强姜薇薇,「算了,你跟知进、知平先吃饭吧,吃完饭让知进和知平去把鸡给喂了。」

  「好。」姜薇薇应了声,像只雀鸟似的欢快的跑出房间。

  袁莱安走向床榻,朝着榻上侧卧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知乐哥,起来吃饭了,你若想睡,等吃完饭,喝完药再睡。」

  裴念玦并没有睡得太沉,先前在她们进来时他就醒来了,发现自个儿竟然还在这鬼地方,又气又恼的不想搭理她们。

  但这会儿他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不得不翻身下榻,走到桌前瞧见搁在桌上一碗饭、一盘炒豇豆、一碟青菜,还有一盘红烧豆腐与一盅鱼汤,他满脸不悦的开口,「这是什麽?给猪吃的吗?」

  袁莱安错愕的瞪着他,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知乐哥受伤,所以她特地给他煮了白米饭,她和薇薇他们兄妹吃的全是掺了米糠的饭,她还特地多烧了两道菜给他,比起平日他们吃的还要更丰盛,怎麽却被他说得如此不堪。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麽,把这些猪食给我撤了,我要吃熏鸭、水晶肴肉、荷包蟹肉、糖醋荷藕、珍珠雪耳、翡翠鱼丁。」

  听见他点的菜,袁莱安愣住了,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怎麽答腔。

  「嘶苏。」房门口传来吸口水的声音,同时传来一道稚气的嗓音,「大哥说的这些菜听起来很好吃,莱安姊,你会做吗?」七岁的姜知平走进房里,仰起脸扯着她的衣袖,乾净可爱的小脸上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一脸嘴馋的望着她。

  回过神的袁莱安吐出两个字,「不会。」她眯起一双圆眼端详着姜知乐,质疑的问:「知乐哥是打哪听来这些菜名?」那些菜名一听就只有昂贵的食肆酒楼或是大户人家里的厨子才会做,他难不成忘了姜家是什麽样的人家,他们哪里吃得起那样精贵的菜。

  最离谱的是,他居然要求她烧那些菜给他吃。她若是会做,早就进城给那些大户人家当厨娘,也用不着辛辛苦苦绣袜子、手绢去卖了。

  「记住你现在是农家子姜知乐,不再是尊贵的济王,你若敢泄露一句自己的身分,就等着受罚。」一道除了裴念玦,无人能听见的冰冷声音又凭空响起,提醒着裴念玦。

  裴念玦咬着牙根,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听人说的。」原本以为他可能是在作梦,只要睡醒就没事,但这该死的一零五六号用那冷酷的声音打醒他,让他不得不相信,他确实变成了一个丑怪农夫的事实。

  他性子虽然张狂跋扈,却也知道什麽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暂时就忍一忍,等回到皇城,他再找人来收了一零五六号这妖物。

  他压根就不相信现下的情形是什麽天谴,定是有妖邪作祟,等他抓到这妖物,他非将其拆筋剥皮不可。

  「那些菜听起来好好吃,大哥,咱们什麽时候也能嚐一嚐啊?」小吃货姜知平仰着一张稚气的小脸,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家兄长。

  他之所以跑来大哥房里,是想来蹭吃。莱安姊因为大哥受伤,给他做的饭菜可比他们几个吃的都要好,他想大哥一人八成也吃不完那麽多饭菜,也许能剩下一些来,他可以帮忙大哥吃掉。

  「想吃,上酒楼、饭馆自然能吃到。」裴念玦没好气的回了句。

  「那大哥有银子能带我上酒楼、饭馆吃吗?」姜知平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裴念玦眼也不眨的说:「银子我多得是,找陈泰拿去。」

  「陈泰是谁?」为了嚐到大哥说的那些听起来非常美味可口的菜,姜知平兴匆匆追问。

  「陈泰是……啊……」头部忽地一阵刺痛,裴念玦按着前额惨叫一声,耳边传来一零五六号冷冰冰的警告声。

  「严禁泄露身分,予以警告一次,下次再犯将加倍惩罚。」

  「大哥,你怎麽了?」姜知平被他突来的惨叫给吓了一跳。

  一旁的袁莱安正疑惑的思忖着那陈泰是谁,村子里并没有陈泰这个人,以前也不曾听他提过这人的名字,忽听姜知乐惨叫,见他又像先前那般头疼起来,她赶紧查看他摔伤的後脑杓,瞥见上头不久前刚换的布巾并未再渗血,她扶着他在房里唯一的一张凳子坐下。

  那刺痛几息就止住,裴念玦阴鸷着一张脸,一口牙咬得喀喀作响。

  瞧见他突然露出宛如要杀人似的恐怖神情,姜知平有些害怕地缩到袁莱安身後,不安的问她,「莱安姊,大哥这是怎麽了?」

  「可能是昨儿个撞伤的头又疼了。」袁莱安回了他一句,眼露深思的盯住姜知乐。

  裴念玦瞧见摆在桌上的饭菜,迁怒的抬手掀翻桌子,那一桌让姜知平垂涎的饭菜霎时全都砸到地上,碗盘也碎成一地。

  姜知平惊得尖叫一声。

  袁莱安呆愣一瞬,也忍不住面露愠怒,「知乐哥,你这是做什麽?你若真不想吃这些饭菜也别砸了它们,这般浪费食物是会遭天谴的!」

  天谴这两个字让裴念玦暴跳如雷,「我还没怪你,你倒大胆的责怪起我来,这种猪食是人吃的吗?」

  姜知平满脸心疼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那些饭菜,拾起一块比较大的碎盘子,蹲下身试图捡起那些还能吃的饭菜,一边埋怨的说着,「大哥,猪哪能吃得这麽好,你这饭菜可是莱安姊见你受伤特地给你烧的,比咱们吃的都要丰盛,哪,你这大白米可是满满一碗,还有这鱼和豆腐,咱们都没得吃呢。」说完,他抓起那条鱼,也顾不得脏,张嘴就稀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觑见他彷佛饿死鬼似的吃起地上那些饭菜,裴念玦愣住。他不知在他眼中不堪入口的饭菜,在这孩子眼中竟是珍馐美味,竟能这般狼吞虎咽。

  袁莱安也顾不得再责备姜知乐,连忙拦着姜知平,「沾到灰的那些菜饭就别吃了,省得吃坏了肚子。」

  「我知道,我捡没沾到灰的吃,省得浪费了。」姜知平吃得满脸都是,仰起小脸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片刻,裴念玦看向袁莱安问了一句,「这孩子是饿多久了?」

  袁莱安没回答他,面沉如水的朝他说了一句,「你跟我来。」说完,便提步走出房间。

  裴念玦不满她如此不恭敬的态度,但略一迟疑,仍是跟着她走出去。

  袁莱安领着他经过两间房间,来到前头的堂屋,姜知进和姜薇薇正坐在桌前吃饭,她指着桌上的那些饭菜,抬眸睨向他说道:「这些是我们吃的饭菜。」

  裴念玦垂眸朝桌上望去,只见桌上摆着一道炒豇豆和一碟青菜,碗里的番薯比米饭还多,更别提饭里掺了不少米糠。

  袁莱安一张秀丽的圆脸冷冷看着他,「你房里的那些饭菜如果是猪食,那我们吃的岂不是连猪食都不如?」

  裴念玦张嘴想说他与他们这些贱民不同,他可是尊贵的济王,哪能吃这些粗食,但话到唇边,想到先前他不过提了句陈泰,脑袋就一阵刺痛,赶紧吞回想说话,一脸阴沉的改口—

  「我跟你们能一样吗?往後给我做的每顿饭都要有三盘肉、三盘菜、一道汤。」没让她给他准备几十道的菜肴,只让她做七道,他自认自个儿已是纡尊降贵。

  性子素来稳重的姜知进听了大哥的话,吃惊的瞪大眼,「三盘肉、三盘菜?莱安姊,莫非张大婶他们赔给咱们很多银子吗?」他今年十四岁,与弟弟知平和妹妹薇薇因长得比较肖似母亲,所以模样生得秀净斯文。

  「你昨儿个不是也瞧见了,张大婶只送来了三条鱼和一块後腿肉。」张大婶便是姜知乐去帮忙盖房子的那户人家。送来的三条鱼她今天煮了一条,另外两条和那块後腿肉先腌了起来,准备这几天做给受伤的姜知乐吃,好给他补补身子。

  姜知进不解的追问:「那大哥怎麽会这麽说?」就连村子里最富有的村长家只怕也没吃得这般丰盛吧。

  姜薇薇偷觑着大哥,小声在二哥耳边嘀咕,「我瞧大哥有些不对劲,莫不是摔坏脑子了?」要不然怎麽会说出这种话来,以往莱安姊煮什麽,大哥就吃什麽,可从没嫌过一句。

  袁莱安抬眸望向裴念玦,「咱们家没那麽多银子,让你顿顿吃上三盘肉,张大婶送来的那些鱼和肉,这两天我会做给你吃,不过也只有两盘肉,再炒两道菜和一碗汤。」她最多只能给他做这些了。

  裴念玦自小霸道惯了,向来颐指气使,不容下人反驳,见她竟敢如此怠慢他,他十分不快,面色一沉,拂袖离开。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已是八月,但天气仍十分炎热,裴念玦穿着一袭灰色的粗布短打走出姜家。举目望去,这座村子被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围绕着,附近一带零零散散坐落着几间低矮的房子,袅袅炊烟从烟囱升起,延伸到半空时逐渐消散。

  瞧见眼前这陌生的农村景致,他一路沿着田边走着,想到自个儿被莫名其妙变来这儿,心中益发愤恨难平。

  「知乐,你醒来啦,昨儿个你跌下来,後脑杓破了那麽大一个口子,可吓死咱们了。」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瞧见他,热络的上前搭话。

  裴念玦冷着张脸没搭理他。

  「喂,知乐,我同你说话呢,你怎麽不理人呢?」那青年叫道。

  裴念玦回了一个字,「滚。」他此刻一心想回京去找人收了一零五六号那妖物,没心情理会任何人。

  那青年见他神色与往常不同,纳闷道:「知乐,你这是怎麽了,我可是好意关心你,你……」他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裴念玦终於肯搭理他,但一开口却是—「通往村外的路怎麽走?」

  那青年被他一问,下意识的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而後发觉不对,要再说什麽时就见姜知乐大步朝那儿去,他赶着要回家吃晚饭,也没再理会他,走往回家的路上,疑惑的挠着脸嘀咕道:「这知乐怎麽看起来古古怪怪,连往村外的路都不认得了?」

  来到村外,裴念玦走不到一里路就饿得两眼发黑、两脚无力,杵在路中间,他望向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

  此时天际染满红霞,天光一寸寸被黑暗吞没,他有些茫然的踟蹰着,不知该往何方而去,是要继续往前走,还是要回姜家?

  忽然间,身後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

  「你究竟是谁?」

  他猛然回头,瞧见袁莱安逆光站在他身後几步远,脸庞隐没在阴影里,神色难辨。

  袁莱安与姜知乐朝夕相处这麽多年,熟知他的脾性和神情。

  眼前这人虽然顶着知乐哥的脸,但那眼神、那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与知乐哥迥然不同。

  先前察觉到这事时,她心中不免惊骇万分,一度安慰自己他这是摔坏脑子,可他如此异於往常的行径,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闻言,裴念玦一脸惊异,「你知道我不是他?!」这丫头比他料想的还聪明几分,竟已察觉到他不是她口中的知乐哥。

  见他这般说,无疑亲口证实她心中的怀疑,他真不是姜知乐,袁莱安心中一窒,沉声回道:「知乐哥没你那大少爷般的脾气,更不会像你那般浪费食物。」

  知乐哥的身子被人占了,那麽原来的知乐哥去了哪里?

  想到此处,她惊惶的捂着嘴。即使她成为知乐哥的童养媳是被迫,但两人终究在一块生活了数年之久,多少有些感情,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也不知道知乐哥还能不能回来,她心里又急又怕。可思及姜知进他们几个都还小,她不得不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哼,他哪能跟我比,至於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等……过一段时间我就会离开。」等他想办法回到京城,就找高人来收了一零五六这妖物。

  「那届时知乐哥还会回来吗?」袁莱安怀着一丝希冀问。

  裴念玦没好气回道:「这我怎麽知道?我也是莫名其妙被带来这鬼地方……」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零五六号的声音。

  「她既已发觉此事,你可以告诉她,原本的姜知乐在从屋顶上摔下来那时便已亡故。」一零五六接着再警告他,「还有,你如今既已变成姜知乐,在你功德圆满前就需尽到你身为姜知乐的责任,照顾未婚妻袁莱安与底下三个弟妹。」

  得知自己非但不能离开,还得照顾那一家子,裴念玦恨不得一口咬死一零五六号,他迁怒的瞪向袁莱安,怀着恶意传达一零五六号适才说的话,「把我变来这儿的那妖……一零五六号让我告诉你,原来的姜知乐在从屋顶上跌下来後便已摔死。」他不好过,也不想让其他人好过。

  「什麽?知乐哥死了?!」袁莱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住,呆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先前看到知乐哥苏醒,她还很高兴,怎麽也没想到知乐哥竟已经死了!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

  她心中茫然又慌乱,一时没忍住掉下泪来,既为姜知乐的死而哀哭,也为往後的日子而发愁。

  见她幽幽的哭起来,裴念玦本就暴躁的心情被她的哭声弄得更加心烦,再等了须臾,见她还在哭,他没耐性的催促,「我饿死了,你快点回去做些饭菜给我吃!」

  被他一喝,袁莱安不由得收住了眼泪,怔忡的抬起眼望他,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庞露出如此陌生的神情,她一时之间有些惶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人不是知乐哥,可却顶着知乐哥的脸……

  陡然间,冥冥中彷佛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管他是什麽来历,她必须留下他。

  「你看什麽看?还不快回去做菜,你想饿死我吗?」裴念玦怒道。

  袁莱安深吸一口气後,抬起衣袖抹了抹泪,肃着脸出声警告他,「我不管你先前是谁,你眼下既然变成了知乐哥,那就给我安分一点,还有,不许把这事告诉知进、知平和薇薇他们,免得吓着他们,更不许让村子里的人知道。」让这来路不明之人留下来,她不是不怕,但他占了知乐哥的身躯,她不能让他带着知乐哥的身子离开。

  「你这是在威胁我?你好大的胆子!」他不悦的喝斥。

  得知他不是姜知乐後,袁莱安也不再容忍他的坏脾气,冷下脸回道:「我胆子不大,若你不怕被人得知这事,村民们把你当成妖怪给烧死,你就尽管去说吧。」

  裴念玦活了二十一年还不曾这麽被人威胁过,偏偏她说的话确实让他心生忌惮,不说被村民当成妖物烧死,他若是敢泄露自个儿的身分,会先被一零五六号那妖物给使妖法整治得活活痛死。

  刹那间,他欲发作的脾气只能憋屈的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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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12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

  一早,起床後,裴念玦看见袁莱安送来的朝食,不满的指责,「我昨晚不是交代你,我今天要吃糖醋鱼和东坡肉,你端来的这是什麽?」

  她说姜家只剩下两条鱼和一块肉,他已勉强屈就了,可她竟然敢违逆他的命令,没做他指定的那两道菜。

  袁莱安淡淡瞟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回他一句,「你说的那两样菜我不会煮,这是水煮鱼和蒜苗炒肉丝,你若不想吃,我端出去给薇薇和知进、知平他们加菜。」等吃完张大婶送来的鱼和肉,家里可就没其他的肉可以再做给他吃,他能吃肉也就这两天了。

  瞧见她那眼神和脸上的冷笑,裴念玦知她真敢这麽做,一股怒火涌到胸口,他恼怒的脱口而出,「来人,将这该死的丫头给我拉出去杖毙!」

  袁莱安两手抱胸,宛如看傻子似的仰着下颚睨瞪他,清脆的嗓音凉飕飕的开口,「可需要我去告诉村民们,你不是知乐哥,是不知哪来的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让村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裴念玦被她这话一噎,暴怒的咒骂她,「你这可恶的丫头,等我回去了,非狠狠治你的罪不可!」

  「我好怕呦,大少爷饶命。」袁莱安装模作样的抬手拍拍胸脯,而後斜睨他一眼,「看来这两道菜也入不了大少爷你的口,我这就端出去不碍你的眼了。」说完,她端起水煮鱼和蒜苗炒肉丝,只留下两道青菜,扭头出去。

  裴念玦气得半死。

  这时一零五六号那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宿主还剩下四个时辰的时间,四个时辰内若还不行善,将予以惩罚。」

  听见又有惩罚,裴念玦一惊,急问:「一零五六号,你这是什麽意思?」

  「昨日我已告诉你,需日行一善将功补过,距我昨日提醒你至今,再过四个时辰就届满一天,你若这一天内没有行善,天谴改造系统便会降下惩罚。」一零五六号不带一丝感情的说。

  裴念玦怒道:「这是什麽天杀的鬼系统,动不动就降下惩罚,还让不让人活了,有种你乾脆杀了老子,否则老子早晚活拆了你这妖物。」

  「天谴改造系统是公平的,有罚自然也有赏,倘若你行善达到一定数额,本系统也会给你应得的奖赏。」

  一听除了惩罚,还有奖赏,裴念玦连忙追问:「是什麽奖赏?」

  「你每超过一个数额就能兑换一点,积满五十点便能开启系统的商城,兑换里面的物品。」

  裴念玦狐疑再问:「你说的那什麽商城里面有哪些物品?」自幼在皇宫里长大,各种奇珍异宝他看多了,普通之物可入不了他的眼。

  「积满五十点能兑换的物品有这些。」

  一零五六号冰冷的声音回答完,在裴念玦眼前显现出一只不知用什麽材质制成的银色柜子的投影,柜子里摆放着几件装在匣子的物品。

  每件上头都标示着名称,第一件是能治百病的回春散,第二件是百发百中的一柄袖里箭,第三件是避水珠,第四件是防火衣,第五件是服下後能力大无穷的大力丸,最後一件是复原丹。

  「那复原丹是什麽?」前面几件他看得懂,最後一件却不知是何作用。

  「服下那丹药,便能让你回到自己的身躯里,不用等到功德圆满之日。」一零五六号冰冷的声音回答他。

  闻言,裴念玦一喜,急切的命令道:「快把那复原丹拿给我!」

  「裴念玦,你现下有过而无功,无法换取复原丹。」一零五六号冷酷的拒绝他。

  「那要怎麽样才能换取复原丹?」他着急的询问。

  「那几件物品上面都标着兑换点数,大力丸五十点,回春散需两百五十点,袖里箭需一百五十点,避水珠两百点,防火衣两百五十点,至於复原丹你需要积满五百点才能换取。」

  听完,裴念玦皱起眉,问道:「你所说的点数是怎麽个算法?」

  「扣除你需日行一善的善行外,你每多做一件善事就能得到一点。」

  「啊—」瞧见凌空飞来的一截木柴,刚走进後院的姜知进被吓得惊叫一声,身子及时一矮才没被砸到。而後他捡起掉落地上的那截木柴,心有余悸的走到正在劈柴的大哥身边。

  袁莱安瞟了眼裴念玦,替他解释了一句,「知进,你大哥他摔伤了脑子,很多事都忘了,连劈柴都不记得怎麽劈了,你别怪他。」不久前,他突然跑来说要帮她做事,於是她带他来後院让他把那些柴给劈了,结果不是斧头没拿稳差点砸到自己的脚,就是把柴劈得飞出去。

  「大哥的伤还没好,要不这柴我来劈吧。」姜知进温声说道。

  袁莱安不答应,「你喂好鸡就回去念书,别辜负了村长和爹娘对你的器重。」

  知进六岁时在听了村长家的儿子念过一篇文章後,竟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让村长觉得这孩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遂替知进出了束修,让他也跟着自家的几个儿子去上私塾。

  几年下来,知进的书读得极好,连私塾的夫子都说已没有可以教他的了,让他进城里上县学。他爹娘在过世前曾筹了一笔银子要送他去上县学,哪里知道在送他进县城前夫妇俩就出事了。

  办完他们的丧事,也没多余的银子能再送他去县城读书,於是他便待在家里自个儿温书。

  她原本和知乐哥商量了,打算再存些银子等明年让知进下场考县试,但如今知乐哥不在了,眼下这冒牌货连柴都劈不好,看来也很难指望他下田干活,她忍不住有些为明年让知进去考县试的事发愁。

  「可是大哥他……」姜知进有些担心地看着一旁握着斧头,一脸凶狠模样劈柴的兄长,他那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劈柴,像是在砍仇人。

  「你放心,有我呢,我会重新教他怎麽干活,你快去喂鸡吧。」说完,袁莱安将他赶到鸡舍去,别再管他大哥的事。

  而後,她实在看不下去,从裴念玦手里抢接过斧头,再一次示范给他看,「看好了,柴要这样劈,像你那样劈,就算劈到天亮也劈不完这些柴。」

  说着,她拿起一截木柴放到木墩子上,挥起斧头朝木柴劈去,啪的一声,木柴瞬间裂成两半。

  「看清楚了吗,你要往这木柴的中间劈,要用巧劲,不是挥着斧头就乱砍乱劈。」

  瞧见她投来的眼神,宛如是在嘲讽他连劈柴都不会,裴念玦一把抢回斧头,抬手赶她,「这麽简单的事还用得着你教吗,你走,别在这儿碍事,都是因为你在这儿,我才会劈不好柴。」

  被他撵了,袁莱安也没说什麽,应道:「好,一个时辰後我再过来,到时候希望你把这些柴都劈完了。」语毕,她也不多留,转身离开。她倒要瞧瞧,她不在他能劈得了多少的柴。

  一个多时辰後,袁莱安忙完其他的事再回到後院,正好瞥见他劈完最後一根木柴。瞧见她来,他露出得意洋洋的笑,扬起下颚,指向那堆劈好的柴。

  「瞧见没有,你爷爷我把柴都劈完了。」

  她有些怀疑,「这些都是你自己劈的?」她方才过来时,远远的瞅见姜知进似乎从後院回来。

  「当然。」裴念玦面不改色的一口咬定。那堆柴他只劈了约莫两、三成,其余的都是姜知进替他劈的。先前姜知进在袁莱安离开後,见他始终劈不好柴,索性过来手把手的教他,教了一阵後,他总算学会要怎麽劈柴,後面就越劈越顺手。

  袁莱安也懒得追究那堆柴是不是全是他劈的,她将先前到溪边洗好的衣服晾了起来。

  裴念玦此时一心想积累点数好兑换复原丹,登时凑过来,主动表示,「我来帮你。」说着便伸手拿起盆子里的衣物,一件件挂到竹竿上。

  袁莱安没好气的阻止他,「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给我找麻烦?哪有人这样晾衣裳的。」

  见他晾好的那几件衣物又被她丢回木盆里,裴念玦不满的诘问:「衣裳不这麽晾,难道还有什麽讲究不成?」

  见他竟连怎麽晾衣裳都不晓得,袁莱安叹了口气,边解说边示范给他看,「晾衣裳不把衣裳给摊开,就这麽直接披挂在竹竿上,一来衣裳难乾,二来等乾了後衣裳会皱巴巴成一团。」她拿起一件衣物抖了抖,摊开来後再晾到竹竿上。

  晾衣裳比劈柴还容易,裴念玦看了两眼就学会了,见她动作极俐落,眨眼间已晾了几件,怕她把衣裳给晾完,他赶紧抢过最後两件,把衣裳给晾上。

  晾完,他再问:「还有什麽活儿要干?」

  对他这般殷勤,袁莱安心中起疑,这人先前看起来就像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怎麽会突然间转了性子,主动抢着帮她做事?

  见她不吭声,只睁着一双圆眼瞪着他看,急着积累点数的裴念玦不耐烦的催促,「你做什麽这麽看着我?还不快说,有什麽活要我做。」

  袁莱安寻思须臾,挑了一个最简单的活给他干,「要不你去田里把那些杂草拔一拔。」

  领着他到田里後,因明儿个有市集,袁莱安赶着回去绣手绢,简单教了他後便回去了。

  坐在堂屋里,她拿起针线才刚要绣,附近一位大婶过来喊道:「莱安哪,我刚路过你家那几块田,瞧见你们家知乐怎麽在拔田里的秧苗?那些秧苗出了啥问题呀?」

  「什麽,他不拔草拔秧苗?!」闻言,袁莱安惊跳起来,顾不得同那大婶再说什麽,急匆匆跑到田里去。一到田边,就见他将田里的一小片秧苗都拔光了,她连忙大叫,阻止他再对剩下的那些秧苗伸出毒手。

  「你给我住手!」他们金花村的稻作可二熟,这二期稻作才刚种下一个多月就遭了他的摧残,让她心疼死了。

  赤着脚,弯腰踩在水田里拔草的裴念玦,听见她的叫声,不悦的抬起头来。

  「你在叫嚷什麽?」

  「你还有脸说,你为什麽要把那些秧苗都给拔了?」袁莱安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道。

  被她指着鼻子责骂,裴念玦恼火的驳道:「我拔的这些都是杂草,哪来的秧苗?」若非为了早日积累到足够点数好换取那复原丹,他堂堂一个济王岂会来干这种低下的粗活。

  她指着堆在田埂边上那些掺在杂草中的秧苗,忿忿道:「这些还有那些,都是秧苗。」

  裴念玦低头看了看她指的那些秧苗,疑惑的问:「这些不是杂草吗?」秧苗和杂草在他眼里都长得一个样。

  袁莱安心疼的看着被他拔起的秧苗,恼得骂道:「你竟然不认得秧苗,把它们当成杂草拔掉,这世上怎麽会有你这麽蠢笨的人!」

  「你说谁蠢笨?!」裴念玦愤怒的瞪住她,他长这麽大还没被人这般辱骂过。

  袁莱安对他忍无可忍,一股脑的说出心中对他的不满,「除了你还有谁,不会劈柴也不会晾衣裳,连让你来拔草,你都能把秧苗给拔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自个儿说你还能做些什麽?」

  「我、我、我会……」我了半天,他却迟迟说不出自个儿到底会些什麽,被她这麽一骂,裴念玦才猛地发现,他似乎真的什麽也不会。

  他自幼在宫中锦衣玉食,有无数下人服侍,他什麽都用不着做就有下人把所有的事给做好。每天有数十道的美味菜肴供他品嚐,还有人服侍他沐浴更衣,天热了有人替他搧凉,天冷了有人替他备好暖炉,出门时有人替他抬轿或是驾车,有人碍了他的眼时,他只消动动嘴巴吩咐一句,就有人去替他惩治那人。

  所以他什麽都不需要做,只要镇日里四处寻欢作乐就成了。

  最後,他恼羞成怒的挤出一句话来,「我身分尊贵,岂是尔等贱民能相提并论的。」

  袁莱安冷着脸泼了他一盆冷水,「不管你以前是什麽身分,你现下也不过是一名村夫。」

  「你……」裴念玦被她的话给惹怒,但下一瞬思及自个儿眼下处境,只能恶狠狠的磨牙,朝她撂下一句话,「等我回去时,我定饶不了你这该死的臭丫头。」

  「我等着。」袁莱安没好气的回道。脱去鞋袜,下去将他给拽了上来,「你别再给我糟踏那些秧苗了。」明知不太可能存活,但她仍试图将那些被他拔起来的秧苗给重新种回去,哪伯只要能多活一棵,等收成时就能多得一些稻米。

  裴念玦被她如此轻视,气得要发作,但瞥见她赤着双足踩在水田里,弯着腰顶着艳阳将那些被他误拔的秧苗一棵棵努力种回去,涌到喉头的怒火不知怎地蓦然间退了回去。

  他不禁想到同样是姑娘家,以往他在京城里见到的那些名门贵女,个个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行住坐卧皆有下人服侍,而袁莱安却什麽事都得自个儿做,还得照顾着姜家那几个兄妹。

  他先前已从一零五六号那里得知袁莱安的身分,她在七、八岁时便被她亲生爹娘给卖到姜家,当姜知乐的童养媳。

  七、八岁时他还是个调皮的孩子,四处撒野,她却必须伺候未来的公婆,照顾姜家一大家子的生活。挑水、喂鸡、洗衣、做饭、绣花、种菜、下田,样样都得做,每日忙得像个陀螺,不得安歇。

  看着袁莱安脸上的汗水沿着下颚一滴滴淌进水田里,小心翼翼将被他拔起的秧苗一株株种回去,他生平头一回罕见的生起了一丝惭愧之心。

  他想下去帮她,但思及适才她指谪他的那些话,那丝愧疚跟轻烟一样须臾便消弭无踪。

  他没再理会她,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赤着脚走回姜家,连鞋子都忘了拎回来。他累得腰酸背痛也懒得再回去拿鞋子,从灶房的水缸里舀了水冲掉脚上的淤泥,回到房里便爬上木榻歇息。

  正要睡过去时,想到什麽,他兴匆匆出声询问一零五六号,「我现在有几点了?」

  「没半点。」一零五六号冰冷的嗓音回答他。

  「你说什麽?!」他霍地从木榻上坐起,质疑道:「我今天干了那麽多活,怎麽会没半点,你是不是在耍我?」

  「首先,你今天做的那些都是姜知乐分内之事,与善行毫无关系;其二,你今天所做的那些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没做好你本该做的事还给姜家添了麻烦,累得袁莱安为了收拾你做的蠢事,得下田重新把那些秧苗给种回去。」一零五六号冷酷的提醒他。

  「……」裴念玦难堪的捏紧拳头,若非一零五六号无形无状,看不见、摸不着,他早已一拳轰到他脸上。

  他觉得自个儿简直是呆子,先前竟一时鬼迷心窍相信一零五六号所说的积满足够的点数就能兑换复原丹,回到自己的身子里。那些鬼话八成是一零五六号瞎编出来骗他,他决定不再傻傻受他所骗。

  他重新躺回床榻上,不搭理耳边一零五六号响起的提醒声—

  「你只剩下两个时辰的时间,再不行善,将降下惩罚。」

  稍晚,种完秧苗回来的袁莱安,将手脚洗净後,她先吩咐姜薇薇和姜知平去菜园里摘些今晚要炒的菜回来,再回到堂屋,拿起针线重新绣着手绢。

  刚绣完一对喜鹊,猛然间听见後头的房间传来惨叫声。

  她被那凄厉的惨叫声给吓得没拿稳针,扎到了手指头,顾不得吮掉指头上渗出的血珠,她匆匆忙忙的循声来到姜知乐的房间。

  一进去就瞧见躺在床榻上的人宛如正承受着什麽巨大的疼痛,脸孔狰狞扭曲的在床榻上翻过来滚过去,嘴里不停的发出惨叫。

  「你怎麽了?!」她被他那模样给吓着了,有些手足无措。

  裴念玦全身上下时而犹如被烈火焚烧,时而又宛如被千万支利刃扎着,痛苦难当。

  「住、住手、住手……」他痛得嗓音都嘶哑难辨。

  「一天届满,你未曾日行一善,这是给你的惩罚,倘若明日你再不行善,天谴改造系统降下的惩罚将会翻倍。」一零五六号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当一零五六号的声音消失後,那剧痛也消停了,裴念玦两眼红通通的粗喘着气,此时的他吃人的心都有了。

  一旁的袁莱安见他平息下来,不解的出声问道:「知乐哥,方才发生什麽事了?」

  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阴鸷的回头瞪住她。

  她被他那彷佛恶鬼似的眼神给惊得退了一步,下一息,想起眼前这人不是原来的姜知乐,她努力稳住心神让自己莫怕,抬起眼,一脸无惧的瞪回去。

  「我看你方才似乎很痛,这种事先前也曾发生过几次,这是怎麽回事?」以前的知乐哥可不曾这般过。

  「不用你多管闲事!」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忿忿道。

  瞧见他适才痛成那般,袁莱安也不同他计较,放缓语气表示,「我没想要多管闲事,我只是不想你每次都叫得那麽凄惨,万一让知平他们听见,会吓坏他们。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他鄙夷道:「你爷爷我都想不到办法了,你一个村姑能有什麽好主意?」

  见他这般轻视她,袁莱安冷冷回道:「至少我这个村姑会烧饭、洗衣、绣花,还会劈柴、晾衣、种田。」比起他这位什麽都不会的大少爷,她可要强上许多,他还有脸鄙视她。

  听出她话里的奚落嘲讽,裴念玦愤怒的脱口而出,「我要日行一善,你懂吗?」方才的剧痛让他深刻的明白一零五六号不是恫赫他,他若真做不到日行一善,以後天天都会降下惩罚。

  袁莱安以为困扰他的是什麽难事,没想到竟是日行一善,「这很简单啊,有何不好懂的。」

  裴念玦质问:「那你倒是说说要怎麽日行一善?」他原先以为帮她做些事就算日行一善,但那可恶的一零五六号竟说那是他分内之事不算。他打小就是备受皇上和太后宠爱的济王,这辈子没做过什麽善举,压根不知什麽叫善事,又该如何行善。

  「做善事有何难的,说好话、存好心、做好事,这些都算是善事啊。」这些话是她以前听附近一座寺里的师父说法时所说,因为简单明白,她便记下了。

  说完,袁莱安见他仍一脸懵懂的模样,心忖这人之前八成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只得详细再解说,「这所谓说好话呢,就是指咱们平日莫要道人长短,说人闲话,要多说人好话,尽量多称赞别人;而存好心就是莫要有害人之心,心存善念常为别人着想;至於这做好事就是能力所及时,尽量予人方便,当旁人有难时能伸出援手,帮扶他一把。」

  听完,裴念玦一脸若有所思的垂眸。她所说的这番话以前从没有人对他说过,打小他听得最多的都是吹捧、巴结他的话,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当然更没有人教他要心存善念。

  所以他自幼行事便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除了皇上舅舅和太后以及其他几个公主皇子,他没把其他人看在眼里。

  在他眼中,其他的人都只是低下的奴仆,不值一顾。

  来到这村子里之後,他才发现这些以前在他眼里视若微尘的卑微贱民,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他们身分虽卑贱,却也努力的干活谋生。

  见他似是在深思,袁莱安也没再出声,转身走了出去。

  袁莱安将张大婶送来的最後一尾鱼煎了,再将另一块肉切碎,做了一道麻婆豆腐,另外炒了两道青菜,再煮了一碗蛋花汤。

  刚做好菜,小吃货姜知平闻到饭菜香味,咚咚咚跑到灶房来,仰起一张小脸,一双小眼睛笑得眯起来,稚嫩的嗓音说着,「莱安姊,我替你把饭菜送去给大哥。」

  「知平今儿个倒是勤快。」看着他长大,袁莱安哪里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捏了捏他可爱的脸颊笑道:「你可别偷吃菜唷。」接着便交代姜薇薇带着他一块把饭菜送过去。

  她回头再继续烧他们几个要吃的菜,先炒了两盘青菜、炖了一锅萝卜汤,最後想了想,再多做了一道蛋羹。

  把菜端到堂屋摆在桌上後,她去叫在房里念书的姜知进过来吃饭。

  从姜知进房里出来,要绕去姜知乐房里看看时,半途便碰上先前送饭菜到姜知乐房里的姜知平和姜薇薇。

  姜薇薇手里端着一只盘子,上头摆着半条的鱼、还有一半的麻婆豆腐。

  姜知平小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盘子里那尾煎得香酥的鱼流着口水,姜薇薇看见她,开心的说道:「莱安姊,大哥分给我们这半条鱼和这些麻婆豆腐,说让咱们一块吃。」

  闻言,袁莱安有些意外,那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竟会将吃食分给知平他们,她下一瞬想到,难不成他是嫌她做的菜难以下咽,所以才会拨一半给薇薇他们?

  「莱安姊,这都是我的功劳哦。」姜知平喜孜孜的邀功。

  「哦,是怎麽回事?」听他这麽说,事情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袁莱安好奇问。

  「我把菜端进去大哥房里後,我跟大哥说那鱼看起来好香、好好吃的样子,若是大哥吃不完,我可以帮他吃一些,然後大哥就把鱼分了一半给我。」

  姜薇薇接腔说:「结果知平这小馋鬼,得了鱼後,两只眼睛转而看向那盘掺了肉末的麻婆豆腐猛吞口水,说好想吃肉哦。」她一向对大哥畏敬有加,不怎麽敢同大哥说话,但弟弟为了讨吃的,可是撒泼打滚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袁莱安看向她手上端的那只盘子,诧问:「所以你大哥就拨了一半给他?」她难以相信那个占据了知乐哥的身子,来历不明、霸道又自私的家伙会有这种善心。

  姜薇薇笑着说:「约莫是大哥见知平一脸馋样,所以就分了他一半,让他带到堂屋来,咱们几个一块吃。」

  袁莱安也没再多想,与姜知平、姜薇薇一块走向堂屋,摆上碗筷後,姜知进也过来吃饭了。

  四人坐在桌前,和乐融融的吃着饭菜。

  今天加了菜,姜知平吃得心满意足,舔着碗里已被他吃光的麻婆豆腐,稚气的嗓音意犹味尽的说着,「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麽好吃的饭菜就好了。」

  「张大婶送来的肉还有一些,你喜欢吃,明天我再烧麻婆豆腐给你大哥吃。」这样或许那家伙还会像今天一样,再分一些麻婆豆腐给知平。

  「哇,莱安姊最好了,还要吃蛋羹,我明天一早帮二哥去鸡舍捡鸡蛋。」姜知平知道张大婶只送了三条鱼,都吃光了,也没吵着要再吃鱼。

  「那些鸡蛋要留着,我明儿去市集要拿去卖。」说完,瞅见姜知平那张兴高采烈的小脸垮了下来,她微笑的接着再说:「六叔公让小芳姊送了些花生过来,我待会去炒些给你们吃。」

  听见有花生吃,姜知平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没人发现裴念玦曾来到堂屋旁看了一会儿,又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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